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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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夫人静静地看着手上的纸，手指无意识地磨擦着信笺上凹凸不平的纹理，半响没出声。

她在想如果这纸真是韩慎送的，那韩慎又是从哪里弄来的，以苏家的能力不太可能是买的，一是没那个门路，二是以苏家的财力，这份礼物绝对超出了苏家的承受范围。这样的礼物院长根本不会收。但现在院长收下了，那就只能说明一点，礼物并不是买的。

不是买的，那就只可能是自己做的。谁做的？苏家就只有三个人，苏父大老粗一个，会做出这么淡雅精致的桃花笺，打死她也不信。韩慎一直在学堂念书，有这能力也没这时间。所以，做出桃花笺的人只可能是苏玥。

“旺叔，停车，回苏家。”一轮分析下来，于夫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问清楚。

于彦彬立刻阻止：“旺叔，继续走。”迎上于夫人不解的目光，无奈地解释：“今天打扰了苏妹妹一天，又是上山采药，又是制药，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歇下，我们这么一回去，岂不是又要招呼我们。”

想起苏玥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时的表情，他敢保证，如果他们现在回去肯定会惹恼她。

“其实这事也不一定要问苏玥，我可以去学堂问韩慎，娘你也可以去问院长夫人，就算两边都没问到，不是还有半个月后的复诊吗？”于彦彬极力打消他娘这可怕的想法。

想到小姑娘忙碌的身影，于夫人也有点心疼，儿子说的没错，她可以去问袁夫人。

晚上，苏老爹从地里回来，见门口的马车不见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恰好被从角门过来的苏玥瞧个正着：“爹，你之前见过于夫人？”虽然是问话，但苏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苏枭年目光一闪，快速地扭头避开闺女的目光，否认道：“于夫人一个内宅妇人，我怎么可能见过。”

见他不肯说，苏玥也不逼问，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青远学堂，正是午休时间，随着天气渐渐热起来，出来溜达的人越来越少，一个个都留在屋里休息。

韩慎坐在窗前看书，手边放着一杯清茶，一碟点心。桃花白玉糕、绿豆凉糕、红豆栗子糕、菊花奶糕，四款不同的点心，四种不同的颜色，摆放在白色的瓷盘上，赏心悦目。

一只手越过桌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韩慎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在空了一角的盘子上停顿一瞬，随即看向书桌对面的人，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刚吃过午饭。”

萧逸杰嘻嘻一笑，又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吃再多饭也不妨碍我吃点心。特别是你家的点心，再多我也能吃得下。”说着又拿起一块在韩慎的目光中缓缓地放进嘴里。

韩慎垂下眼睑，等白色瓷盘上最后一块点心被拿走，紧绷的唇角动了动，重新拿起书本，目光也随之回到书上，不经意般淡淡道：“所有点心都在这里。”

萧逸杰刚把点心塞进嘴里，韩慎的一句话，成功让他噎住。连喝了两杯茶，才把卡在喉咙口的点心咽下去。

“咳咳，怎么这么快？昨天我看的时候还有很多？”萧逸杰扭头找食盒。

韩慎头也不抬地道：“昨天三盘，今天两盘。”

回想了一下，萧逸杰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好像是。”扫了眼桌上的空盘子，尴尬道：“不能怪我，实在是你家的点心太好吃。你说咱妹咋就这么能干呢？”

韩慎翻过一页，视线依然在书本中：“都是张嫂做的。”

“我当然知道是张嫂做的，但这么新奇的做法肯定是咱妹想出来的。”萧逸杰的语气十分笃定，随即又垮了脸：“没有点心这日子可咋过呀？”看着对面端坐看书的韩慎眼睛一亮：“今天正好是拉货的日子，要不咱们也跟着回去。”

韩慎抬头冷冷地斜他一眼，一句话没说又重新转回书上。

这就是默认的意思了，萧逸杰顿时乐开了。转身就往外跑，他得提前去做安排。

萧逸杰前脚刚走，于彦彬后脚出现在门口。察觉到有人过来，韩慎从书本中抬起头，看见是几天没来学堂的于彦彬，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放下书本站起身。

于彦彬站在门口，态度有礼：“有点事想请教韩同学，不知方不方便？”

韩慎有些好奇，两人平时并无交集，突然上门会是什么事。心中虽疑惑，但还是有礼地上前两步侧身做出请的手势：“方便，于同学进来说。”

于彦彬并不住校，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宿舍，略带好奇地环顾了一圈，很干净整洁，看得出时常打扫。这让有点洁癖的于彦彬很安心。

在韩慎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于彦彬也不饶圈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开摊在桌上：“不知韩同学是否见过这种纸？”

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韩慎眉心轻蹙，再看上面的内容，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开口时声音便冷了三分：“你去找了我妹妹看病？”

