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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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
望着对面一脸无辜的森鸥外,黑泽莲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好不起来。
……子弹打偏了。
但还好,没有打进太阳穴,额角留下的只是擦伤。
鲜血顺着流下来,带着刺激的痛感。
他抬起眼眸,平静地说道:“好久不见,森先生。”
要说他和森鸥外有什么深仇大恨,其实吧,不算。
也就是四年前他被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制服后,假意投诚港口黑手党,然后趁着双黑出差,黑蜥蜴出任务,尾崎红叶逛商场,森鸥外午睡,把港口mafia的所有财产物资全都搬空了。
他的任意门个性运用在偷窃这方面,简直是天下无敌,被他双手触碰过的任何东西都能瞬间进行空间转移。
但他对偷窃的兴趣不大,所以一直没有把个性运用在这方面。
黑泽莲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记仇。他的心眼只比针尖大一点,对女人可以不计较,对男人是绝对不会宽容。他对刑讯他的太宰治一直怀恨在心,又苦于干不掉他——异能和个性对太宰治无效,体术又不如他,因而冥思苦想了半年如何报复他。
最后他选择从经济方面下手,他要让太宰治失去当年的工资。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年轻英俊的港口mafia新晋员工黑泽莲在大本营里走了一圈,所到之处,连墙纸都没剩下一张。
最后他用一大盒黑森林蛋糕,哄骗爱丽丝拿到了森鸥外的信用卡,拿去胡乱消费,买下了一枚天价的金色尾戒。
那枚尾戒到现在还戴在他左手的小指上。
被森鸥外的目光注视着,他下意识地挡住了左手。
对方也许不知道这枚尾戒的含义,但他自己却很清楚自己的罪行。
如果知道森鸥外在这里,他就是回去带着芥川用樋口的钱开店,也不觉得丢人了,总比……死在这里强。
“黑泽酱,”森鸥外指了指他流血的额头,好心地说道,“你受伤了。”
“小伤。”
森鸥外又赞许道:“枪法很优秀。”
“谢谢夸奖。”
“很好奇,是在哪里学呢?”
“尾崎小姐教的。”
听到这话,森鸥外微微笑道:“那你太青出于蓝了。”
黑泽莲也回以微笑:“毕竟不能让老师蒙羞。”
在港口mafia的半年里,是归在尾崎红叶手底下管理的。
但也只是名义上的教导,他不作为储备干部培养,因而他和尾崎红叶并没有太多接触。
森鸥外又重复了一遍:“黑泽酱,你受伤了。”
黑泽莲也重复一遍:“小伤。”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伤口。”
森鸥外起身朝他走过来,脚步很轻又很稳。
他手里拿着一个四方杯,杯里是加了冰块的酒,晃了晃,发出了叮咚的声音。
“这是我一年前差点被人杀死时,听到的告诫。”
黑泽莲问:“来自于敌人的告诫?”
“算是吧。”森鸥外话锋一转,“不过我把这句话转告给黑泽酱,可没有把你当仇人哦。”
“我很诚心……”
伴随着诚心二字,他在黑泽莲的太阳穴上浇下了手里的烈性威士忌。
被冰块浸得冰凉的酒水像刀子一样流过伤口,黑泽莲浑身一僵,随即从伤口处慢慢腾起火烧般的刺痛。
又像无数根密密麻麻的针戳在那处。
森鸥外修长的手指轻轻抵住黑泽莲的下巴,托起一个上翘的弧度。
酒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滑过眼角,又慢慢往下,最后溢进嘴里。
混合着火.药颗粒和金属粉末,又带着血液腥甜的酒就这么被他喝了下去。
黑泽莲形容不出那种味道。
“你曾经也是我的部下呢。”森鸥外轻声说道。
他手里的酒只倒了一半。
“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
黑泽莲抬手按住森鸥外抵在他下巴处的手指,“某种意义上,我也算是帮森先生筛选出了忠心的下属。”
“哦?”
