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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沈刻在我手里。”

秦离还没有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听见十九的声音,“殿下,到了。”

她缓步下了马车,心里仍在琢磨,她低声问魏冉:“什么叫沈刻在你手上?他不是在漠北么?”

早朝上秦离大概能猜出来沈刻的被俘和魏冉有关,却没想过会这么有关。她接着道:“你有几成把握,一旦让沈之山知道是你派人擒了沈刻,到时候肯定要治你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八成吧。”魏冉随意报了个数,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说起通敌叛国,殿下有一点倒是猜得很对。”

秦离挑眉,她明白了,于是也不再多问,淡淡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这种时候容不得一点差池。

沈刻的事情她是知道了个大概,眼下还有一桩事,

魏冉微笑,“自然。”

就在这个时候,被丢在乾洺殿外的连业也驾着马车随后赶到,看到两人都在,上前行了礼,“殿下,大人。人我早上已经带进仪鸾司关起来了,随时等候发落。”

“什么人?”秦离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得跳,把探究的目光扫向魏冉,“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其实也没什么资格来质询他的。

只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不声不响得把人关进仪鸾司,她竟然能不知道。这代表着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在她的掌控范围。

秦离的思维发散开来,如果仪鸾司发生的事情她都不能一清二楚,那么这广安城中风云的变幻,她又能有几成把握保证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呢。

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旁人。这个旁人,当然包括了敌人。

秦离面上表情莫测,魏冉瞧了出来,赶忙道:“是程远知。”

程远知,前任兵部尚书程远知,没想到魏冉居然悄无声息得把这个人给抓了来。

“那去看看他吧。”秦离弯了眼睛,“感谢王爷送的这份礼。”

有了他,很多事情都好解决了,难怪魏冉今日早朝上说人证物证俱在,敢情是早有准备。

从一开始,他就打算为谢家翻案。

只是她死活想不明白,为了什么。

她从前只认为他们之间是共同利益的牵绊,可明明漠北的兵权就摆在眼前,结果因着在她看来于魏冉并无益处的事,把目标搁置了。

“你可得想好了,”她抬眼看向魏冉,“这次重审若是查不出结果来,你可就会被参一个延误战机的名。”

虽然她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可到头来还是犹豫了,将母家冤屈公之于众于己是很重要的事情,可兵权于他亦是很重要的东西。如果因着自己的缘故耽搁半月,天知道会发生什么,风险其实很大。

经过上次的变数,她变得有些患得患失了,秦离暗暗唾弃自己,低声道:“漠北现在在皇帝眼中看来应该是形势危急,他现在热锅上的蚂蚁,你若同他讲明,他肯定乐意把你派过去。”

她停了半晌,语气有些艰难,“重审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等。”

她不想等,可是无法。

就算有把握让沈之山认了罪,可太后根基尚稳,又能动摇几分呢。没有兵权,终是无用的。

若没有可以彻底威胁太后的兵马,哪怕一时占了上风,之后也会被找补回来,毕竟沈氏惯来会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这两件事情,都一样重要。”

只有将沈之山在朝堂上的党羽拔除,去漠北的路才更稳。

魏冉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殿下大可放心,半月时间太长,三天足矣。”

“谢谢。”秦离看向他,神色认真,魏冉能从她晶亮的眸子中看见自己倒影。

只有将沈之山在朝堂上的党羽拔除,去漠北的路才更稳,不然只会重蹈覆辙。

不过既然殿下如此承他的情,他倒也不必说得那么仔细。魏冉笑得温和,“殿下不必,举手之劳。”

他转移了话题,“去看看程远知吧。”

秦离移开视线,嗯了一声,纤白的手指勾上了魏冉的掌心。

少有的示好。

魏冉笑意渐浓。

有人笑就有人哭,被关在地牢里的程远知虽未被动刑,但老脸上仍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只是因着他脸上的肉太多,又下垂,导致他的哭看上去和笑无甚不同。

秦离蹙眉,“这是程远知?”

