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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和罗雀一同流浪之前,应角角想起了亲爹,不知他下落如何。
明明那么不靠谱,专坑自家人,应角角搞不明白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个人。她抗拒这样的情绪,抬头往神像看过去,神像坍塌得不辨模样,或许这个世上根本没有神灵为她指引。罗雀穿好烘干的破旧棉袄,从神像后头转出来,松鼠跳上他的肩膀,他冲松鼠露出笑,眼角发着光。
应角角的目光被罗雀吸引。
她忽然便想做一些从前没有尝试过的事,说道:“小麻雀,你陪我玩几天吧。如果我想到要去哪里,我们就说再见。”
“好啊。”罗雀没有迟疑,捡起地上越发破烂的扬州帽,依旧是眉眼弯弯的模样。
吃饱喝足之后,应角角将剩下的食物打包。
两个人皆是身无长物,连打包食物的器皿都没有,应角角在破庙里翻了半天,翻出一个烧香的石鼎炉,重得差点砸到脚。
如野麻雀一般四海为家泥潭里打滚的罗雀,并不在意食物补给的事,反正遍地都是吃的。他未去阻止应角角对食物的珍惜和重视,就地用干稻草编了个可以束口的袋子。
应角角惊喜,将没吃完的腊肉放进去,束了口提在手上晃悠。松鼠好奇地伸爪子去抓,没抓着。
罗雀抓了只蟑螂喂守宫吃饱,便和应角角起身上路。因为嫁给金大熊这件事,应角角在这十里八乡已是出了名,罗雀便带她往没人的地方走,免去被人围观议论的麻烦。
小义山如今情况如何,二人抛诸脑后,没有半分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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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山县最好的酒楼外,跪着通判、县令数人,俱是神情惴惴,形容惨淡。他们如此模样,全因驻扎附近的军队连夜抓了一群土匪,封了赌坊、青楼等处。县令早上出门办公,看到县衙也被封了,后知后觉自己被薅了官位。
这般越权行事,自然不是知州的作风。
州府最高行政级别的长官、年近半百的知州虽然没有跪在外面,在酒楼大堂内也是坐立不安,心绞痛都快犯了。办公到深夜,小妾端过来的一碗夜宵还没来得及吃一口,两位守陵卫竟是拿着皇帝的令牌冲进了书房。
守陵卫啊——那一瞬间知州以为自己要见阎王了。
他摸着始终没恢复正常律动的心脏,抬着眼角往楼上房间看去。
整个酒楼的客人已经被清空,楼梯的每处拐角各站了一名守陵卫,俱是神色凝重,长廊上空荡荡,甚是庄严肃穆。
此时房间内,林静逐一身烟绿色锦袍,束起的发髻上插着碧玉簪,站在窗前听乌停云描述捉拿小乞丐的事。因得了惊雷掌的内力,他看着面色红润些许,窗外阳光似金粉洒在肩上。
守陵卫已将罗雀逃脱的事讲了一轮,乌停云越想越觉得无语:“那乞丐竟然跟失窃的武王妃棺木有干系。”
取金大熊的性命,是离京之前林静逐的决定。
缘因棺木失窃之后,第一次露出踪迹是在小义山,林静逐便相中了在小义山扎寨的金大熊。金大熊本人毫无可取之处,让他安身立命的惊雷掌在江湖上倒有些来头。
夺取惊雷掌之力,不过只需小半日,谁会料到横插进来一位比鱼还滑溜的乞丐,且这乞丐与皇陵失窃一事大有关联。乌停云深知林静逐心思之缜密深沉,此时不免怀疑林静逐当初便不止一个目的。
他毫不掩饰地问道:“那个乞丐就是你找的林家后人吗?”
守陵卫剿了金家寨之后,继续连夜行动,二人拿着御赐令牌去找州府最大的官,二人直接调遣地方军队迅疾抓获与金大熊有关的一大群三教九流。林静逐只留一人在身边作为护卫,却派了三名守陵卫去埋伏小乞丐,刻意叮嘱不要伤害对方。
如果是无关人等,以林静逐的性格怕是直接就地处死。
林静逐没有回答,却是默认。
一众被抓起来的土匪,不打自招什么罪名都已交代,但没人知晓那小乞丐的名字。便是将女儿嫁给金大熊的应姓赌鬼,吓出一裤子屎尿,不仅说不出小乞丐的名字,连亲女儿的年纪也记不清楚。
如果不是那人,武王妃的棺木为何会在此地出现。如果是那人……桌上放着笔墨,摊着州县地图,还有折叠整齐的一件大红嫁衣。林静逐无意识地看过去,目光虚虚落在嫁衣上……即便垂髫小儿已是少年模样,眉眼间总归还有旧时轮廓。
无数已展示的细节与记忆严丝缝合,可惜他还没有与那个小乞丐有过一次照面。竟是这般重逢了,竟是这般错过……林静逐心情复杂,神色间却没有什么表露,修长手指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点了点,说道:“你带着飞羽阁的人去往此地,随后会有悬赏令发出,你要密切关注。”
玉般手指之下,地名显示:青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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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之中,沿着河岸行走的时候,罗雀猎到一只野兔,没有交给应角角做为食物储存起来,而是注视着破冰的河面,未多时直接扔下去。河面晃起涟漪,死去的野兔并没有浮起,水面的血迹很快散开。
应角角看着河面,好奇问道:“小麻雀,你的二哥到底长什么模样呀。”
“它不喜欢见人,不然早让你们认识啦。”罗雀懒懒伸了个腰,跳跃着往前走。
他没心没肺惯了,再险恶的环境也能寻出点开心事。
