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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赶路就要有赶路的样子,翌日一行人便又早早启程,并未从先时进来的正门出去,而是穿过了一个庄子,从另一个门离开。
虽说这次多带了一个景湉期,脚程也不曾慢下来。在现代社会,春天是流感高发季,在古代社会也不例外。
所以叶岐几乎每年都会各处巡视一番,若是一个地方爆发了时疫,及早处置。
就这么在路上走了两个来月,他们基本上没在一个地方逗留超过三日。虽说也遇到了些有病人的地方,但都在可控范围内,叶岐至多督促一下地方官员,并未插手。
行至开封府境内的黎阳县,这才遇到了一件需要叶岐出手的事。这次可不是伤风感冒,而是实实在在的传染性疾病,黎阳县城中有许多人出了水痘,男女老少皆有,就连县令一家都未能幸免。
当下治疗水痘已有行之有效的药方,多半都能治好,只是一旦传染的人多了,医药若是跟不上,轻症变成重症,重症变成不治之症。
王县令见了叶岐,简直就是见到了大罗金仙下凡,也顾不得满脸的痘疤,想要相迎,却又怕传染别人,只能远远派了人来传话。
“不必如此,老夫早已出过水痘,无妨。”叶岐倒是平易近人,让传话的随从带路,他与王县令有要事商议。
叶昰倾带着景湉期去城中转了一圈,大致了解城中情况,并没有去诊治病人。随后几日,叶岐和叶昰倾都没有出诊,只是在后方进行调度。
“还好阁主未曾身先士卒……这便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吗?”看到这种状况,最安心的莫过于景湉期了,不由感慨。
虽说他们都是出过水痘的,多半不会二次感染,古代防护条件有限,可谁知道这些病人中会不会有其它传染病呢?
“若是每一个病人都去治,哪里会治得了那么多人,祖父在此,更像是一方统帅。”
叶昰倾也十分沉着,甚至有些冷漠,但景湉期知道这是救更多人最好的方式,若是叶岐或是他倒了,群龙无首才是最可怕的,保护医护人员,才有可能保住更多的病患。
“那我们便是兵卒了?”景湉期调侃道。
“你不是兵卒,是账房先生。此处的药物显然是不够用的,须得从附近县试调集,来往账目,你来负责。”
景湉期点点头,少阁主倒是分配了一份她极为擅长的工作。
叶岐在这一方面非常有经验,县城成片爆发的片区,几乎都被封锁了,那日巡街回去之后,叶昰倾便开始在整个县城的地图上勾画地点,选出了几个集中治疗的地方,叶岐让县令发了公文,征集曾经出过水痘的人来参与照顾病人,分发药物。
又让人去临近几个县调集药材,一切安排的紧紧有条。
“不用调集军队吗?”疫病之下,景湉期还担心民乱,历史上好几次大规模的起义,都是因为饥荒与瘟疫引起的。
“不必,如今还没到那个时候,祖父已让县令多增派了人巡视,还用不着调兵。”叶昰倾胸有成竹道。
“那可有管制粮肆,以免商人哄抬物价?”景湉期又问。
还在那写字的叶昰倾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你还知道不少,这些商肆自是要管制的,在我们未至之前,王县令已是下了令,各处商家涨价不得超过两成,尤其米商……不过此次刚好有家米商家中好几人也出了痘,索性就直接将米给捐了。”
“家中有了病人,怕是大家都不会去买米,如今捐了出来,也算一桩功德,还得了好名声,将来自会再将钱赚回来,真是有远见。”景湉期也点点头赞到。
这些东西叶昰倾并没有教过她,可景湉期在现代社会新闻上也听到过不少次面对灾疫国家的处置方案,所以大略能说上一些。可见古人其实也有自己的智慧,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景湉期不只一次感慨,有些穿越文实在把古人写的太降智了。
就说这一次的疫病处置,景湉期唯一能帮上忙的,大概就是每日在后方派发物资,记账算账了,叶岐和叶昰倾天天都会出外巡视一番,皆不带上自己。
叶昰倾见她有空与自己闲聊,又问。
“你今日的帐算完了?”
景湉期点点头,将登记的簿子捧了过来给他看。
“算完了。”
不过就是简单的加减法和乘法,她自然算得很快。
叶昰倾翻看了一遍景湉期登记的册子,十分整洁,甚是满意。
“你这心算是谁教的?”
景湉期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自然是现代社会的心算老师啊!
