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监守自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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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路青说这话不是随便瞎猜,而是原主确实在赌坊里瞥见了石砚文几次,原主嗜赌如命,转头就忘了这事,只当自己看错了。
可石路青却知这绝非巧合,石砚文读的是昌云书院,石家凑个10两束脩钱或许还能拿得出来,可却维持不了他体面的生活,石砚文的宣纸砚台用的全是上等,衣服一年置办七八身新的,要知道农家两三年不置新衣都是常态,甚或有时还能见到他腰间还悬得玉佩。
这钱哪里来的?要说和赌坊没关系,石路青还真不信。
石砚文脸上强行扯开一个笑,僵硬得很,“堂弟你在说些什么?我根本就没去过赌坊,怎么会把你介绍给赌坊。”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心里明白,”石路青不管他认不认,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半月前我在赌坊被骗着借了笔印子钱,到今日大概需要还一百五十两吧,想必堂兄一定愿意帮我吧,两日之内,就替我去把钱还了吧。”
印子钱?
石砚文已有一月没回过家,自是不知道这事,他十几年前带“石路青”(引号表示是原主)去赌坊时,镇上赌坊刚开门,正是缺赌徒的时候,他便与赌坊商量将从“石路青”身上赚来的钱八二分成,赌坊为了揽客答应了,可日后“石路青”赌瘾越大越小,哪还需他引诱,自个都跑来赌,赌坊哪还肯给他分那么多钱。
近一年,他就没从赌坊手上撬出一文钱。
“不是我不愿意,”石砚文为难道,“堂弟我也没这么多钱。”
“真没?”石路青也不松手,他轻笑道:“那我也不介意让全县人都知道,只为了自己读书,就把堂弟推进火坑,到时看你的童生还保不保得住。”
他一副浑不吝的表情,“反正我是个混混,又不读书,你就不一样了,背上这样的名声,你还能科举吗?”
辟谣传百里,谣言传千里,更何况,这谣言还是根本就不是谣言。
石砚文不是个蠢人,几瞬之间就想通其中关窍,顿时面色发白,连连哀求,“我还,我还便是,堂弟你千万别这样做。”
听到想要的答案,石路青把石头退开了一点,力气却没松,“若是两日之内没还,该说的我还是会说。”
“对了,”他把五两银子接过来,手心仍摊着,石砚文极为上道,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又从衣服里掏出五两来搁到他手心上。
若是省吃俭用些,怕是两年的嚼用都够了。
石路青满意了,松开门就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石砚文额头上的血早就干涸了,他触了触凝成的血疤,望着石路青的背影,恶意几乎凝成实质,来日方长,他终有一天会把今日奇耻大辱如数还回去。
石路青拿到钱一身轻松,出来就进了一家粮店,小二本昏昏欲睡,见到人来立刻笑着就迎了上来,“客人要些什么?咱家的粮食物美价廉,种类齐全,绝对包您满意。”
“米怎么卖?”
“精米8文一斤,糙米5文一斤。”
石路青也不敢买得太多,本就身无分文出来的,回家拖一大车粮食回去,任谁都会怀疑。
“精米称五斤,糙米要十斤。”
“好嘞。”
石路青循着店中的摆设一路望过去,伙计所言非虚,这店粮食种类确实不少,粟米、高粱、小麦等都有,就是没见到玉米,想来应该是还没传入胜朝。
“再要三斤细面粉。”
买这些也够吃上半月了。
石路青结完账,跟店中伙计说好待会回来拿,转头又进了一家名为“方记杂货”的店,他家徒四壁,哪是光买粮食就行了的
店中伙计看上去约摸也才十一二岁,黑黑瘦瘦的,见到他匆忙从柜台那跑出来,磕磕巴巴地招呼道:“爷要些什么?”
是个生手。
石路青一眼看出来,这生涩的语气,就和他当年初中第一次去兼职一模一样。
这店和刚才的粮店大不同,胜朝分工明确,譬如粮店只卖粮食,布庄只卖布和衣服,而这家店,东西零碎摆着,梳子、胰子、布匹、家具等,甚至还有易碎的瓷器,各式各样,放得杂乱无章,仿佛是进了什么货就卖什么。
他艰难地从一堆货物里把要买的东西挑出来,拎到柜台上,“算账吧。”
“粗瓷碗五个,筷子五双,糖一斤,胰子五个……”石路青添置的东西太多,伙计算着算着只觉得头都大了,腾地脸就红了,不好意思道:“爷,对不起,我今天第一日上工,还不会算账。”
伙计怕他走,又急急挽留,“不过,掌柜的很快就回来了。”
“这些东西单价多少?”石路青打算自己把账给算了,“我来算。”
“果然没我,店里就是不行啊,连账都没人算了。”
伙计正想回答石路青,一听见这声音脸色立刻变了,他咬着牙望着进来那人,恨恨道:“张顺,你居然还有脸来。”
叫张顺的男人脸不红心不跳,“我大舅子的店我怎么不能来?”