气温尚未回暖,人迹罕至的地方,白雪足有几尺深。罗雀猴子似的爬上一棵粗矮的树,然后一跃而下,噗通将白雪砸了个坑,四下树木一阵晃动,溅出漫天雪沫,小动物受惊逃窜,罗雀笑得鼻子通红。
守宫一脸懵逼滚到了雪地上,扭身快速爬回罗雀的棉袄里,重新睡成一团软肉。松鼠忙碌地在枝桠间跳跃着寻找坚果,翻出一颗便塞进应角角手中稻草编织成的袋子里。它只有罗雀的一只巴掌那么大,却已自动操心起了两个大活人的口粮,耳朵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尖,捋一下粘一手的红棕毛,愁秃噜了。
不知过了四五日还是七八日,二人到了青州地界。罗雀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是个人,该往有人的地方待几天。应角角也对从未去过的青州府充满了向往,说道:“我们再抓点野兔子野鸡什么的,拿去青州换点钱吧,我们需要添置很多东西。”
罗雀想了想,说道:“那我们抓个值钱的。”
他四处看了看,辨认着雪地上的动物足迹,确定了动物体型之后便开始搜罗坚韧的藤蔓,又随手捡了几块石头,磨得尖锐。应角角抱着松鼠,蹲在旁边好奇看着。
她一直都不知道罗雀哪里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念头,总能做出有意思的东西来。前年的元宵节,旁的小孩都有花灯提在手上,应角角什么都没有。罗雀那时醒来没多久,直接给她做了个一人高的花灯,是龙的造型,虽然长得有点磕碜,气势却足,能搁一排的灯盏,不仅可以在地上滑行,还能飘在水上,应角角玩了半宿都没舍得回家。
捕猎的网做完,罗雀又捡树枝做了两个简单的机括弓|弩。
网只要够结实就行了,机括却需要认真打磨每一处细节。罗雀没有工具,弓|弩所需箭矢的头部还是松鼠用大门牙磕出来的,他很满意,教应角角发射机括的方法之后说道:“你别管能不能射中,用力射出去就行了。”
他再次确认了一遍动物的脚印,将网铺在灌木丛中,然后拉着应角角爬上不远处一棵巨大的乔木上,轻轻呼气,轻轻吐气,终于看见了一只长耳短尾的獐子走近。
獐子正在觅食,耳朵竖得高高的,稍有动静便立刻警觉地抬头张望。罗雀拎起双脚蹲在枝桠上,没有惊动一粒雪,举起手中弓|弩。
嗖——
粗劣的箭矢破空而去,獐子的耳朵动了动,跳跃着往另一个方向逃去。应角角的机括随即发动,又一支箭矢射出,拦住獐子的去路。獐子被逼无奈,猛然转身钻进茂密的灌木丛里,瞬间被藤蔓编织的网缚住。
罗雀已跐溜滑下树,飞奔过去收网,呼出的白汽糊了一脸,开心地冲应角角比了个大拇指:“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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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府非常繁华,进城的城门就有二三十尺之高,巍峨壮阔,气态逼人。城门旁边是布告栏,新张贴了什么消息,一堆人围着观看讨论。罗雀和应角角大字不识几个,抬着獐子目不斜视地从旁走过。
久等多时的乌停云,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自屋檐上站起来,默然看了一眼人群之中瞎开心的罗雀。
这个时节的野味最是值钱,将獐子卖掉,罗雀和应角角开始满大街地闲逛。
青州府并非小义山可比,商铺酒楼林立,各色行人除了普通装扮的百姓,更有很多提刀佩剑、奇装异服的江湖人士。应角角好奇看着,很快注意到不少店铺的招牌上都有着同样的青黄两色流云标志。
应角角拉着罗雀站在一座茶楼前,还没研究出青黄两色流云的意思,茶楼里走出一个小二,一脸不耐烦地赶人:“哪儿来的乞丐啊,赶紧走开!”
小二身手要推应角角,罗雀侧身挡住,自己却被推了个趔趄。应角角恼怒不已,正欲上前理论,罗雀却大喇喇一笑,抬腿便往茶楼走。
小二转身,差点被这乞丐撞上:“嘿!怎么着,想滋事?”
罗雀一手叉腰,一手抛接着碎银,装腔作势地说道:“你祖爷爷和你祖奶奶要喝铁观音。”
小二:“……”
罗雀大摇大摆进楼,应角角笑着跟上。茶楼的生意不错,二人也不在意角落的位置不佳,直接坐下,继续研究那个青黄两色流云的意思。
应角角多年活在金大熊的阴影里,不免忐忑地说道:“难道标记了是收保护费的意思吗,青州府这么大也有土匪?”
小二送上铁观音,闻言冷哼:“保护费?谁敢收我们家的保护费,小命不想要了吧。”
被脏兮兮的乞丐用银子压了一头,小二立刻倒出青黄两色流云的来历,试图扳回一局,说道:“这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青云派的标志,有这个符号的店面都是青云派的产业。看到这些顾客没有,他们来我们这儿,就是冲着青云派来的。”
这茶楼之中,的确江湖人士颇多,聚在一起热烈交谈。罗雀也没在意他们在谈些什么,自顾摘下扬州帽。松鼠跳到桌子上,低头喝罗雀面前的铁观音,喝完了去扒罗雀的手,还要一碗。
忽然一群人涌进茶楼里,兴冲冲地说道:“听说武王墓失窃的那口棺材,就在这附近,朝廷和北落师门都下了悬赏令!”
罗雀倒茶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那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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