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致海伦（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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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给南城文艺高中高二所有男生做体检,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简单在于，“体检”这件事儿很好找由头,真要做起来可行性高。困难在于,警方把所有高二男生作为怀疑对象,一旦让人察觉,很容易引起骚乱。

毕竟仅凭吕楠的一张说是“在教室里捡到”的小纸条和模棱两可的证词,认定林挽淑与自己的学生私通，明显不够充分。

果然,贺栖淮跟程寰各怀鬼胎在盛清山的情侣床上睡了一晚后，回去汇报情况时,上面并没有同意他们“给所有学生做体检”的大胆提案。

“假设林挽淑和那位hiv患者是一夜情,那不只学校里的人值得怀疑,当天盛清山上那么多旅客和景区工作人员，你们也要一一抓过来体检吗？”

上面是这般回复的。

贺栖淮表示有道理，但他不甘心。

至于为什么不甘心,或许是警察的直觉吧。

然而直觉也没用，想办成的事儿照样办不成。

但是贺栖淮办不成的事儿，程寰办得成。

官方不能走正当程序办的事儿，程寰可以换一种方式,依旧光明正大的完成它。

鼻尖缠绕苦涩咖啡香，走出市局大门，程寰在对面写字楼的地下一层给贺栖淮叫了杯红茶拿铁，一边看着他小猫咂嘴般地舔奶油顶，一边单手在手机聊天界面上快速打字。

两人气色都不太好。

昨晚挤在同一个被窝里却啥都不能干，今早五点就要起来赶和南城文艺高中学生同一趟大巴回城，两人心事重重,睡得极不安稳，贺栖淮眼下顶着黑眼圈，程寰也满脸疲态，表示警察这个职业确实不好当。

程寰将奶精放入贺栖淮的托盘，自己捧着杯被贺栖淮形容为“苦到打干呕（yue）”的美式咖啡，轻呷一口。

对面的媳妇儿明显不开心，垮起批脸，脾气很大。

“别戳它了，司康饼捏碎吃着麻烦。”

“味道不怎么样，还不如我家门口煎饼果子。”

“怎么，要不我免了租金把他们招商过来啊？”程寰抹去贺栖淮嘴角的饼干碎屑，打趣道:“在这做生意肯定比你家小区门口赚得多。”

“尽说废话，这下案子没头绪了，去盛清山折腾两天，屁都没查到，疑点一个没少，嫌疑人越来越多，我现在看谁都像坏人。”

程寰莞尔，默默递上纸巾，哄他别呛着，紧接着说道:

“体检的话，你要是想查，我可以安排。联系校长再找熟悉的医院办个‘免费体质健康测试’，全体男生抽个血而已，很容易的事儿。”

贺栖淮眨巴眨巴眼睛，心里开心，又总觉让程寰破费不太好意思，嘴巴张了半天没说出声“谢谢”，却也不打算拒绝。

不管怎样，纸条是真的，凶手是男性也是真的，给高二男生外加参加了写生活动的校领导做个体检，用排除法也省了不少麻烦。

“嗯，也好。”

贺栖淮点头，一口喝干杯中剩下的咖啡。

噗，程寰喷饭。

这家伙，一定以为自己的反应高冷极了。

故意摆出公事公办的模样怕他邀功，故意假装喝咖啡掩饰尴尬……真以为他程寰看不出来，这位小朋友嘴角笑得酒窝都出来了，耳朵根也微微泛红，模样甚是可爱。

现在贺栖淮在程寰眼里就像只假寐的猫儿，表面披着“生人勿近”的面纱，实则毛绒绒的尾巴和软趴趴的肉垫一览无余，浑身萌劲。

程寰看破不说破，轻声道:

“嗯，不用谢，我知道了。”

