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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丹炳抗猪是累傻了。但阿盈一路身上背着拖着的其实加起来也有百来斤了,同样不轻松。

她回到帐篷里,把背包放好,便拿着一套衣服和两只装着白沙牡蛎的桶往营地外的溪流走去。

外面的人都在忙着处理那头小猪,剖腹的剖腹,割头的割头,血流了一大盆,腥气扑鼻。不远处,有人弄好架子在烧水。

可怜这头小黑猪,临死也没能再醒过来看一眼这个残酷的世界。

营地里也有几个别的人带回的猎物,但顶多只是些兔子、鱼、野鸡或者什么东西的蛋,和一些野菜一起堆在营门口的空地上,准备作为之后的晚餐。

阿盈到了溪边,先将两只桶装上水,放进一旁的草丛里。

溪边有几个人,在打水或者洗着什么东西。见她过来,都笑着招呼一声。

在这些人中没有看到丹炳。

阿盈放好桶,便逆着溪流朝着上游走去。

这条小溪不算很深,水量也不大,叮叮咚咚的,平缓段也最多只能没到人的大腿处。

她是打算把身上的衣服洗掉,顺便再洗个澡,所以要选处稍微僻静点的上游去。

大概走了有二十来分钟后,爬上一段半坡,阿盈找到了一处小瀑布。

清凌凌的溪水从两三米来高的石崖上飞扑下来,长年累月在下方砸出一汪小潭来。潭水明澈,映着蓝白的天空,水波微微晃动着,十分喜人。小瀑布旁的石头上长着两株碧树,叶子被不断溅起的水花冲洗得呈现出一种水灵灵的鲜绿色,明亮可爱。

阿盈放开灵觉左右探查了一番,没见到有人影,便摘下斗篷,和带来的衣服一起放到一处石头上,然后慢慢地踏入了水中。

她一边走,一边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下来,光洁修长的身躯慢慢浸泡入溪水中,发丝被水流轻轻托着,海藻一般柔顺地铺散开在水面上。

到水中央时,水面刚好齐到阿盈的胸口。

对海边长大的孩子来说,与水相处就像呼吸那样自然。

阿盈舒展开四肢,微微摇摆着双腿,往后一仰,如鱼般悠悠地飘荡在了水面上。

植物系的种族体温普遍较低一些,清凉的溪水泡着刚刚好。阿盈漂着漂着,头顶上不知不觉就晃晃悠悠地冒出了一枚嫩绿的小苗来,探头,伸长,摇摇摆摆。

作为一个纯粹的植物种族,每个锡兰族人都长着这么一根小苗。与魔武种族们的魔体属性一样,是血脉的象征。

每一个新生儿打出生起,只要继承的是锡兰族血脉,脑袋上便会长着一株锡兰幼芽,一直到心窍形成后,才能被收纳进去、不显示在外。

不过在心情好的时候,它还是会蹿出枝条来透透气。

阿盈在水里游了十来分钟,将一身疲惫洗涤殆尽。哗啦啦的水声里,有金色的灵力慢慢地朝她汇聚过来,一部分在临近水面时,化作了丝丝缕缕的雾气。

在捕捉到一道迅疾朝这边靠近的羽翅扑棱声时,阿盈顿了顿,扭身破水而出,一边朝岸上走一边扬手化出一道金绳,将岸边石头上的衣服拽了过来。

急促的振翅声转瞬就到了,近在咫尺,阿盈一边套上衣服一边抬头看去,就见石崖上方一道红色流光破空而来。

这是——红矛鸟?

下一刻,瀑布上方紧跟着这只鸟又冲出了一道人影。

不用看清,风中送来的那缕熟悉的、夹杂着火气的味道便早已让阿盈认出了来人。

丹炳原本蹲在一处溪水里洗着澡,不经意间忽然看见了不远处树上有个红点。他起初以为是朵花,定睛一瞅,是只鸟。

再仔细看:标志性的又尖又长的锥形红喙,黑红相间的羽毛——不正是一只自己找了数天的红矛鸟吗!

丹炳当即兴奋万分,澡也顾不上泡了,顶着湿淋淋的裤衩站起来抄上长.枪就开始追着鸟而去。

红矛鸟的飞行速度在鸟类中属于特别慢的一种,但好歹也是只鸟。两脚的想追上长翅膀的,谈何容易。

丹炳把刚恢复一点的力气全耗了个干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足足追了小半个小时,才眼看着终于要接近了。前面别说是一个小瀑布,悬崖他说不定也能冲下去。

只见他双目紧锁、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只鸟,狂奔着从平坦的岩石上高高跃起,用尽平生力气将手中的长.枪狠狠掷了出去。

“惊呤——!”

