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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自知之明
“凡儿,你可觉得少阁主有些奇怪,近来府中可有发生什么事?”景湉期还是觉着哪个地方不对头,才送走了叶昰倾便问与丁香换班的俞凡儿道。
“奴婢觉着,并无不妥啊,少阁主历来如此。”俞凡儿答到。
“许是我这么长时间不在,不曾惹他生气,故而今日看我略顺眼些……对了,我不是放了你的假,让你去和未婚夫过年,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景湉期才想起来,因为俞凡儿将来要嫁的何笙恰好也在京中,所以她特意给凡儿放了年假,怎么她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年也算过完了……奴婢就回来了。”
景湉期瞧出来了俞凡儿似是有心事。
“凡儿,若是你不急着嫁过去,可愿意再在我身边待一年,只是这一年怕是要各处流离……”
俞凡儿今年也只有十七,景湉期还不想她这么点年纪就嫁人。
她瞧得出来,若不然凡儿也不会这么早早的就回来了,平日里她对这未婚夫之事,甚是冷淡。
“奴婢愿意的!”景湉期才说完,俞凡儿连忙答到,她最担心的就是景湉期不带着她,所以才早早回来了。
“那何家那边?”若是何家定了婚期要将俞凡儿娶回去,景湉期也不好出面拦着。
“女郎只管放心,何笙的年岁比我略小些,家中还不急。”俞凡儿答到。
“这就好……”
景湉期点点头,现下讲究的人家男子多是加冠之后才娶妻,至于农户商户之家,起码也要等十□□。
“女郎,外面冷,我们进屋去吧?”方才的小雪已是渐渐大了,俞凡儿才反应过来二人在院门口说了许久的话。
先前来的时候叶管家才又交代了一次,这几日怕是会一直下雪,让俞凡儿管住了景湉期,不许玩雪,免得着凉。
景湉期也未曾说什么,推了门,两人便进了小院。
“凡儿怎么来了?丁香可是回去了?”杨芝兰见跟着景湉期的丁香换成了俞凡儿,便问了一句。
“丁香照顾了我这么久,自是要回去歇歇,便换了凡儿来。”
景湉期笑着答到,离一月底还有好些日子,她要提前启程一事就暂时不与家人说了,大过年的,就不扫兴了。
叶昰倾回到了王府,今日圣上又宴使节,叶岐一早入宫去了,他其实骗了景湉期,今日并不用入宫。
“少阁主竟是这么早就回来了……老奴还以为您会将女郎也带回来,住上一晚的……女郎可好些了?还咳嗽吗?”叶管家见叶昰倾一人回来了,上前问到。
“怎么不早说……”叶昰倾也才想到,他今日在府中,为何不把她接过来住一晚,明日再送过去便是了,反正也不算多远。
“您……今日去了护国寺,了凡大师可好?”叶管家自然还是关心自己的第一任主子,只是他去了护国寺也见不到叶思远,今天早上少阁主也没让他跟着去。
“不必担忧,一切如常,您先退下……”
听到叶管家提及父亲,叶昰倾又想起来今晨之事,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叶管家晓得每次提及父亲,少阁主总是心事重重,既然已经得到了答复,也不再叨扰,正准备安静退下。
“您等一下……我有些事想问。”
“少阁主还有何事要问?”叶管家住了步子。
“你觉得我待景湉期如何?我……若是有朝一日给她找个人家,我的意思是说……什么样的男子,能受得了她这性子。”叶昰倾磕磕绊绊,才说完了话,竟是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这是……少阁主待女郎,自然是极好的了,比之旁人家的娘子上心多了。……少阁主可是要与女郎相看人家了?若是将来谁娶了女郎,不是还有济世阁在,谁敢待她不好!”叶管家义正辞严道,济世阁的亲传弟子,竟是还有人敢怠慢?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叶昰倾觉着老管家答的话显然也是文不对题。
“老奴觉着女郎性子挺好的啊,连少阁主都能处在一处,旁的人应当……不成问题……”
叶管家说出话才反应过来,他这不是变相说叶昰倾性格不好吗?
