5、林父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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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宝钗跟在豆蔻身后，一想到要见到天仙林妹妹，激动得呼吸都急促起来。这种紧张感在看见林黛玉的那一瞬间到达了顶峰！

然后激动的情绪像气球泄气似的瘪了下来。

坐在炕上的，明明是个小不点。

眉眼尚未长开，脸颊上还有明显的婴儿肥，

不像是原著里的那朵纤弱娇美的芙蓉花，那株清瘦亭亭的潇湘竹，倒像是一颗被锦缎丝罗包裹起来的圆润雪白的糯米团子。此时此刻，这颗糯米团子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塌上小方桌前，面前摆着一本书。

也是，书里踏进贾府的那个弱柳扶风的林妹妹已有八岁，现在她才四岁，再如何长也只能是一个小团子罢了。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倒叫宝钗收敛了心中的狂热，能够较冷静的面对林黛玉了。

豆蔻引着宝钗往梳妆台处去，宝钗不想突兀刻意地上前搭话，只对不远处的黛玉笑了笑，跟着豆蔻进了内间，坐到了梳妆镜前。

豆蔻的手巧得很，伺候着宝钗洗了脸，不仅给她束了头发还给她编了一个时兴精巧的发辫。宝钗想到自己临进门前瞥的一眼，有些心不在焉：她能看见林妹妹眼里的好奇，只是因为规矩，不能探头探脑地来看，只能悄悄的打量她的身影。如今她坐到了这个地方，见到了林妹妹，虽然林妹妹不是她想象中的天仙模样，她却依然为此心热得不行。

“谢谢豆蔻姐姐。”一梳洗打扮好，薛宝钗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走到了外间去。

“黛玉妹妹好。”豆蔻编的发辫不仅是现下时兴的样式，还很适合宝钗这样年纪的小姑娘。宝钗在黛玉坐的炕前微微俯身，一缕头发就顺着滑下，落到小小的黛玉眼前。

“姑娘，这位是薛家的宝钗姑娘。”

“宝姐姐。”黛玉放下了手里的书卷，仰着头，一双水泠泠的眼睛直盯着宝钗

林妹妹的声音也太！甜！了！吧！林妹妹的眼睛也好大好亮啊！圆圆的好可爱！啊！林妹妹脸颊上的肉肉肥嘟嘟的好可爱！想rua!

薛宝钗内心的彩虹屁喷涌而出，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能够比较冷静地说话，才在黛玉对面坐了下来：“妹妹这是在看什么书？”

“爹爹叫我念的诗经。”

林妹妹真是个极安静的性子，问一句答一句，如果没人来同她说话，恐怕能自己对着书看一整天。宝钗打量了一圈四周，除了一个老妈妈和两个在外间伺候的丫头，房里也没几个人。

想是林妹妹爱安静，又不多事，所以不在自己的房里放丫头。可是，原著里林妹妹分明也凑过好几次热闹……

是了，一定是母亲身体不好她不能时常陪在母亲身边，父亲又有公务在身不便打扰，所以才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安静乖巧不惹父母担忧的女儿。长久下去，就算是身体康健之人，也必会被自己憋出心病来的。

“妹妹看我这发辫好不好看？”薛宝钗有意给黛玉找点事情做，又怕她嫌吵嚷，先随意找了个话头，一边搭话一边注意着林妹妹的神情，想着只要她一露出不喜的神色就闭嘴。

林黛玉虽然没想到这个姐姐会问出这种问题，但是有个人能同她讲话，她还是很高兴的，当下就放了书，真往她头上看了过去。

“这个发辫很好看，这个花，姐姐戴着也很好看。”除了薛宝钗自己的珊瑚钗子，豆蔻别出心裁地将一缕头发斜着卡在了发顶，又给她添了两朵小小的珍珠攒的头花，头花还是从黛玉的匣子里取的。

还真是个爱说话喜欢凑热闹又不愿意给父母添麻烦的小孩子啊……

薛宝钗心疼地坐到了小小的黛玉身边：“妹妹读的这本诗经我也在读，有几处还不懂，我们一起读书，妹妹教教我好不好？”

豆蔻瞧见两人挨在一起，姑娘的话也多了起来，颇感欣慰，叮嘱了两个看门的丫头好生听吩咐，自己悄悄退出去了。

贾敏房里，薛姨妈正由丫头伺候着洗脸，豆蔻走近了来伏在太太耳边将姑娘房中之事说了，贾敏心道这宝丫头果然不错，遂放心与薛姨妈聊些家常，看看针线。

却说林如海今日恰好休沐，知道夫人接了薛家的拜帖，特意差人打听了薛家的情况，如今知道薛家与夫人母家有旧，又孤寡无依，有心考考薛蟠的资质，若真是个好孩子，花心思锻炼锻炼他也不是不行。

“你读过什么书？”

“读过……呃……《诗经》！”

“你家是户部挂了名的皇商，你从小也应该跟着父亲走过许多地方，可有什么见识吗？”

“我只记得……有许多好吃好玩的地方……”

