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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天大的笑话,初生在江左萧氏府上消失了。
萧帷山大概也认为找他兴师问罪是自然的事,云淡风轻道:“道长也听说了近日江左城妖孽肆虐,萧氏若有手段,也不会走到切断航路这一步。”
什么意思?“我萧帷山就是无能找我也没用”吗?师父显然也被这脸皮之厚度震惊了,道:“萧氏也是江左名门,连自己府中的人都保不住?”
萧帷山面不改色:“保不住。自身难保。”
“……”
正语塞间,门被轻轻敲响了。推门进来的是萧姊姊,端着一个茶盘,抬头看见我们,面色微微一变。
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必定没料到我和师父会在萧帷山的房里。萧帷山身侧的小丫鬟快手快脚地将茶盘接进了屋,替每人沏了一杯茶,萧姊姊却站在房门口,没有动。
在我的认知中,递到手中的茶没有放着不喝的道理,便吹了吹,准备灌下去。却没想到,坐在上座的萧帷山轻声喝止我,道:“别喝。”
我愣了愣,抬起头来。萧帷山神色如常,解释道:“有毒。”
还好没喝!我吓得赶紧将茶放下,他似是思考了一下,接着补充:“茶是给我的。别愣着,去沏一壶新的。”
最后一句,是向着他身侧吓坏了的小丫鬟说的。小丫鬟捧着茶盘战战兢兢出了门,萧姊姊依旧没动。萧帷山看着她,温声问:“栩儿,还有事?”
萧姊姊抬眼看了看我与师父,我看不出那眼睛里有没有歉意,但又忍不住想起了,关于“白骨夫人”的事。
师父也确实说过,萧姊姊不是人类。这么说来,已经嫁进萧府十年的萧姊姊,还想杀了萧帷山?并且,萧帷山也清楚这一点?
萧姊姊由始至终都没看萧帷山一眼,沉默着退了出去。烛影摇晃了一下,萧帷山微微舒了口气,抬手支住额头,我看清了他眼角与年龄不符的细密皱纹。那一刻,光影之中的萧帷山竟有些憔悴。
他盯着手边的茶盏看了半晌,最终将它一把推开,起身道:“江左城近日祸患颇多,只怕源起还是在江左境内桐柏山。要救人,不妨去桐柏山一试。”
我有些惊喜了:“现在就去?你与我们一起去?”
萧帷山瞥了我一眼,道:“我去看铃铃。”
这个人,非常不上道了。
再如何说来,我们都不能扔下被妖物掳走的初生不管。第二日,萧府的管事燕周善来,与我们讲了许多有关桐柏山的典故。
我这才知道,原来萧氏与桐柏山的妖物有过这样多的纠葛。
百年以前,萧氏作为四大望族之一,名望颇高,在哪个地界都算说得上话。可不知是不是气数当尽,萧氏逐年人丁寥落。加上又连着出了两个不思进取的家主,江左萧氏也就一年年没落下去。
没落了,也就压不住江左境内桐柏山上的妖物了。江左城多年受到妖物的侵扰,束手无策。直到萧帷山的大哥,如今已经去世的萧子岳继任家主那一年。
那是十五年前了。那一年,次子萧帷山不顾家族的劝阻,将如今的栩儿娶回家,整个江左城都知道萧帷山的新婚妻子,是桐柏山上的妖物;同一年,萧帷山带人围剿桐柏山,将整个山头的妖物剿灭了个七七八八。
那一役后,萧帷山的妻子作为“白骨夫人”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已是十年之后,萧子岳去世,萧帷山接任萧氏家主之位。这“白骨夫人”四字是如何得来的,燕管事自然避开不谈,只说如今萧帷山夫妇举案齐眉,还孕育了爱女萧铃,幸福美满。
——信这个“美满”的,心得有多大。而十五年前被剿灭的桐柏山妖物,也是近两年才卷土重来的,每到这个季节就肆虐为害,萧帷山也束手无策。“此山凶险,择地而蹈”,这是燕管事最后留给我们的八个字。
而我知道,探“凶险”的桐柏山,师父是不可能带我去的。我以初生离开师父的遭遇据理力争,换来的却也只是师父将葫芦丢给了我,又丢了一沓符纸给我。
我是觉得不够的,丢头牛外加插满一草垛子的糖葫芦都不够。
师父将我托付给了萧姊姊。这还是我头一次进萧姊姊的房门,在东苑,离萧帷山的房间远远的。一进门,我就被地上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将怀中的葫芦摔出去。回头定睛一看,是长长的一截绳索,粗得足以……勒死人的那种。
萧姊姊将绳索踢开,拉我进了门来。我注意到,她正坐在桌前磨着一把小小的剪子,刀刃锃亮金光闪闪,十分好看。我还没见过这样精致的小剪子,问:“萧姊姊,你要做衣服?”
