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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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衡扶着额，缓了片刻。头痛的感觉才稍稍好了一点。

心中虽觉古怪，但他还是忆起了梦中那个女子。

昨日金明池旁，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罢了，但梦中的她显然已及笄出阁。纪衡不知是怎么回事，在床沿稍坐片刻，便起身换了衣。

禹祺早已在门外等候，纪衡出了门，路过他身边时，停了脚步。“去查查，昨日金明池旁——”

“回王爷，是萧家三姑娘。”

纪衡望了他一眼，点点头：“做的不错。”

福全也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是泛起了惊天骇浪，自家王爷这是在打听哪家姑娘？！

纪衡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听见了吗？去送份礼。”

福全惊愕的抬起头：“王爷您说什么？”他怕是听左了。

“本王说，代本王送份礼，就说本王感激她，她晓得怎么回事。”纪衡说完，便抬脚走了，留福全一人还在原地发愣。禹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上前小声道：“昨日这位姑娘救了公主。”

福全恍然大悟，虽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但他还是十分的高兴，这萧家三姑娘真是好福气啊。

京城就一个萧家，福全略一打听就知道了。三品侍郎，还是个庶女，福全隐隐觉得有些可惜，这出身，是稍微低了些...

萧霜昨晚歇的不错，正在房里和杜氏开心的用着早膳时，夏桃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姑娘姑娘，老爷和老太太唤你去前院！”

萧霜和杜氏都微愣：“可是出了什么事？”

夏桃一路跑过来有些喘：“具体奴婢也不知，好像说是什么王爷，给您送谢礼来了！”

萧霜闻言，汤勺都掉落到了碗中，杜氏望向她：“霜儿，是怎么一回事？”

萧霜放下了筷子，“阿娘，昨日我在宫里金明池旁，无意救了柔真公主，小事而已，然后撞上了武成王，王爷许是替公主道谢，所以派人来送了礼...”

杜氏也吃惊不已：“你爹爹知道吗？”

“我没说，我真的就是凑巧，而且我也拜托了王爷不要告诉贵妃娘娘，小事而已，谁知道王爷还上了心。”

杜氏静了静：“没事，你做的也不是错事，走吧，阿娘陪你一块去。”

杜氏和萧霜到了前院，福全正站在堂中同老太太说话，见萧霜来了，老太太便招了招手：“三丫头，过来。”

福全回头，终于见着了这位萧家三姑娘。看见她的一瞬间，福全早上心里那些遗憾统统都没了。

难怪啊难怪，这样的一张脸，必是个顶顶有福气的！

福全上前笑着道：“三姑娘，奴才是武成王爷身边的人，王爷说昨日多亏了姑娘您救了柔真公主，姑娘性子不喜张扬，但王爷礼数得全，这不，今日一大早就命奴才给您送来谢礼了。”

萧霜悄悄的瞧了眼萧琛和萧老太太的神色，皆是平静带有笑意，想必已经知道了。于是便朝福全福了福：“多谢您，只是昨日之事实在说不上救，纯属凑巧举手之劳，真是有劳王爷挂心了。”

“三姑娘客气了，咱们王爷一向公正，姑娘心中也别有负担，都是应该的。”

萧霜余光一直看着萧琛和萧老太太，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收下了：“那就多谢王爷了，还麻烦您替我转达谢意。”

“应该的应该的，那奴才还回去复命，就不打扰了。”

福全走后，萧老太太朝她招招手，还有萧老爷，一起问道：“霜儿，把昨日的事仔细说说。”

萧霜便一五一十的将昨天的事说了出来，老太太听完，拉过她的手，欣慰道：“你做的不错。”

萧琛也朝她点点头：“霜儿此事做的的确对，只是为何霜儿不让贵妃娘娘知道？”

萧霜实话实说：“女儿也的确没做什么，且公主无碍，若是真的因为这事去向贵妃娘娘和皇上邀功，倒显得别有用心了。”

萧老太太听了十分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平日倒是没看出来，三丫头是个懂事又聪明的。”说完还望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杜氏，“你阿娘教得好。”

杜氏闻言受宠若惊的抬头看了眼老太太，发觉萧琛也在看她，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了。

这对萧家目前来说不算小事，萧琛和老太太商议后，还是决定抽时间拜访一趟这位武成王，这位王爷身份尊崇，若是能有一二分来往，对萧家也是好事。这桩事自然也传遍了萧家上下，王夫人那边倒是没有什么，二房知道后却差点炸开了天。萧婉气的在房里发脾气，曹小娘的脸色也没有多好。