“那你为何要到扬州来？”

“金陵也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只是妹妹说要到扬州来报老爷的大恩，所以我就来了。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我不喜欢读书，父亲也很少教我，所以从小都是妹妹教我写字念书的。母亲责罚我时，妹妹也总是帮我开脱。她还给我做过许多针线，扇坠儿、荷包、帽子都有，都可好用了！还有还有……”

前几个有关学识的问题都回答得吞吞吐吐，说起妹妹来倒是口若悬河。林如海再瞧着薛蟠虽然没心没肺，但始终仪态端正的样子，心中有了些模糊的想法：“天也不早了，太太想必会留你母亲和妹妹用晚饭，你同我一起过去吧。”

“诶！”

薛家没有当家的老祖母，林家也没有，况薛蟠如今年纪尚小，倒没有那许多的避忌，两家人坐在一起亲亲热热地用了一顿饭。林黛玉和薛宝钗呆在一起呆了一下午，这小姑娘显然已喜欢上了这个姐姐，吃饭的时候也要姐姐拉着手一起来。宝钗抱着黛玉来的时候正好林如海刚落座，黛玉甜甜地叫了一声“爹”，宝钗腾不出手，屈膝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就被贾敏拉到了自己身边。

“妹妹，今儿是头一次来，就让宝钗坐在我边儿上吧，也陪我说说话儿。”

头一次来，意思是今后还有进林府的机会了？薛姨妈脑子转得不快，但能感受到贾敏释放的善意，也就安心了许多。

“蟠儿，坐到母亲身边来，别冲撞了两个妹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如海看了一眼平日总是面色苍白，现下脸色竟然有些红润的夫人，又看了一眼窝在小姑娘怀里的女儿，再看了一眼笑得有些傻乎乎的薛蟠，一个想法渐渐浮出水面。

晚间林如海抱着黛玉亲自将薛家母子三人送出门，两个小女孩依依不舍地道了许久的别才松开手。甫一回房，贾敏就迫不及待地叫他坐到了自己对面：“你观薛蟠那孩子如何？，可是个好孩子？”

林如海了解自家夫人，听这话便是有什么想法才能问出来的：“你可是也看上了薛家……”

“那小姑娘当真是个极好的孩子，她是因从前那癞头和尚托梦来向你报恩的，我观她言语举止并非作假，况她连玉儿命数之事也知晓，此事多半为真。她也表明来此有一份为家族为兄长的私心在，是个实诚孩子。更重要的是，玉儿很喜欢她，豆蔻亲眼所见，玉儿自生下来就体弱，性子也安静，从没说过今日那么多话，露过今日那么多次笑容，用饭时你定是也见着了。玉儿既这么喜欢薛家姑娘，日后定是要常来常往的，所以我想再看看薛蟠那孩子……你也知道，我的身子越发不好了，我们命中无子……”

“夫人莫要这样想，保养身子岂是一夕之功？你方才提到薛蟠……说他不学无术也不勉强，只是……他虽对读书没有兴趣，却并不十分排斥，若是要他学，应当也学得进去一二。况他在经商上似乎颇有天赋，只是好玩乐所以不加显现。更重要的是字里行间全是他妹妹，甚至能为妹妹远离家乡，可见是一个实诚爱护姊妹之人。这诺大的家业……我们也要为黛玉打算啊……薛蟠……”

“你也同我有一样的想法是不是？”

“是，只是今日才见第一面，到底还不知根知底，这样决定也仓促了些。薛家在扬州还要待不短的时日，再看看也好。黛玉的事我定是上心的，倒是你，莫要思虑太多，伤神累着了。”

薛宝钗并不知林家二人所想，正一心一意地回忆林妹妹的音容笑貌。虽外表上还是个小小的糯米团子，看不出日后消瘦飘逸之态，却已然是一个格外安静的孩子，若真孤苦无依地住进了贾家，长此以往，必然会养成原著中那样敏感多思的性子。要帮着林妹妹把身体养得好一些，性子也要活泼些才好……

“妹妹，你在后院玩得开不开心？林老爷让我在家里念书，说日后要考教我，回去之后妹妹房里的书借我几本吧。”

“你不是不爱读书吗？怎么林老爷让你读你就乖乖地读了？”

“他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你的恩人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恩人说的话我当然要听了！而且林老爷说了，不要求我读精，只要认得所有的字就行，我最烦学那些大道理了，但认字我还是可以的。”

“那你可要好好读，回家我就给你找出两本来。”

“好嘞。”

林如海既然能说出这种话，肯定是有意教哥哥一些知识道理，只要哥哥入了林如海的眼，那他们家就有理由经常到林家去了，这样，她也能……

等等。

是什么时候，她说起薛蟠就会用“哥哥”来指代，说起薛家都是“他们家”了？

……

“妹妹，发什么呆呀，到家了，快下车来。”

“诶，诶。”

“蟠儿，宝钗，你们今儿也累了，回房后早些歇息，啊，不要玩闹得晚了，明天精神又不好。”

“……嗯，妈也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