“经济拮据时,就选择跳槽,难道加入港口黑手党仅仅是为了金钱吗?不是为了理想吗?”黑泽莲淡声说道,“在加入港口mafia的那一刻起,命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森鸥外点了一下头,若有所思道:“听起来是很有道理……可是没有钱来满足基本的物质需求,还谈什么理想呢?”
他叹息,“有些人也不会知道理想是什么,他们只是生活而已。”
“但是你说加入黑手党,命就不属于自己了,”森鸥外反手握住黑泽莲的手,“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黑泽酱,你的命属于我呢?”
“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考验,看看他们对港口mafia的忠诚度。因为薪水发不出来就偷摸离开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献出心脏的觉悟,况且一个拥有高度凝聚力的组织,要想从一场无妄之灾缓过劲来,并不难。”他又反问,“难道不是吗?”
“你顺走了港口mafia一年的财物,是为了测试他们的忠诚度。”森鸥外的脸上挂着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那你怂恿我的爱丽丝酱拿走我的信用卡,是为了替我测试她的忠诚度吗?”
爱丽丝到底是个什么玩意,黑泽莲到现在不知道,但他知道她不是人。
“她做出那样的事,我也没办法怪她……舍不得诶。但是黑泽酱,你用我的信用卡,买了什么东西呢?”
黑泽莲眸光微敛,他的手指正被森鸥外捏在手里,像玩具一样被把玩着。
“账单上说是戒指,是这个吗?”
森鸥外的指甲在那枚金色的尾戒上敲了敲,发出细小的声响。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嘛,我还以为会是什么钻石戒指,怎么会这么贵呢?黑泽酱你一定是让人骗了吧。”
倘若可以忽略掉那把抵在自己后背心脏处的手术刀,黑泽莲心想,他估计也能回以玩笑般的解释。
只是……森鸥外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心脏长在哪里呢?
芥川不是还没恢复记忆吗?太宰也不可能说出去的。
“黑泽酱,你心不在焉的,”森鸥外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语速很慢,显得有几分专注的深情。
黑泽莲感受到手术刀在他的背部轻轻移动,绕着他那颗跳动的鲜活的心脏,像是在勾勒它的形状。
“我在想,我当初为什么选择与港口黑手党为敌呢?”
“你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和坏主意,我完全可以理解。”
黑泽莲苦笑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我当初一定不会那么做。”
“你会选择将所有人杀死么?”森鸥外问。
“怎么会?我始终敬畏生命。”
“这样啊。敬畏生命……”森鸥外揣摩着这个词,然后手术刀轻轻一划——
“敬畏生命。”
黑泽莲闭上了眼睛。
他完了。
黑泽茗只告诫他,不要轻易成为别人生命里的善意,却没有告诫他,也不要轻易成为别人生命里的恶意。
他的善意,不被年少的赤司征十郎理解。他的恶意,造成了港口mafia成员那一年经济上的困境。
刀尖在他的心脏上游.走。
隔着软而细腻的皮肤。
只要森鸥外往里面一捅,他就能去见他的爷爷了——不知道是谁,但总归是个死人。
那么既没有善意又没有恶意的呢?
黑泽莲睁开眼睛,看到独臂的乔治推门进来,将一个签盒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目光在他空荡荡的袖口上略过。
既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造成的结果,也未必就是无功无过啊。
似乎是无解。
或许连提出问题的人,也不知道正确答案吧。
“黑泽酱,抽个签吧。是什么样的结果,你自己选择。”他往下按了按刀尖,挑破了皮肤表面。
黑泽莲伸出手,在签盒里随手抽出一根签。
森鸥外嘴角一牵,露出整齐的白牙。
“就这么自信?都不用先许愿吗?”
