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掉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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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斤甘蔗满满当当榨了整整十桶汁。

石路青把甘蔗汁挑回去时石刘氏做好饭已经等了好一会，闻见空气时散开的甜味，登时浑浊的眼就亮了。

“怎么这么甜？”

她前前后后围着甘蔗汁瞧了一圈，跟看宝贝似的。

“甘蔗汁榨的。”石路青回她，顺便把木桶从肩膀上放下，动作些许有点大，荡了一点甘蔗汁出来。

石刘氏瞬间心疼得不行，她可算看出来了，她儿带回来的“长条”都是些宝贝，那荡出来的可都是钱啊。

她并不知这汁能做成糖，只是单闻这味，就觉得卖甜水也能赚钱。

“娘，你和立春先吃着，我先去把驴子还了。”

驴子额哼额哼地叫着，正一个劲地把头把甘蔗汁那凑，石立春那瘦成竹竿的身体压根就拉不住，石路青赶紧帮着拉了一把，可驴子倔起来的力气哪是人能及的。

“这破驴子。”

石刘氏怎么可能让这畜生糟蹋甘蔗汁，她火气立刻上来了，随手抄起一把扫把就想教训教训这畜生，石路青眼尖，立马拦在驴子前面，堪堪阻止了石刘氏的动作。

开玩笑，这可是杨家的驴子，他可得全须全尾的还回去。

也只有石刘氏做得出来这事，一言不合就打别人的驴子。

日后至少得让她把这行为改了。

当然，这是后话，石路青正忙着对付驴子，驴子眼里只有甘蔗汁，根本就没把挡在面前的石路青视做障碍，一个猛冲就撞了上来。

“小心！”

发出声音的居然是石立春，石路青心下欣慰，这孩子刚开始他来的时候冷漠无情，过了这些天，总算是把他的心给捂热了。

眼见着驴子离石路青只差一瞬就能撞上，石路青急中生智，把外衫一脱，劈头盖脸地把驴子视线一遮，驴子顿时老实了。

惊险保住一条小命的石路青擦了把汗，心想，古人诚不欺我，怪不得都说使唤驴子时得把它眼睛蒙上，不然驴子容易偷吃。

这下石路青可不敢再耽搁，蒙着驴子的眼就把它往外拉，走到杨家门前。

“叩叩。”

这次开门是杨洪，却也不止杨洪，石路青眼神一瞥，就见他后面还紧紧挨挨地站着好些杨家人，个个面上好奇得很，石家和杨家住得近，老早就闻到甜味了，也不知道石路青在捣鼓些什么，竟这般甜。

正好石路青来还驴子，众人可不就逮着这机会围了上来。

偏“石路青”沾了赌之后，杨李氏怕自家儿子也被带坏，三令五申不让他们和石路青一起玩，日子久了石家和杨家的关系自然疏远，就连刚才借驴子杨李氏都不大愿意，要不是杨洪相劝，她肯定不会借。

以至于现在，杨家人面对着石路青，也不好意思把疑问问出口。

石路青自顾自地把外衫从驴子头上拿下来，再将牵驴子的绳子递还给他，“谢谢，你家的驴子帮了我很大的忙，赶明儿我去割些新鲜的野草来。”

杨洪接了，却仍扭扭捏捏地，似个小姑娘，石路青看着直觉违和，仿佛见到一身高八尺的壮汉撒娇一样，心下当时就有些恶寒。

杨李氏见杨洪一直不说话，当下就拿手捅他的腰一下，杨李氏是真好奇，下手也是真狠，杨洪顿时痛得脸色都变了，缓过来才磕磕巴巴地问了。

“石……路青，你家在……做什么？怎这么……甜？”

原来是想问这个。

石路青眉毛一挑，了然，农村里藏不住事，也没甚大门可以遮挡，一旦他开始熬糖，甜味只会更加浓郁。

“我还在尝试，”他笑着道，“现在我们一家人也有些忙不过来，不知道杨洪哥有没有空闲，如果有可以来我家做工，十五文一天。”