刚飞到潭水上空红矛鸟发出一声凄厉的名叫,跌落了下来。

“当”一声,串着鸟的枪杆正正砸在刚上岸的阿盈脚边。

上面的丹炳把枪是丢出去了,自己却也摔了下来。

他反应并不慢,在空中迅速伸出两只手,好几回抓住了岩石里伸出来的树枝,卸了些力,然后噗通砸进潭里,水花四溅。

此时,阿盈才刚来得及走到岸边,将披风围好在腰间。

裤子还没来得及穿。

“咳……咳,噗,呸呸!”丹炳胡乱抹着脸钻出水面,吐出几口水,扑腾着睁开眼。

这潭水只到他的腰部,水倒没呛着,人却是摔得不轻。

丹炳疼得眼泪都出来了,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骂了句脏话。

他一瘸一拐地转身往岸边走,一抬头朦胧间看见前面好像站着个人。

丹炳一惊,赶紧再抹了把脸,睁大眼睛。

正在叠裤子的阿盈平静地抬眼看来。

四目相对。

丹炳:“……!!!?”

他哗啦一声跌坐回水里。

阿盈默默地低头,弯下腰将叠好裤子放在一旁,然后顺手把脚边串着鸟的枪捡了起来。

一只足有兔子大小的成年红矛鸟,胸膛处被枪尖捅了个对穿,死得不能再死了。

她看了看,伸手把鸟拔了下来,拎着脖子拿在手里,举起来问道:“你的任务?胸口破成了这样,还能用吗?”

“……呃,”丹炳坐在水里,愣愣地回答:“不知道,我明天拿去问问?”

他还没回过神,脑子里乱糟糟的。

不仅是被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吓到了,还加上——或者说主要是突然闯入他眼帘的这幅画面,让丹炳猝不及防之下受到了挺大的冲击。

阿盈的平时在林间走动,头发高束、身披斗篷,对于丹炳这个某些方面迟钝多年的少年人来说,漂亮是知道漂亮,还很优秀,但要说产生什么特殊的感觉,那不会有多少。

他还没怎么生出那个意识。

但现在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整个人是湿漉漉的、刚从水中走出来的阿盈。

她的长发是湿漉漉的、披散的,一缕一缕温柔地黏在侧脸,脖颈,锁骨间沾着水珠的洁白肌肤上。那水珠时不时汇作一滴,无声地顺着弧线淌下来——但丹炳总觉得自己好像捕捉到了它从那皮肤上滑过的轻微响动。

就像春日的下午,你坐在草地上,突然觉得额间有微微的凉意,伸手一摸,明白过来:啊,原来下雨了。

她的眼睛是清透得好像也蕴着溪水的浅淡绿色,那样漂亮,似乎望着人时都带着水汽。她的嘴唇是红的,像两片恰到好处的云朵,柔软得似乎带着某种香气。

她身上套着一件有些宽松的灰色衣衫,也沾湿了,隐隐勾勒出胸脯和腰肢自然而柔美的弧度。

她赤着脚,裹在腰间的斗篷只到膝盖,纤细的小腿露出来,赤着脚,让丹炳想到月光下,沙滩上成群的珠光贝壳。

很难形容他在那一瞬间的感觉,不至于说是恍然大悟,要具体形容,大概就像是:忽然有一滴温热的水,落在了一面原本就极薄的冰层上,后者“呲”地一下,轻轻碎开了。

他意识到了她很漂亮,那种漂亮是不同于我、不同于别的任何人的,是一个男人觉得一个女人很漂亮的那种漂亮。

丹炳撑着水底滑溜溜的石头,双眼亮晶晶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惊艳中混合着某种渴望的神色。

阿盈接收到了他变化的眼神,也在一瞬间就读懂了那个眼神。

荷尔蒙信号,一种为数不多的、两个个体间不需要任何语言就可以轻松互相传递的神奇东西。

她花了两秒思索。

换了别的姑娘,可能面对这样的情形会或多或少的产生点羞涩或者恼意。不在阿盈的思维里,不过自然习性生物本能罢了,有什么值得多想的?

她思索的是自己该给出的反应……

结论是: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因为丹炳这会儿光顾着看别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只穿了个裤衩这个事实。沾了水以后,跟果着其实也没啥区别了。

嗯,已经被阿盈里里外外看了几遍了。

他的这副身体,长得肩宽腿长腰细臀翘,平时看着只觉得修长挺拔,现在没了衣服的遮挡后,那些排布得匀称整齐的漂亮肌肉就一览无余了。种族原因,还浑身都挺白净的。

果就果吧,他现在偏还这么叉腿坐着……

阿盈搜巡了一秒记忆里别人的做法,想了想,吹了个口哨表达赞美之情。

丹炳:“……??”

他茫然地看着阿盈丢下了手里的枪和鸟,看着她迈开腿,淌入水中,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

丹炳这会儿脑子还是一片混沌,想不了事,只能在心里胡乱地大声问:她走过来了?她要干什么?我该做什么?我该说话吗?我要说些什么……?

此时,阿盈已经走到他面前了。

她望着他,微微俯下身。

丹炳和她的眼睛对视着,视线完全无法挪开。

那双绿眼睛里蕴藏着笑意,以及某种微妙的东西。他乱作一团的神智一时想不明白那是什么,但他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的身体没准知道,因为它在发热,血管里的血液似乎在沸腾,哪怕待在水里都很热。

他感觉到一双带着微微凉意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那手指还轻轻地划动了一下,特别痒。

那双眼睛离自己近了一点,越来越近,那张美丽的脸……等丹炳回过神,他已经一手把人的肩颈揽住,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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