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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想不到顶天阁阁主是这样的人。

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一个比许不休还要年迈的老人。

像这样岁数的老人是不会有这种野心的。

他们应该安享晚年,静享天伦。

而不是鲸吞蚕食的建立一个庞大而神秘的帮派。

这本是一个有着雄心与野心的中年人才会做得出,也做得成的事。

但凡事总会有些例外。

正如陆小凤所见,坐在正厅麒麟祥瑞椅上的顶天阁主就是一个例外。

他笑道:“久闻两位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陆小凤还在张着嘴。

他觉得讶异。

再讶异的人也是懂得礼数的人。

他与花满楼向阁主还礼。

阁主道:“老朽本该昨日胜待,不料事出突然,不得不离开一刻,今日相见,实在歉疚。”

花满楼与陆小凤道:“能见阁主一面,亦觉不同凡响。”

那阁主窄面宽腮,长得十分独特,偏偏年岁已高,更显现出异人高明之感。

那老阁主又道:“许老儿已经将阁中的事告知与我,我已吩咐下去,顶天阁众人绝不与花公子为难。”

他忽然叹气道:“绝不是花公子下此毒手。想必是有心人嫁祸于你。”

花满楼道:“此事亦因我而起,在下实在有愧。”

那阁主道:“但老朽想要请求花公子一件事,请花公子思量。”

花满楼答道:“阁主请讲。”

那阁主便道:“我顶天阁在江湖上树立不久,虽有一些威望,但也树敌众多。仅一日之间阁中便折损两位得力助手,实在是令我心痛不已。而花公子也蒙受冤屈,只盼花公子能帮本阁彻查此事,寻到真凶,帮我座下弟兄报仇雪恨。也令花家免受不白之冤。”

花满楼道:“这本该就是我应做的事。请阁主放心。”

陆小凤暗暗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阁主信与不信,花满楼又该如何,花满楼总归是要走入局中。阁主不信,花满楼便要寻真凶为家族证明,阁主如信,花满楼便更要查清此事为死去之人伸冤。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姿态做的好看一些。

顶天阁主便是个姿态极好看的人。

他也只做好看的事。

陆小凤道:“我总以为麻烦一直喜欢陆小凤,没想到今天,也跑到了阁主头上。我这个人喜欢管闲事,花兄的事便更是我的事。”

他将自己也拖了进来。

那阁主笑道:“有了陆小凤的帮助,怕是过不了几时,便能真相大白。银钩赌坊、幽灵山庄的事情在下有所耳闻,陆小凤的智谋胆识,实在是当世无匹。”

陆小凤道:“阁主过奖,不过是在下经常麻烦缠身罢了。”

阁主又道:“听闻陆小凤最爱竹叶青,在下早日便备下好酒,只等两位到来,虽此刻乱事缠身,但酒总归还是要喝的。”

他挥挥手,只见三个人抬着一个黑瓷酒坛,足有水缸般大小,都小心翼翼的抬过来。

快到跟前时,几个人眼光一闪,合力将那酒坛掷起,抛出一尺高,全没有半分刚才的小心。

那酒坛便向陆小凤的方向坠来。

若砸在人身上,必然破碎洒地,人也必要晕将过去。

只见陆小凤足尖轻抬,飞身一起,向那酒坛接去。

那酒坛竟有百斤之重,比陆小凤想象中要重得多。

幸好他做事之前总有恰到好处的准备,也绝不会让它坠在地上。

他单手一抱,另一手却一挽坛口,似提非提,那酒坛轻巧的靠在他手上,仿佛只是端着一个大碗。

他们稳稳落在地上,连酒坛上的泥封也丝毫未动。

陆小凤道:“好酒!好酒!我虽还未喝,但酒香已经从坛里冒了出来,比登仙居的八十年陈酿还要引人垂涎。”

那阁主笑道:“的确是好身手!这酒就请二位品尝。”

他说着,手指隔空轻轻一弹。

那泥封便如一张薄纸一般,飘了开去。

即未碎,也未留。

花满楼心中赞道:“这一手弹指神通,绝不逊于华山余风掌门,更在西北双秀简二先生之上。”

能用真气弹出劲风的高手大有人在,但如此收放自如,力道也恰到好处的,当今世上绝没有几位。

况且余风掌门与简二先生早以此技闻名于世,修习的时间更是比旁人更长。

这老者却依然用的如此随意轻松,实在让人叹服。

陆小凤笑道:“阁主的弹指神通实在高明,令我大开眼界。”

阁主道:“却不一定能比得上你的灵犀一指。”

他说着,又一扬手,两个侍从便拿来两个大酒碗,他道:“两位请。这是我从山西寻来的一百五十年陈酿竹叶青。乃前朝青衣居士所酿,放于秘制酒窖珍藏,绝无第三坛。”

陆小凤道:“第三坛?”

