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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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沁凉的微风吹进书房，苏玥写下最后一笔，抬起头见对面的韩慎还在全神贯注地画画。韩慎喜画山水，往往不用半小时就能完成一幅。像今天这样，她写完四张，他还没画完的情况十分少见，不，应该是没出现过。

苏玥不由地直起身趴在桌上，好奇地望过去，只见雪白的画纸上是一株栩栩如生的芍药花。从颜色到花型，再到枝叶，几乎和真的一模一样。

苏玥前世上大学的时候，隔壁是艺术学院，里面的学生画的仿真画就跟相片一样逼真。仿真画用的是水粉或者油彩，苏玥没想到国画也能画出这个效果。这应该算是国画中的工笔画，但比工笔画更加的写实。

苏玥越看越惊叹，她要是有这样的画工就好了。那她就可以把她知道的草药都画下来，附上注解、泡制方法、药性、功效主治、用法用量等，装订成册。不但方便自己查阅，也能系统和完善这个世界的草药典籍。

之前空有想法，奈何能力所限无法实施。但这一刻，苏玥心中升起熊熊火焰，她要学画画。

等韩慎放下画笔，苏玥才赞叹出声：“哥你画的太好了，这株芍药和真的一样。花瓣上的纹理，叶子上的脉络都一清二楚，丝毫不差。哥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太崇拜你了。”说着两手握拳抵着下巴，做出前世追星族们看见偶像时的星星眼：“哥，你教我画画，好不好？”为了学画，她也是拼了。

看着她这做作的讨好献媚，韩慎差点没绷住嘴角的弧度。虽然这是他要的结果，但小丫头这表情实在太浮夸，眼睛眨的让人以为她眼皮抽筋。

苏玥呼扇着大眼睛，努力做出崇拜的星星眼，抵着下巴的拳头还转了转：“哥——”这尾音简直就是九曲十八弯，让人毛骨悚然。

韩慎努力压下不断上翘的嘴角，故作镇定地点头道：“可以。”就在小丫头准备欣喜欢呼时又加了两个字：“但是……”成功让小丫头即将出口的欢呼卡在喉咙口。

一般在这种时候听见“但是”都不会有好事，苏玥一点也不想知道但是后面是什么。可是有求于人，她只能吞下快要冲出喉咙的欢呼，闭上嘴巴，装出一副虚心求教的乖宝宝模样。

韩慎握拳抵唇轻咳一声，以掩饰抑制不住的笑声：“画画和练字一样，一旦开始便不能停歇。”

苏玥眯起眼睛，她刚才好像听见小屁孩子在笑。但仔细一看，眉眼还是一如往常般清清冷冷，眼角眉梢一丝笑意都没有。难道是她听错了？

“什么叫和练字一样？”苏玥心中打鼓，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韩慎毫不留情地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和练字一样，每天都要练习，一天也不能少。所以，想要跟我学画就必须搬去府城。”

苏玥露出惊恐的表情：“搬去府城？”一定是她耳背没听清楚。

韩慎眉眼不动：“不搬也行，就是每天来回跑累了点。”

“没有其他办法？”苏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韩慎看着她不出声，意思十分明显。

苏玥咬了咬牙：“好，搬去府城。”为了学好画画，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收集制作一本系统完善的中药材书籍是她前世就有的梦想。随着地球母星的消亡，许多古籍也消失在茫茫黄沙中。她只能从网络中找寻有限的、错漏百出的资料。而最珍贵的莫过于她用三百多年时间踏遍几百个星球收集回来的上千种草药。

重生一次，她要把这些草药整理成册，流传后世。

苏玥被自己的远大目标和高尚情怀深深地感动了。她实在是太伟大了！正在她陶醉在自我感动中无法自拔的时候，门外传来冬墨的声音：“小姐，阿东有事找你。”

阿东这个时候找她肯定是药田的事，苏玥收起感动，将写好的四张大字往韩慎面前一推：“画画的事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她自己的画画水平她自己清楚，绝对是抽象派的。就怕学到一半，韩慎嫌她这个学生资质太差撂挑子。

韩慎看着她，语气平淡却坚定：“我说话向来算数。”上钩的鱼儿他又怎么会放走？

有了他的保证，苏玥满意地跑出书房。等在东院角门的阿东一见到她立刻迎上来，着急道：“小姐，玉寒虫的叶子上长了好些白点。”

“下午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长白点了？”一听是玉寒虫出了问题，苏玥也着急起来。唯一的一颗种子，可千万不能有事。

走进西院的培养室，苏玥来到放置玉寒虫的柜子前。只见下午还生机勃勃的玉寒虫此刻却蔫头八脑，长出来的六片叶子上多了好些白色的小点。

“这是灰叶症，说明缺少养分。如果不及时改善，白点就会覆盖整片叶子。”查看过后，苏玥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病菌感染，缺少养分不是什么大问题。

需要重新配制营养剂，苏玥转身往药房走，刚跨出培养室就看见站在外面的韩慎，诧异道：“你怎么也来了？”