石路青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甘蔗制糖的生意的，他进来只榨了一百斤甘蔗就累得浑身乏力，日后成千上万斤，他要是一个人干完，还不累得直接躺进棺材。

且杨洪此人，品行端正，又不缺热心，即使在石路青欠了他钱的情况下，还能苦口婆心地劝，单凭这一点，石路青就愿意相信他。

“有空！”

“杨洪有空！”

杨李氏先反应过来，率先就应了，这种好事不应才是脑壳有毛病，原来石路青是个赌徒自家才不与他来往，可现在，石路青既然能弄出这么甜的东西来，定然是改邪归正，有本事了。

杨洪被这天降的馅饼砸得头晕，好一会儿才嗫嚅着说道：“十五文……也太多了。”

要知道去县城码头搬货也才二十文一天呢。

杨洪他爹杨良武一听，就打了他头一把，杨洪啥都好，就是太老实，有人给钱还嫌多了。

“路青，”杨良武这下就亲亲热热地唤上了，“眼下也不是农忙时候，杨洪现在整日都闲在屋里没事干，他能去给你做工，是他的福气。”

他哪里闲在屋里？杨洪委屈想，明明他每天都在山上转悠，找山货，攒到山货就到县城去卖。

杨老五才不管杨洪的想法，他又把老三老四推了出来，“路青，你还缺不缺人，我家老三老四勤快能干，指定能帮上你。”

老三和老四面上都带了些紧张。

石路青看了他们一眼，又见后面还依次站着老六老七老八，老大和老/二都已成了亲，他们俩抱着娃，都巴巴地望着他。。

哪怕石路青早就知道了杨家足足八个儿子，现在也不由地感叹一句。

杨家儿子真多。

“暂时不了，杨叔，”感叹归感叹，可石路青自己都还没真正弄出成品，哪敢一下聘这么多人，“我就是试一下，成不成功还另说呢。”

老三老四的眼神一下就暗淡了下去。

“咳，”石路青被几人看得有些顶不住，掩饰性地咳了声，“杨洪哥，那我先回去了，你收拾收拾，待会就过来吧。”

石路青直到关上自家门，才感觉跟着自己的视线散了。

晚饭时分，石路青发现石立春出乎意料地没像往日那般蹲在厨房里吃，竟然上桌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愿意来的。

石刘氏一边盛饭一边讲：“我是看兔崽子你今天拼命拉着那驴子，没让你小叔撞到，才让你上桌的。”

今日那驴子冲过来，固然石路青反应快，但若不是石立春死死拉着，石路青压根就没有蒙驴子眼睛的机会。

“好歹不算太傻……”

石刘氏把石立春的碗重重搁在他面前，道：“以后也像今天这样护着你小叔知道不，要不是你小叔，你要被卖了，哪里还吃得上大米饭？”

她说完朝石路青眨眨眼，儿啊，娘编的借口完美不，既对兔崽子好了，能把他养肥，还不惹他怀疑。

接收到眼神的石路青无语至极，石刘氏还以为自己做得多完美，实际上漏洞百出，连那语气都刻意得很。

石立春却没什么反应，他低着头，埋头吃着饭，连面前的菜都不夹。

定是原来被欺负狠了。

原主人设在那，石路青也不好直接给他夹菜，只默默把菜盘子朝他那边推了些。

石立春抬头望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却也开始夹菜吃。

石路青很欣慰，这小孩，终于开始接受别人的好了，没准再过些时日，等石刘氏和石立春慢慢接受了他的转变，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对这小孩好一些了。

石路青不知道，他马甲早在石立春那掉了，即使是现在，他如果对石立春温言细语，石立春也不会觉得奇怪。

石立春吞了一口饭，他敛下眼，又回想起在榨汁时石路青神采飞扬的表情。

还有他提问时，石路青也回答得头头是道。

原来那草包，怎么可能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