“行了，你也别气了。就算你进了宫，也不一定就能碰到这事。”曹小娘安慰了两句萧婉。

“可她凭什么啊！阿娘，你不觉得最近爹爹对她们的态度很不一样吗？”

曹小娘看了看眼前的菜色，也没了胃口，她又不是傻子，哪里会看不出来。萧琛昨晚从宫中回来还去给三房送夜宵的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嗓子像梗了一根刺，吐不出也咽不下。

“自上回开始，我就觉得她不一样了，现在看来以前真是小瞧她了。“萧婉气的一直在揪着面前的窗帘穗子。

“上回什么事？”曹小娘准确无误的把握住了自己女儿这话里的信息。

萧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没，没什么，我随口说的。”

曹小娘看着她眼中的慌乱，眼神逐渐严肃了起来，自己生的女儿，撒谎她还是能看出来的。“说，究竟什么事。”

萧婉还是挺怵她这个阿娘的，几番逼问，便哭着将上回老太太寿辰往萧沅那匣子里放虫子还有在萧霜裙带上做手脚的事说了。

曹小娘一听勃然大怒：“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女儿！”

曹小娘显然气的不轻，拿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要去抽她，刘妈妈及时从旁边拦住了：“小娘不可，姑娘细皮嫩肉，这一下打下去可不得了。”

萧婉被她阿娘吓得直在旁边哭，曹小娘更烦了：“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我真的是能被你气死！你祖母的寿辰你当时什么地方？皇宫里你又当是什么地方？！使绊子也不是你这样的使法！”后半句话曹小娘是压低了嗓音说的。

刘妈妈也直摇头叹气。

“刘妈妈你带她回房去！今晚别给她饭吃，让她好好想想自己做的蠢事！”曹小娘气的一拍桌，萧婉都跟着一颤。

刘妈妈上前，扶住了萧婉：“姑娘，先走吧。”

萧婉哭着跟刘妈妈回房了，路上刘妈妈也低声劝她道：“姑娘，不管咱们心里怎么想，这萧家对外的脸面都是一致的，若坏了萧家的脸面，那老爷和老太太知道了，也定是不会轻饶的。”

现在的萧婉只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杜小娘院子里的气氛却跟这边截然相反，武成王送来的谢礼是一颗夜明珠，萧霜看着桌子上的这颗珠子就犯愁。

夏桃却兴奋的很：“这珠子真好看！”

杜小娘笑了笑：“这是夜明珠，白天看还不算好看，若是到晚上了，一颗珠子就能照亮整个房间，宛如白天，那才叫好看呢。”

夏桃惊讶不已，却见萧霜一副蔫蔫的态度。“姑娘，您不喜欢吗？”

萧霜望向杜氏：“阿娘，我觉得我受之有愧。”她知道夜明珠的珍贵，说句心里话，萧霜这辈子不想再同皇宫里的人有半分关系，谁知道进一趟宫，发生了这事。

杜氏摸了摸她的头：“阿娘开始也同你一样的想法，可是霜儿，救人是正确的事，你无需有负担。再来，你爹爹和你祖母还在上头，我们萧家虽不是大户，但行事也不必怯弱。”

萧霜看着杜氏眼中的坚定，也点了点头。她们母女两个，从今往后，绝不再随意受人欺凌。

纪衡从练兵场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刚到院中福全就迎了上来，“王爷，晚膳已经备好了，您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先沐浴。”纪衡脚步不停，罢了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你去过萧家了？”

福全笑的比花儿还灿烂：“去了去了，奴才也见着那三姑娘了，哟那可真是个妙人儿。”

纪衡顿了顿，回忆了一番她的样貌，没说什么。

“王爷，奴才今日送去了一颗夜明珠，当是合适？”

纪衡从来不管府中这些送礼的事，全是福全自己在库里选，这些年来都是稳妥得当，只是今日，纪衡停下了脚步：“夜明珠？”

福全也一愣：“是啊，王爷，咱这库里送姑娘家的东西实在不多。这...”

纪衡打断了他：“本王就是问问，合适。”

他只是又想起了昨日那个古怪的梦，下意识的认为她已出阁，再送这明珠怕是不合适，但仔细想了想，自己都觉得荒谬。摇了摇头，便又迈步走开了。

一直到晚上用过膳在书房看书时，纪衡还在想昨日那个古怪荒诞的梦，梦中一切皆是赤周上元节的习俗，一丝错都没有，那种真实的感觉让他历历在目。但不管再怎么说都不合常理，他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他昨日回来，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的，但做了昨晚那个怪梦，今日也不知怎的了，下意识的便让福全去了。

纪衡感到有一丝烦躁，将书倒扣在桌上，怎么也看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