于彦彬心里说了句：果然。

再开口时，态度软化了许多：“苏妹妹医术高明，我这病多亏了她才有治愈的希望。这是苏妹妹写给我母亲的药膳方子，我母亲对这纸十分喜爱，所以让我来询问一二。”看着韩慎瞬间冷下来的表情，于彦彬也能猜到他的想法，如果有人这么惦记他妹妹，他也不会比韩慎好到哪里去。所以，在韩慎赶他出去前赶紧将母亲大人搬出来。

想到于彦彬的身份，他母亲也就是知府夫人了，韩慎努力平复情绪，但语气依然冷冰冰：“既然知府夫人喜欢桃花笺，那我让妹妹做一些送去府上。”民不与官斗，韩慎并不想苏家因为他而得罪官府。

猜测成真，于彦彬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多谢韩同学好意，不过无需如此麻烦，正好过些日子要去复诊，届时亲自向苏妹妹讨要，更有诚意。”

看着脚步轻快渐走渐远的背影，韩慎眯起眼睛，紧蹙的眉心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双唇都透露着此刻糟糕透顶的心情。

刚交代完事情回转的萧韵颖看到这一幕，吓得连退了好几步，心中忍不住好奇，谁这么大能耐把喜怒不形于色的韩慎气成这样。

小心地靠近，瞬间感觉周遭的温度降低了许多，身上的那点汗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萧逸杰抖了抖身子，看着韩慎的脸色小声问：“刚才谁来过了？”

韩慎斜他一眼，转身进屋回到窗边坐下，拿起看了一半的书继续，但思绪显然已经不在书本上。直到午休结束，手上的书都没翻一页。

刚才韩慎的脸色实在太差，萧逸杰十分惜命的没敢再问，此刻见他脸色好转了一些，赶紧跟上：“我已经安排好了，一下课就能走。”见韩慎不出声，萧逸杰清了清嗓子：“刚才有人得罪你了？谁？告诉哥，哥去收拾他。”

“不关你事，少管闲事。”虽然不知道萧家的底，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萧家还是不要掺乎进来的好。而且萧逸杰这莽撞的性子，要是知道于彦彬的心思，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于彦彬自以为将心思藏的很好，看在观察力敏锐的韩慎眼中，其实全写在脸上。只需一眼，韩慎就看出这家伙对苏玥有想法。

走进课室，韩慎隐晦地扫了眼于彦彬的背影，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余光却依然观察着于彦彬的神色。见他眉宇带笑、嘴角上勾，心中的烦闷更甚，连窗外的虫鸣都显得异常刺耳。

萧逸杰坐在韩慎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越发僵直的背影可以猜到他此刻的心情，难不成得罪他的那人就在这附近？目光在课室里转了一圈，最后定在和韩慎同排的于彦彬身上。

别看萧逸杰这人平时咋咋呼呼不着调，但十六岁就能继承家族生意并将之发展壮大，这人就不可能真如表面上这么不着调。

一旦有了目标，不用多久，萧逸杰就发现了端倪。于彦彬压在书本下的那张纸不正是现下最受上流夫人小姐追捧的桃花笺？别人不知桃花笺出自谁手，他可清楚的很。这就难怪韩慎会这么生气了。

下午的课结束，韩慎和萧逸杰回屋收拾了一下东西，走出学堂登上早已等在外面的马车。

马车动起来，萧逸杰透过晃动的窗帘正好瞧见正在上马车的于彦彬。探身靠近坐在对面的韩慎，小声问：“于彦彬是不是已经知道桃花笺是咱妹做的？”见韩慎闭着嘴不出声，萧逸杰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想干什么？”萧逸杰猜事情肯定不是他想的这么简单，不然以韩慎的性子不会气成这样。

有关苏玥的名声，韩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萧逸杰的问题，干脆闭上眼睛不开口。

在韩慎这里得不到答案，很快萧逸杰就在饭桌上知道了来龙去脉。

苏家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聊天，萧逸杰已经习以为常，还非常积极的参与其中。

苏老爹美滋滋地抿了一口药酒：“今天怎么回来了？还有三个月就是院试，学堂课业紧张吗？”

韩慎低头吃饭不出声，萧逸杰笑着回答：“这不是好些天没见到苏伯伯想得慌，趁着今天课业不多，就赶紧回来看看您。”

苏老爹十分不买账的嗤了一声，斜睨着他：“别给我瞎扯，说，回来干嘛的？”

萧逸杰缩着肩膀嘻嘻一笑：“嘿嘿，这不是送去的点心都吃完了嘛。张嫂做的点心真是太好吃了，吃过张嫂做的点心，别的点心根本入不了口。苏伯伯，您看，没有张嫂的点心，我都饿瘦了。”说着捏了捏自己的脸。

苏老爹真就煞有其事地左右看了看：“我怎么看着好像还胖了点，瞧这脸都圆成大烧饼了。”

苏玥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没想到苏老爹还挺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