萧姊姊弯着眸子摇摇头,想了想,指向西边正屋的方向,又指指剪刀,指尖绕出一个花儿,作了个插入咽喉的手势。
我……我有点不想懂这是什么意思。
见我神色僵硬,萧姊姊带着些歉意将剪子收了起来。我局促地爬上凳子坐好,伸手去够桌上的糕点,却被萧姊姊伸手截住了。她冲我摇摇头,轻车熟路地撤了糕点,从食盒里换上来一盘新的。
“这个……也,也是用来弄死萧帷山的?”我结巴了。萧姊姊点点头,随即又去收起来了一盒茶叶,两条白绫,与几根细到几乎看不见的……丝线。
打手势看不明白了,萧姊姊用指尖在桌面写字道:“天蚕丝,弦刀。”
我来了兴趣。萧姊姊也不避讳,我想看,她就将她的一套套暗杀工具搬出来,从成套的飞刃到无色无味的迷药。我有些惊讶:“这些,都杀不掉萧帷山?”
萧姊姊点点头,但很快,又迟疑着,摇了摇头。
萧姊姊是桐柏山的妖灵,萧帷山又围剿过桐柏山,要为娘家报仇,倒是合情合理。我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从杨阳雀手里得来的小匕首,递过去道:“这把匕首很好用的。能用得上吗?”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在跟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讨论该怎样杀掉自己孩子的父亲,萧姊姊一下子笑了。她将匕首接过去,察看刀刃,神色渐渐认真起来。将匕首塞还给我后,她写字问道:“有名字吗?”
名字,似乎是没有的,就算有我也不知道。毕竟它也跟着我走了这么久了,没有名字不合适。我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我那只见过一面的弟弟的脸,便随意道:“那它就叫……叫六意吧。”
那时我没意识到这么取名字妥不妥,也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妥不妥。萧姊姊沉吟着点了点头,我将“六意”对着窗户抽出刃来,细细看它刀刃上的花纹。袖口自然而然滑到了手腕以下,萧姊姊似是看见了什么,皱了皱眉心,抬手抓住了我的右腕。
自然是那一枚形似文字的纹章。看见它,我心情又低落起来,小声问:“萧姊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萧姊姊仔细看了看我的脸,慢慢摇着头,却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了我的右腕上。
女子的掌心温温的,如羽毛拂过般轻柔。她的手挪开之后,奇迹一般,黑色的图案不见了。
我欢欣雀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见我开心得直荡腿,萧姊姊也在一旁笑了,眼睛亮亮的,摸了摸我的头。
我忽然就觉得,尚在襁褓中的萧铃十分幸福。大约是此时的萧姊姊,怎么看都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娘亲吧。喝了茶吃饱了点心,我跟萧姊姊说好,去睡一会儿就回来。她拉我到窗边,远远地将一个青翠的山巅指给我看。
那一定就是桐柏山了。我忽然又有些忍不住,心知不礼貌,却还是开口问道:“萧姊姊,你是妖吗?”
女子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加修饰的迷茫,犹豫着摇了摇头。我问她:“你不是?”
她迟疑着,半晌,再次摇了摇头。
师父说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回到客房,看着桐柏山的山巅,我心里有些乱,索性爬起来坐到了桌前。睡也睡不着,我将葫芦在桌上摆好了,敲它道:“你在吗?”
照例没有回应。我想他该是醒了,就自顾自说下去:“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初生不在,师父也不在。你一个人待在葫芦里也不闷的吗?”
妖灵用沉默回答了“不闷”两个字。我觉得没趣,又躺下去,看自己洁白如初的右腕。看着看着,却忽地听见窗外不知是谁,惊叫出声道:“呀,桐柏山起山火了哪。”
我一骨碌坐起来,扒上窗户向外看。果然,桐柏山的绿意之间,隐隐有一处闪烁着火光,浓烟漫过了树巅。师父会不会出事?我连滚带爬去找萧姊姊,推开门一看,室内不知何时已空无一人。
一问燕管事,萧帷山也不在。我心中升腾起巨大的恐惧——初生不见了,师父会不会也被妖物抓走?师父要是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起了葫芦与师父的符纸,央求燕管事送我上山。不知是他本就没主意,还是被我镇定的模样唬住了,竟真的迅速为我准备了车马。桐柏山紧邻江左城,在视线中看见完整的桐柏山时,我的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没想到,短短一炷香时间,山火已成燎原之势。
浓烟滚滚,似妖魔的洞窟。不会什么乱子都叫我师父撞上了吧?马车止步不前,我咬咬牙,心想,只凑近看一看应该不会给师父添麻烦。
谁知还是判断失误了,稍一靠近,滚滚浓烟就吞没了我的方向感。我被呛得直咳嗽,忽然就觉察了自己致命的冒失——火势这么大,而我根本不知道师父在哪里。
也许我今天真的就死在这里了。师父倒有可能逃出去,他应该会替我烧点儿纸钱,再立个木刻的墓碑,上面写上“徒儿兰子训,投身入火,卒。享年十岁。”
我才不想。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我栽倒在地,心神却是清醒的——大概死到临头,人都是清醒的。黑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的视线一片模糊,耳中嗡嗡作响。偏偏在这时,那一路上都未曾作声的葫芦中,清晰传来了我曾经听过的嗓音。
“小丫头,我们做个交易吧。我救你,救你的师父,你给我自由。”
那嗓音含着笑,句末略略压低,勾勒出了出乎意料的磁性。我忽然发觉,这声音动听宛若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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