趁着四下无人，借着靠背高脚凳的掩护，背对吧台，面朝贴满复古海报的瓷砖墙，程寰别过头去。

飞速地，在贺栖淮的唇上啄了一下。

香草奶油顶的清甜融入苦涩咖啡香。

味道真好。

……

从咖啡厅出来后，贺栖淮本想去南城文艺高中调查顾海伦的案子，或者直接去林挽淑家看看。结果刚接到杨霜的电话说她在医院做检查，两人思来想去决定顺道去看看这位老姐，或许能从她屋嘴里问出其他尸检报告上没提到的线索。

杨霜同志，胆小怕死，而且钱还贼多。

哪怕医生说她手上没伤口，她还是坚持买了两盒阻断药吃。

这药贺栖淮吃过，副作用大，上吐下泻头晕眼花，市局的吃辣一姐被折腾到蔫了吧唧，靠在医院沙发上，旁边是前来看望的贺栖湄和……

“哟，任廷泽，小伙子好久不见。”

贺栖淮愣住，盯了好几眼才认出，那个规规矩矩坐在贺栖湄旁边的大男孩，居然是柳寻案里摔酒瓶子打人的任廷泽小纨绔。

男大十八变啊，区区几个月，小伙子简直判若两人。

那头杀马特头发染黑后整个人看上去清秀了不少，听程寰说他烟也戒了，脸上干干净净，油腻气息全无，穿着件爱马仕高定白短袖，确实有那么一丢丢小帅。

帅到贺栖淮差点忘记他殴打警察、赌博嫖/娼等一大堆黑历史。

“你挺有良心啊。”杨霜同志跟个死人一样摊在贺栖湄腿上，有气无力嚷嚷道:“居然晓得来看我，看来姐对你的教育没白费啊。”

“姐，那你可高看他了。”贺栖湄翻了个白眼:“他是来找我哥的。”

“草，狗改不了吃屎，果然还是个白眼狼，滚滚滚。”

突然被cue的贺栖淮感到纳闷，和程寰同时将目光投向与昔日判若两人的少年。

“你找我？”

任廷泽点头，清了清嗓子后，在杨霜幽怨的眼神里站起身，正经道:

“我看了报纸上的新闻，关于死者林挽淑，我有一些私人线索，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们。”

小有名气女钢琴家、高中教导主任、离婚有一子……询问时学生的遮遮掩掩和学校主任们过于官方的评价让警方对死者林挽淑的了解太过表面，她就像个纸片人一样，让人看不透她，也看不出别人杀害她的理由。

任廷泽所说的“私人线索”，很可能正是贺栖淮他们梦寐以求的小道消息。

“还请你不要犹豫，放心大胆讲出来！”

贺栖淮赶忙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趴在程寰背上准备做笔记。

选择性无视了他们gay里gay气的谜之姿势，任廷泽开始回忆:

“大概两个月前，我表姐结婚，我爸在家里的别墅给她举办婚礼，中途请了几个主持人助兴，也有钢琴家和乐队表演节目，我在那时，见过林挽淑。”

以任廷泽家的经济实力，婚礼上请来的主持人恐怕都是三线以上的明星，钢琴家应该排场也不小。林挽淑虽然在南城市小有名气，但在全国范围内并不出名，任家会请她，有点不同寻常。

“我爸本来没想请她，原本请了个国际比赛得很多奖的高中生，那女孩没空过来，婉拒了我们，并且推荐了林挽淑。”

任廷泽眉头紧皱，似乎在回忆极不愉快的经历。

“我爹原以为，弹个婚礼进行曲的钢琴家不需要太讲究排场，便同意让她来，谁知道林挽淑居然惹了一堆乱子。”

“打断一下。”程寰插嘴询问:“原本打算请的高中生，是叫顾海伦吗？”

“应该是，我记得确实叫凯蒂还是赫拉的英文名，等会问下我爸。”

几位警察点头示意后，任廷泽继续往下说:

“林挽淑的钢琴水平如何，我们外行听不出来，但是她人品绝对有问题。”

“当晚过后，有起码五位外籍来宾向我爸反应，他们遭到了林挽淑的骚扰。”