黑泽莲没吭声。
森鸥外好奇地看了一眼,随即发出了孩子般喜悦的声音:“是生签呢,恭喜你。黑泽酱,你不用死了呢,太好了。”
太好了……听着简直像是在为他高兴。
黑泽莲翻开签的反面,上面写着【生】。
下方还有三行小字。
【错位的内脏】
【难归的故土】
【熄灭的星光】
他的眼眸骤然瞠大,又听到森鸥外说:“就算是活着,也总归是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呢。”
他将签盒推倒,然后黑泽莲看到了满桌的死签。
只有一根签,是生签。
仅仅只有他手里这根。
森鸥外苦恼道:“这样都杀不掉你呢,真是一个遗憾。”
他扔掉了握着的手术刀,手掌按在他的心脏上。
于是黑泽莲感受到了比刀尖更冰冷的温度。
“你的心跳,”他轻轻按压,“有点快了。是我让你太紧张了吗?”
黑泽莲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即使他面色再平静,心跳却没法自己平和。
他从来都不是视死如归的人。
“像那时候一样可爱呢,也是这样,慢慢地加速呢。”
“那时候?”黑泽莲低喃。
“你果然是忘了。”森鸥外愉快地说道,“难怪在港口mafia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你一点特别的反应都没有呢,我还在想,难道我也是一张大众脸吗?”
黑泽莲皱起了眉。
“真是不错的表情。”森鸥外眨了眨眼睛,“我说过,你总是不告而别。”
总是……不告而别?
黑泽莲凝视着他深沉的眼睛。
“像这样——认出来了吗?”
突然的颜艺像是一枚子弹,打碎了黑泽莲屏蔽掉的记忆。
又像是断层的山脉,突然连在了一起,勾出了一条蜿蜒却清晰的路。
黑泽莲曾在那条路上,跌跌撞撞地行走。
“是你——”
“是我。”森鸥外温柔地说道,“在你十二岁的时候,是我救了心脏被刺穿的你呀,黑泽酱。”
“那时候我十三岁——”
“闭嘴,是十二岁。”森鸥外不满地说道,“过了十二岁,就不可爱了。”
黑泽莲想起自己在十三岁时,被人格分裂的赤司误伤过,逃离那里后,因为心脏被捅破,没法使用个性,倒在了大街上,意识模糊中他被人救了起来。
那个人也露出了刚才那样恐怖的表情。
……救了他的人,原来是森鸥外,对哦,听太宰治提过,他以前是个医生。
“所以我说,你总是不告而别,我给你做手术可是花了很多精力和金钱呢。”他在他的心脏上敲了一下,“都不说声谢谢。”
黑泽莲解释说:“当时我太怕了,刚醒来就用个性逃回家睡觉了,睡了……有小半年,我管它叫冬眠。”
“人又不是动物,为什么要冬眠?”
“因为我当时年纪太小了,还不太喝酒,等我经常喝酒之后,就放弃了冬眠。”
“喝酒么?”森鸥外转过脸,目光落在刚才的半杯威士忌上,“难得见面,是该请你喝杯呢。”
“不,我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喝——”
容不得他拒绝,杯口已经抵在了他的唇齿间,于是剩余混合着融冰的酒水就这么灌了进去。
……太呛了。
他的身体已经不能承受这样的烈性酒了。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还是第一次见面时,你瘦瘦小小的样子可爱,现在长得好高啊,都比我高了……”
“森医生……”
黑泽莲的眼神渐渐迷茫起来,猩红色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层雾气,湿.漉漉的,变成了漂亮的醉红色。
森鸥外的手指擦过他柔软的唇角,将一滴溢出的酒水在指尖搓热。
“莲酱。”
他换了更亲密的称呼。
他抚上黑泽莲纤长的脖颈:“已经长开了。不过还是那时候纤弱的样子美丽,像个小女孩。”
他心想,现在即使打扮的再可爱,身高也太高了。
他扔掉了四方杯,说:“你要是永远像那个时候那样,多好啊。”
“让我看看你的身体……发育情况。”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黑泽莲的颈间,恍惚间让他觉得像是在那里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黑泽莲:那时候,我真的十三岁了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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