“管家的意思是……”叶昰倾自然听出来了。
“不不不……老奴的意思是,那个……先前女郎说过,您就是有时孤僻一些,有时古怪一些……大部分时候是极好的!对的!女郎说过,她这样的性子您都受得了,真是世间难得的好脾气了!”叶管家连忙给自己找圆场。
“她真是这样说的?几时说的?”叶昰倾狐疑的问到。
“真的!记不得哪一次您与她生气,老奴去劝她的时候了……她不是也在您跟前说过,您大肚能容,大人大量吗?”叶管家十分肯定。
“算她有自知之明……”叶昰倾说着竟然忍不住自己笑了。
叶管家可惊讶了,先前叶昰倾但凡去护国寺,回来之后总是会消沉一段时日,这次竟然如此心情愉悦,不知是不是因为去了书苑巷子一趟的缘故。
“你下去吧!”叶昰倾这次是真让叶管家退下了。
叶管家看着自家少主那颇为自得的神色,心有疑虑的退下了。
连也管家都说了,她那样的性子,就只有自己受得了。
叶昰倾今日出门往护国寺去的时候,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他甚至想着,要不要叫上景湉期一起去,可想到上一次批命她在佛堂之中犯了口业,这样的念头马上就打消了。
“您来了,大师一直在等着您呢!”才进护国寺,就有小沙弥来引路。
叶昰倾也没有多问,叶思远虽说在庙宇之中,却也是尽知天下事,昨夜应该是有人与他报信了。
“难得施主愿意见我,她可好些了?”
了凡盘腿坐在蒲团上,左手持着佛珠,右手端了茶壶,往对面的客座上添了一杯水。
这些年叶昰倾往护国寺来,有时也不来见他这个当父亲,只是去正殿点上一柱香就走了,所以他们父子相见,但凭缘法。
“听闻太后赏了她与那顾家小郎君东西……她还在太后跟前说了顾家那孩子许多好话?”见叶昰倾不答,了凡又问。
听到这里,叶昰倾不由得微微一挑眉,冷笑道。
“不想大师在这寺中,凡尘俗世确是头头是道。”
了凡并没有生气,面色坦然。
“正因贫僧难以了断,是以先师才赐名了凡。”
“施主是在妒忌吗?”
叶思远很容易便察觉到了儿子听到这事之后情绪的低迷,身上的戾气似是又重了一层。
“你若喜欢,将她收在房中就是了……何须如此苦恼。”
叶思远又道,这次对叶昰倾的称呼用的是‘你’,而非‘施主’,显然是摆出来父亲的姿态。
“你以为……谁都同你一样?!”
叶昰倾原本才端了茶盏欲饮,听得叶思远如此说,当即就冷了脸,把茶盏重重放了回去,蓦得起身,只留下冷硬的一句。
“告辞!”
……
“娶了她……她是这世上与你命格最相配的人……”
叶思远看了看儿子离去的方向,轻声自言自语,垂首给自己斟满了茶,默默饮了一盏。
叶昰倾愤然离开了凡大师的院子,直直往正殿去,寂静的大殿之中,在巨佛之下枯坐了半晌,心绪依旧久久无法平静。
将她收在房中,做妾吗?!她连顾修谨的正妻都不愿意做,岂会委身做他人之妾。景湉期好歹也是记在他名下的徒弟,他好歹白担着师父的名分,竟然说出让她去给人做妾的话来?
叶昰倾心下一阵阵发冷,真不愧是了凡大师,他当年对母亲柳氏就是般吧?不过就是一个用来生孩子的女子而已。
叶昰倾但凡想到景湉期将来会嫁与他人一星半点的可能就十分郁结,更何况想到她将来委身为妾?就算是做自己的妾室……他都难以接受。倘若在她跟前说出一丝半点来,恐怕真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叶昰倾抬头看了一眼巨佛低垂的眉眼,不知会不会有人来此求姻缘,他心中又冒出了那个念头……
这个念头在他知道那丫头为了不去太后宫中狠心把自己弄病的那一刻。
十分突兀的冒了出来
若她与自己有什么更亲密的关系
总不会再有人打她主意了。
比如——
娶她为妻
这样便不会再因她被旁人惦记而烦燥,也不会担心她可能会被圣人一句话指给顾修谨忐忑,更不会因为了凡大师一句将她收在房中而恼怒。
那种惴惴不安和烦躁易怒的心情,他实在是受够了。
景湉期这人,向来务实极了,顾修谨她不愿,换成自己,她总愿意了吧?
她喜欢钱财,想要衣食无忧,又任性妄为,要是将来做了承恩王府的女主人,做了济世阁的夫人,这么多的钱财,总够她肆意妄为了。
济世阁的少阁主,向来是极有自知之明的,有时也不是那么光明磊落,若是景湉期当真因为那些贵人的一句话与了旁人,他这辈子恐怕难以安生。
叶昰倾忽得豁然开朗,就这么定下了良策,点了一柱香,在佛前拜了拜,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大步离开了正殿。
了凡大师的住处,小沙弥来禀报世子已经离去的消息,却见大师在思过碑前,枯坐在瑟瑟寒风之中。
“大师?!……”
“……我知晓了……日后不见客。”
叶思远见了小沙弥就知儿子已经下山,摆摆手,让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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