“我呸!”伙计愤怒地操\着一根鸡毛掸子就打过去,“方爷前几日就把你赶了出去,你偷了店里那么多钱,没把你送官都是方爷心善。”
伙计把鸡毛掸子舞得虎虎生威,张顺左躲右避,嘴上还不积德,“沈金你个杂/种瞎说些什么,方成北是我大舅子,他不在的时候,这店本来就是我的,我拿我自己的钱算什么偷?”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没注意到门口静悄悄地来了身形魁梧的汉子,面色阴沉得吓人,浑身尽是煞气。
他大步一跨,左手抓着张顺的脖子就往门外扔,张顺没注意跌了个狗吃屎。
伙计沈金见着汉子就告状,“方爷,张顺刚还说这店是他的。”
石路青看着出来,方成北方爷正在拼命压制怒气,不然他一拳头下去,怕是能打死三个张顺。
“滚!”
张顺本想再回两句,他可是方成北姐夫,拿点钱又怎么了,但瞧见方成北恐怖的眼神,识相地住了嘴,屁滚尿流地跑了。
“方爷真厉害,”沈金举起大拇指,“张顺这没脸没皮的,只有方爷才制得住。”
“行了,别再吹捧我了。”方成北走到柜台边,数了数石路青买的东西,他就是个粗人,算账这事也不擅长,挠头半天才算出来。
“一共二两十三文,劳烦客人等了这么久,您给二两就行。”
沈金收了石路青的钱,脸上却忧愁得不行,“方爷,你可得早点招个账房,我根本不会算账啊,下次再有客人来你又不在,我一个人可没法应付。”
招账房?
石路青竖起耳朵,出门的步子停下了。
方成北直叹气,“唉,账房倒是挺多,可靠的难找,我出去跑镖又不在,万一又招了个张顺那样吃里扒外的怎么办?”
此时不上更待何时,石路青果断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回到柜台,“掌柜的,我会算账,不知有没有机会当账房?”
方成北愣了下,才抬眼把石路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面前的人虽身着褴褛,但全身也无几分市侩气息,且眼神清明,见他望来也不闪不避,反而还露出了笑来。
“我姓石,名路青,早些年考了童生,只是后来没读书了,算数一事还算擅长。”
“掌柜可随意拿些账来考较我。”
方成北见石路青一派自信,心中就对他的话信了三分,当下便发问,“碗作价十一文一只,面粉作价15文一斤,一人购置七只碗,又称了八斤面,后又退了三只碗,该收多少?”
“一百六十四文。”这种加减法对石路青毫无难度。
方成北还没说话,旁边沈金先沉不住气咋咋呼呼地闹起来,“方爷,他好厉害,算盘都没用就算出来了。”
呃……
石路青大汗,他从小就没摸过几次算盘,要真让他用算盘算,怕是两眼发黑。
方成北对石路青的能力倒是很满意,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张顺还是他妹夫呢,都能干出监守自盗的事情,而石路青今天他才见第一次面,就怕又招了个贼。
石路青看破他的顾虑,开口道:“方掌柜,不如咱俩订个契约,上写明若是我贪墨了店中钱物,当以双倍偿还。”
“成!就这样!”
有个这约定,方成北总算放心了,当即就拿出笔墨,他不识几个字,还是请旁边的店掌柜帮忙写的契约,笔墨还未干,两人就分别把名字签了上去,再按了手印才算契成。
“我多数时候都在外面跑镖,店里你得多费点心。”方成北也出身农家,仗着力气大能打才进了万通镖局,因着拳脚功夫了得,屡屡击退劫镖人,才得了方爷的称呼,他也不懂该如何做生意,只跑镖时见着什么好,就一股脑地买了回来,才导致店里卖的东西又多又杂。
“你每月月钱二两银子,沈金五钱,”方成北把契约收好,摸了摸沈金的脑袋,语气忽地变得郑重起来,“石兄,沈金年纪小,我本打算让他过几年才来店里跑腿,谁知张顺是个监守自盗的,我没法才让沈金临时顶了上来,日后我跑镖不在的时候,需得你好好照顾一下他。”
“方爷我都大了。”沈金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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