韩慎往屋里看了一眼，随即跟在苏玥身后走进药房：“情况很严重？”

苏玥找出需要的药材，动作麻利的研磨蒸煮提炼。抽空摇头道：“不算严重，幸亏发现及时，要是等到明天早上，就不好说了。”毕竟还是幼苗，经不起折腾。

“阿东不错，有他管着药田，我能放心不少。”苏玥夸赞道。

韩慎眼神一暗，转头往对面的培养室望了一眼，正好看见阿东从里面出来，转身去了后院药田。

“他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去？”韩慎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苏玥把切好的药材放进研磨槽，头也不抬地道：“自从玉寒虫发芽后，他就搬到边上的耳房住，方便照顾幼苗。当时他提出来时，我还反对来着。幸亏他坚持，要不然这次就麻烦了。”

韩慎握了握拳，脸色比之前更沉了两分，但说话的声音依然与往常一般无二：“他家里的寡母谁照顾？”

苏玥笑道：“林嫂的病已经好了，她的针线活不错，我原本打算请她来家里做绣娘，但被她拒绝了。”说起这个，苏玥还有些遗憾。林嫂做的衣服是真不错，至少在苏玥看来一点不比镇上成衣铺的差。

韩慎不关心林嫂做不做绣娘，但他很在意阿东住在西院。苏玥兴头一上来经常会通宵研制药膏药丸。前几天才刚又倒腾出一款冬天防止皮肤冻裂的护肤油，听春柳说起才知道小丫头为了蒸馏精油和熬制护肤油一晚上没回房睡觉。

原本听了春柳的抱怨只是担心小丫头的身体，但现在……韩慎转头，目光停留在对面耳房紧闭的木门上。

一个多小时后，苏玥拿着新调配好的营养液走出药房，却在黑漆漆的廊下瞧见一个人影，仔细一看才认出，竟然是她以为早就回去了的韩慎。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苏玥睁大眼睛瞪着他身上单薄的长衫：“这个冬墨也真是的，夜风这么凉，也不知道给你加件衣服。”

苏玥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往培养室走：“瞧你这手都冻的冰冰凉了。后天就要去书院，可千万不能着凉感冒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回去了，谁知道你竟然傻乎乎的在外面罚站。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觉……”

苏玥走在前面像个老妈子似的碎碎念，被她拉着手的韩慎却缓缓勾起了唇角。就算被苏玥骂成个脑子有坑的傻子也丝毫没破坏他此刻的好心情。

培养室里有地暖，苏玥一推开门便有一股暖气迎面扑来。一直在里面观察叶片情况的阿东听见声音转头，看见跟在苏玥身后的人，显然也很惊讶。

苏玥松开拉着的手，指着一个角落：“那边暖气足，你过去那里坐着。”说完看向阿东：“这里有我，你去叫冬墨煮碗姜茶过来。”

阿东看了眼坐在暖气口的少爷，转身走出了屋子。

苏玥转头见小屁孩乖乖坐在那里，满意地点点头，边将营养液倒进培养皿里，边问：“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回去吗，怎么会在外面站着？”

韩慎语气平淡：“角门落锁了。”

苏玥恍然，她就说韩慎怎么会傻乎乎地站在外头。西院有造纸机，又有药房和药田，以防有外人进来，张伯临睡前都会把角门锁上。反正她和阿东身上都有钥匙，不怕被锁在里头。

唉，不对呀！“角门落锁，你怎么不来找我拿钥匙？”

韩慎看着她，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你在忙。”

苏玥转头，看着他眨眨眼睛，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骂他蠢。钥匙就放在她腰间的小包里，拿一下而已，能有多麻烦？值得他站在外面吹上一个小时的冷风。

察觉到她隐藏在愤怒下的一丝心疼，韩慎弯了弯眼角。他当然不会说，张伯落锁的时候，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至于冬墨，过来之前就已经将他打发去睡觉了。

冬墨过来的时候明显还没睡醒，眼角带着哈欠后的生理泪水，动作迟缓，眼神迷茫。跟在他身后的阿东端着姜茶：“小姐，厨房的炉灶上温着一壶姜茶，我就倒了碗过来。”入秋后，苏玥就让张嫂每天煮一壶姜茶以备不时之需。

苏玥抬了抬下巴：“给我哥。”然后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冬墨，见他睡意朦胧，显然是刚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原本苛责的话对上他那张略带稚气的脸又给吞了回去，毕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苏玥叹了口气，缓和语气：“以后要等少爷睡了，你才能睡，知道吗？”苏家对下人的管教不严，但也不能没了规矩。

冬墨还有些迷糊，不是少爷让他先睡的吗？转头对上少爷清冷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哆嗦，难道是他听错了？

见他一副没睡醒的迷茫样，苏玥挥挥手：“记住我说的话，回去睡吧。”

冬墨转身出门，望着头顶的月亮挠挠头，所以，叫他过来到底是为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