一个十八线小钢琴家，如果是在晚会上看见自己喜欢的明星想要联系方式，倒是情理之中，但是骚扰来宾，就有些过分了。

更何况还是外籍来宾。

任家是做服装行业的，参加婚礼的来宾不止时尚界人士，还有许多商圈大佬，林挽淑在别人婚礼上作乱，简直可以说是给任家丢脸。

“她有病。”任廷泽不无嫌弃地吐槽道:“她骚扰的对象不□□份地位，只论国籍，五十岁的外国ceo到二十岁的金发服务生她都没放过。”

“额……具体是哪种程度的骚扰呢？”

如果只是递名片要微信请求交友，恐怕还无法上升到“骚扰”的范畴。

任廷泽面色阴沉，解锁手机，递给贺栖淮:

“她……大概是想yp，她还给那些人分享了一个p站私人账号，里面有她的‘自我介绍’。”

p站……全球最大的yellow网站，□□才能上的那种。

听到p站的名字，贺栖淮下意识往贺栖湄那瞥了一眼。

小丫头立刻假装低头玩手机，满脸写着“我什么都不知道”。

唉，也罢，二十多岁的人了，贺栖淮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被程寰骗上床了，同龄的任廷泽也早已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要说贺栖湄连p网站是什么都不知道，贺栖淮肯定不信。

略有尴尬地，贺栖淮跟程寰将手机音量调成静音，在医院休息室中点开了林挽淑的p站视频。

真他妈令人大开眼界。

林挽淑的p站账号内起码有一百条视频，粉丝超过一万人，视频的内容千篇一律，全是有关419的不雅视频，只不过地点各有不同，而男主角也一言难尽。

有时是一个男性，有时是多人运动，人数不同，面孔也不同。

反正贺栖淮大致扫了一眼没瞅到一样的。

唯一的共同点大概是，她的所有yp对象，都是外国人。

“middleageeasygirl，youuand？”

任廷泽尽量以委婉的方式叙述着。

贺栖淮关掉手机页面，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明面上的高中老师，背地里私生活竟如此混乱。

满屏的外国人，随意递出名片广撒网，只要对方是外籍男士她都能冲。

这个下限，未免太低了。

“我的天啊。”杨霜本就吃了药反胃，这会更是直接找了个垃圾桶呕吐起来:“她还有个儿子！林慕洋对于他母亲的事情会完全不知道吗？我要是他，我恐怕也想自杀！”

林慕洋……慕洋，现在想来，给一个混血男孩取了这样的名字，果然别有深意。

想到盛清山道上，男孩眼里绝望无奈的神情，贺栖淮对他深感同情。

杨霜呕完，一边把视频的事情上报给市局一边大骂道:

“我他妈就好奇，南城文艺高中师生总数超过三千人，林挽淑私底下关系混乱，难道别人都不知道吗？”

“就算知道，他们会说吗？”

南城市文艺高中的学生们想去国外混个三流大学文凭，很重要一个条件就是人脉。

人脉从哪里来？

除了少数家里有程寰、任廷泽这种背景的，大多数学生的人脉，都得要学校和老师给他们提供。

去告发林挽淑，他们敢吗？

和林挽淑作对，他们有好处吗？

就算他们不是音乐生，不用讨好林挽淑。可是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林挽淑生性放荡，她和学校其他领导阶层的人，难道都清清白白吗？

学生、学生家长……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只想安安静静过好自己，学校名声差了，学生的出国路也就断送了，反正校领导私生活混乱并不会危及学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吗？何苦闲来无事去举报别人，影响自己的前途呢？

贺栖淮捂住胸口，一阵反胃恶心。

“对了，任廷泽。”

程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叫住沉默不语的少年。

“林挽淑代替顾海伦参加你表姐的婚礼，具体什么时候？”

“7月26号。”

“顾海伦从教学楼坠楼身亡，是8月2号。”

中间间隔，不过一星期。

作者有话要说：　　任廷泽:所以我就是工具人呗！xddd感谢在2021-01-2109:00:00~2021-01-220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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