当年她母亲因为上班没办法长时间带小孩,见租的房子下面有家心算班,于是就将景湉期扔到了那边,甚至多交了点钱,就图那家心算班能多帮忙看会儿孩子。
“学的时候就会了……很难吗?”景湉期搪塞到,那就让他们把她当神童吧!
“也不是很难,只是多半都没你算得快。”叶昰倾心算也不差,只是毕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速度上自是比不了景湉期,他放下册子,拿出一沓信件递给她。
“因得此处有许多人出痘,祖父担心其他县区会不会也有这种状况,这是各处报来的情况,你整理一下。”
按照古时候的流通速度,多半扩散没这么快,可他们还晓得要多加预防,未雨绸缪果然是中华传统。
景湉期挨个将那些信件看了,果然与她预料的一样,附近的县城和镇子目前来说并没有出现疫病。
整理完信件,景湉期见他还在写东西,探着脑袋看了看。
“少阁主您在写什么?”
“给圣上的折子。”
说着,他已是落下了最后一笔,待墨迹风干之后封装了起来。
叶昰倾送走折子的第三天,她们到达黎阳县城的第十天,城中疫症虽得到了控制,却没有完全消退,先时还满脸痘疤的王县令已然康复得差不多了,叶岐这一行人又开拔动身,往下一处去了。
“女郎,缘何此处病疫未平,就要走了……”俞凡儿掀开帘子一脚看了看冷清的街道,因未完全解除封锁,街上的人也是极少的。
“虽说并未完全消退,但差不多控制住了,只要县令大人不松懈,过不了一月就可恢复如常,阁主还有许多地方要去,总不能一直在此处逗留。”景湉期勉强解释了一下。
俞凡儿认同的点点头,又将帘子放下了。
景湉期把玩着腰间的荷包,陷入沉思。
若是等疫症消退得差不多了再走,可不是要万民欢送吗?难怪济世阁这么些年了,无论是先帝还是当今圣上都极为倚重,各房官员也多是好评。实在是阁主将这‘度’把握得太好了。
子民,只是圣上的子民,爱民如子,那是皇帝才能做的事,昔年顾相之仁厚可是美誉四方,但凡出巡,可是万民拥戴,却又得了个什么下场?百姓也记着济世阁的恩情,可是叶岐和叶昰倾向来行事低调,从不给百姓拥戴的机会。
况且济世阁从不将功劳独占,虽说此次疫症处置,多是叶岐安置调度,但是疫症未消便早早走了,剩下的事留给王县令做,又在折子中如实以报,功劳自然也有县令一份,实在太会做人了。
离开了黎阳县,一行人又继续北上下,只是这次去济世阁的路线与先时大不相同,照着叶管家的描述,他们是要兜一个极大的圈子,最后才会回济世阁,那时恐怕都到冬日里了。
因为叶岐时常要往京中送折子,所以景湉期这些日子倒也未曾与家中断了联系,只是古代信件往来实在太慢,等景湉期还未收到父亲与舅舅下场考试的家书,景行与杨玉树金榜题名的消息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她手上。
父亲与舅舅金榜题名倒是在景湉期意料之中,只是这名次却比她预想的高了些。
景湉期的舅舅杨玉树虽说已是三十多岁,但因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之故,殿试之时圣上钦点探花,而父亲景行,却也在一甲第十之列。
“也不知此时消息可传回岑南了?”景湉期看了消息,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欢欣鼓舞,想到自己与家人天各一方,非是消息滞后,也无人一同分享喜悦,还真有些伤感。
“应是到了……岑南县令的政绩又要添上一笔了。”叶昰倾也十分沉着,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
今日又是一整天的奔波,夜间在驿管下榻之后,信使才送来的消息,过了那开心阵,景湉期只觉乏得很,现下已经是半趴在桌子上,用手杵着下巴,将那封信又看了一遍。
“都说有三甲游街的,可惜未能得见……少阁主你去过琼林宴吗?”叶昰倾听她问到。
“去过几次,若你想去看看,下次我带你去。”叶昰倾见她因此事抱憾,便想着尽可能满足她的心愿。
“女子也可以去吗?”景湉期也只是好奇,并不想着女子也可去。
叶昰倾见她眼睛都瞪圆了,微微笑道,“你可知榜下捉婿?每年登科及第的举子中,有不少青年才俊。”
景湉期一听就明白了,上次百花宴挑媳妇,这次琼林宴看来就是挑女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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