阁主笑道:“老朽自从掘出此酒,便饮了一坛,算上这坛,世上绝无第三坛。”

陆小凤也笑道:“原来阁主也是好酒之人。”

他说着便拿起那酒碗,正要倒酒,花满楼却挡住他手,道:“陆兄,你猜这坛里有多少酒?”

陆小凤道:“难道不是一坛?”

花满楼笑道:“是一坛,但又不是一坛。”

陆小凤这才向那酒坛中望去,却见酒坛的确是大,但那酒却绝没有一坛。

原来那酒坛中并非空心,几乎是个实心的酒樽,只有坛口下面一个小坛型空间,也就寻常酒坛般大小,也是寻常容量。

陆小凤奇道:“方才我托这酒坛,为何觉得一缸里满是好酒。此刻看来,却少的更为珍贵。”

那阁主笑:“这坛为特殊黑瓷所铸,坛外为明瓷,内里却为流瓷。这种技艺当今已经绝迹,流瓷却养酒生香,用这坛酿出来的酒,就算二百年古酿也不及它。”

花满楼也道:“但这流瓷的声音与酒水的声音却并不一样。”

陆小凤道:“怪不得花兄能够分得出,我却认不出。”

花满楼笑道:“陆兄,我便为你斟上一杯。”

说着,他左手忽然在酒坛底轻轻一托,那酒坛便轻轻上抬,他另一手一扬,轻抱坛身,往陆小凤碗中倒去。

那酒坛虽硕大,到他手中却甚是轻巧。

竟也衬得他更多几分优雅。

那酒便倒入陆小凤碗中。

他袖一挥,又将坛口一斜,倒入另一个酒碗。

待酒坛放下,两个碗中竟然没有倾出一滴,也没有溅出碗外半滴。

在场所有人无不叹服,这样精准细致的内力,世上又有多少人能超越?

而这个人,竟是个瞎子。

阁主道:“若不是早已知情,我绝不会相信花公子目不能视。即便是现在,我也已经开始怀疑。”

花满楼道:“心若不瞎,眼便明亮。”

他说着,与陆小凤心有灵犀一举杯,道:“谢阁主款待。”

说着他们一饮而尽。

喝完便都赞道:“这世上绝找不出更好的竹叶青!”

尤其是陆小凤,一饮下去,眼中便闪动着光,遇到好酒,比遇到绝色的女人更让他动心。

阁主道:“所以绝世的酒只配绝世的人。”

他忽然道:“不过,我却听说了一件事,只怕绝世的人,总会越来越少。”

陆小凤好奇道:“什么事?”

阁主道:“我今日返回的路上,看到了一个人。”

陆小凤道:“我每日都看到太多的人。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反而少。”

阁主却摇头道:“普通人自然会见到很多,但这个人绝不是个普通人。”

花满楼道:“一定是阁主眼中绝世的人。”

阁主又点头道:“是的。这个人,全天下也再找不出第二个。如果有了第二个同他一样的人,到最后也只能剩一个。”

陆小凤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阁主道:“因为他的剑,决不会沦为第二。”

陆小凤道:“西门吹雪。”

阁主点头道:“是。”

花满楼道:“西门吹雪不会轻易离开万梅山庄。除非他与人有了战约。”

阁主却摇摇头,道:“都说西门吹雪的剑是杀人的剑,这次人们却错了。”

陆小凤问道:“为什么?”

阁主道:“因为我探听到,他这次并非要杀人,而是要去救人。”

陆小凤道:“救什么人。”

阁主道:“救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花满楼重复道:“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阁主点头道:“是的。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陆小凤忽然一惊。

阁主道:“我派出去的人探听到,这两个人没有多少共同点,却只有一个相同之处。”

花满楼道:“是什么?”

阁主忽然轻轻一笑,说:“这个女人和孩子,都姓孙。”

孙。

陆小凤眉头一跳。

天下姓孙的人太多。

能让西门吹雪去救的,以前曾有一个。

也只曾有过一个。

或许都一直是这一个。

现在却已经是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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