别是抓错人了吧。

她未入宫入朝的时候待字闺中,还真没见过程远知。只是兵部尚书,怎么说也是调度三军的,这底下跪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程远知,当真一丝气度也没有。

她复又暼了眼一旁的魏冉,不得不说,他倒是当真一副好皮相。

这一对比起来,愈发显得程远知格外讨嫌。

“奴才不是程远知!”程远知一听眼睛一转,忙道:“您抓错人了。”

“哦,原来是我抓错人了。”魏冉笑意不减,偏偏眸中带着丝凛冽,显得有些瘆人,“既然抓错了,那就把他杀了吧。”

手下人会意,忙端了各套刑具上来,秦离摆弄着自己的豆蔻指甲,漫不经心,“你自己选个死法?”

程远知吓得话都说不利落,又是砰砰得磕响头,不断发出头骨触地时沉闷的声响,“奴才....微臣...”他改了口,“微臣老糊涂了...微臣是程远知。”

“既然是,那就说说吧。为什么辞官?怎么那么巧,正好在谢家出事以后?”秦离声音透着不耐,她从未见过眼前这个人,却也因着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失了全家。

她清楚是沈家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可这个直接参与的狗腿子,她也一样恨绝。

秦离上下扫了眼他,吃得溜肥,体胖腰圆。

前线吃紧,后方紧吃。

上辈子父兄活活困死在漠北,粮草断绝,血尽而亡。

哦,她忘了,这辈子也一样,那桩惨剧,她经历了两遍。

程远知没有被上刑,全身还都是好肉,

“先拖出去上刑。”她冷声道。

程远知发出惨叫,“不不不!微臣全招,微臣全招。”

他从来没受过如此苦楚,被抓来的时候看到其他关着的人便已经心生畏惧,如进油锅,若是真把那些东西用在自己身上,他不敢想。

“殿下,是沈大人!微臣只是个做事的,全是沈之山!当时拨粮草,沈大人叫我只报账目,然后伙同户部梅永处一起对账,实际上送的....”他声音发抖。

秦离居高临下得看着他,俯下身轻声问道:“实际上什么?”

“实际上只有账目,但送的全是沙子,钱和粮全通过梅永处进了沈家啊殿下。”程远知淌下眼泪,“微臣日日都受着良心煎熬,但微臣只是听命行事啊。后来沈之山知道太后要扶持您来仪鸾司,就许下些金银让微臣辞官回家了。”

秦离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我懂,你只是听命行事。”

“是是是。”

“日夜煎熬。”

“对对对。”

“大人心宽体胖的,看不出来啊。”秦离不紧不慢,语气森凉。“证词让他先画押,拉下去,先动刑,留一口气,回头朝上让他佐证。”

“殿下求求您,您别...”程远知急道,“微臣还有事情要说!”

“说。”

“微臣当时留了个心眼,”他哆哆嗦嗦,“把参与运粮的人的名单记了下来,如果您肯不对我动刑....”

“大人说的是这个么?”魏冉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样东西,程远知瞳孔一缩,整个人都不好了。

“您以为我上门抓你的时候不搜你房子吗?就这样把东西夹在书里面,可不太妥帖啊。”

“拖下去,动刑。”秦离不愿多费口舌,如果不是要让他在朝堂上作证,她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她扭头对十九道:“把之前清六部时找到的兵部和户部的账目拿回来,还有,去找刑部要月神庙的档案。崔阁是个识抬举的,眼下风向变了,他不敢不给。”

通过梅永处,那便是月神庙那条道。

沈家要粮草也没用,所以只可能用粮草换了钱,有入,就必然有出,数量巨大,不可能只有一条路子。

她看向魏冉,后者细细品着茗,似乎对程远知的事情早有预料,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我记得当时查梅永处的时候,顾衍整理出了所有经过听云轩经手的朝臣账目。”

魏冉点头,“也包括沈家的,连续一年,都有通过听云轩运贩粮草,尤其是沈刻去了漠北以后,量就更大了。漠北那边同南越边境按理说应该差不多,更何况南越在南边,气候适宜耕种,兵马粮草不比大齐差,为何没仗打?而漠北僻远,天气也不行,北寇更是全仰仗着气候时令,人和马的粮草连正常供给的能力都没,又哪来的本事叫嚣呢?”

“平日里一贯只有秋天才能猖獗的北寇,在草长莺飞的春天出师,您猜这是为什么?”

秦离刚想说话,就被外面传来的动静打断了。

连业走了进来,“大人,沈之山来了,就在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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