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三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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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烟渡紧捏着的手心攥得更紧，过了许久，才似平静下了心绪一般，道：“既是阿兄嘱托，我愿跟在谢虞神君身侧……只不过，我身处于横波楼实属迫不得已，还有一事要请谢虞神君相助。”

谢虞看了看窗外已然停了的风雪，知道时辰已过多时，有些不耐。

不过他也没将这份不耐表现出来，只道：“但说无妨。”

“烟渡依阿兄所言，找了一个繁华之地落脚，停驻横波楼，日日以琴与玉佩中的灵力为引，为方便寻神君。可是，近日来了一人，欲对烟渡不利……”

“嗯，知道了。”谢虞甚至没有细听叶烟渡的话，只是略微敷衍地应了一声，抬手便从袖中抽出了一柄光剑。

叶烟渡一惊，刚想说出口的话语也都噎在了喉中。

“你先拿着这柄剑，它能护你一时周全，我有些事，等办妥了之后再来寻你。”

叶烟渡抬手接剑。

那剑仿佛是光凝成的，周围氤氲着雾气，看似轻飘飘的，薄如蝉翼，然实则却不似外貌般轻巧，握感冰凉，她的手往下坠了一坠，险些拿不稳它。

谢虞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还有事么？”

叶烟渡怔了一怔，道：“无事……只是神君何时来接我？还有那人……”

“三日之内。”谢虞转身，宽大的袖袍随窗外吹入的夜风而鼓动，“若你有本事以此剑杀了他，便杀了他，若没有，等我来时再谈。”

“是……”

叶烟渡这句话刚刚落下，谢虞的身影便远去了。

她看着天上那轮明月敛眸沉思了片刻，将谢虞给她的光剑小心地收在了枕下，这才将窗子关上，唤外头的婢女进来侍她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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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溯今日被叶烟渡搅扰了兴致，早早便回了客栈歇下，而小锦鲤也识趣地没与她搭话。

她一直在思虑着叶烟渡的身份。

她总觉得，若她弄清了叶烟渡的身份，或许也能挖掘出隐藏在自己身上的秘密。

就这样，想着想着，桑溯不自觉便睡了过去，而她醒来的缘故，是因为左眼的一阵刺痛。

不过这回并不是因梦惊醒，所以她的动作轻了许多，没有吵醒小锦鲤，而是独自下了床，走到了窗侧。

这是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与九天境有关，否则谢虞在大荒泽怎会问她那句话，而她的梦中又为何会有九天境的景象。

窗外的风雪已经停了，桑溯将窗子打开，望着窗外的那一弯明月。

漆黑的天幕上没有一颗星星，似是云层厚了，将其遮掩了去。

不知为何，桑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以手捂住了面颊，让冰冷的脸庞暖上几分。

站在窗边吹了风片刻，左眼的刺痛终是消减了下来，桑溯叹了口气，正欲回榻上再睡个回笼觉，却见这本是空旷的夜色中显出一个颇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怔了怔，紧紧攥着窗子的边缘，猛地一挥手，想将窗子关上，可那道身影的速度却比她快了一分。

下一刻，谢虞已然坐在窗子的边缘，一手覆在桑溯的手上，另一手半环着桑溯，距桑溯仅仅几寸之遥。

“你……”桑溯被他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很意外？”谢虞半眯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含笑看着桑溯，一如往日对她时的戏谑。

“这倒不会。”

桑溯直到现下，终是不知自己到底是如何作想的了，但看到谢虞的第一刻，她竟是安下了心来。

“你的命还挺硬的。”她将头向后仰了一仰，垂下眼，不愿去看谢虞的眼睛。

“不过你看起来倒也不太失望。”谢虞笑了笑，又凑近了她一分，“而且好似还有些庆幸？”

“你说什么呢？”桑溯下意识地咬了唇，面上竟是泛起了一丝红意。

“呵，罢了，不逗你了。”谢虞一手撑着窗沿，轻巧地落进了屋内，还顺手将桑溯刚刚打开的窗给关上了。

“你做什么？”桑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屋内黑暗，她的双眸之间仿佛只能看到谢虞的面容，心跳不合时宜地快了起来。

“刚刚要关窗的也是你，现在呵斥我的也是你，我也想问，桑姑娘是想如何呢？”

谢虞低头看她，面上的神情看起来更为可恨，桑溯心中愤愤，却不好出声说自己刚刚欲将他关在窗外，只好憋了口气闷在心底。

“桑姑娘怕是忘了，在大荒泽中允诺过我一件事。”见桑溯不言，谢虞倒也不觉尴尬，只是将下一句话语缓缓道出。

桑溯本就因为这件事情心虚，没想到谢虞竟将它风轻云淡地说了出来，且言辞间还没有一分责怪，倒是像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于是她顺势转移话题道：“这人都出来了，再知晓去那儿做什么也毫无意义了。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交易？”谢虞挑了挑眉梢，似是提起了兴致，“真没想到向来对我唯恐避之不及的桑姑娘，竟会想与我做交易。”

“以前我避着你，是因为你于我无任何可图之处，而我又不知你接近我到底为何。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若是不平衡了，自然是相处不得。”

“听桑姑娘的意思是，如今你对我有所图了？”谢虞的声音很轻，可却随着他呼出的热气吹到了桑溯的耳畔，惊得她差点打一个哆嗦。

而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经他这个语调说出，还格外渲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气氛。

“算是吧。”谢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桑溯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句话。

“既然桑姑娘都对我有所图了，我又怎能不应下这则交易呢？”谢虞偏了偏头，顺势坐在了圆凳之上，“桑姑娘想与我交易什么，都可以。”

“你……就不听听我要说什么，就这样应下？”

这么多年来，桑溯何曾见过谢虞这样的人，让她感觉危险无比，却又对她从不设防。

就好像无论她要什么，他都能不计得失地双手奉上。

“不需要。”谢虞的面上依旧挂着那抹淡笑，但如今桑溯却不觉得它假了，反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既是如此，她也没有什么需要忌讳的了，于是开口道：“我想知道，我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而我欲追寻的这个秘密，大抵也是谢公子执着于跟着我的原由吧。”

“你所言不错。”听闻此言，谢虞微微蹙了蹙眉。

其实让桑溯忆起往事，一直是他现下心头所愿。

可是纵使他是神，能为许多常人不可为之事，却也会害怕，怕她会怨他，怕她一时接受不了那些染血的过往。

最重要的是……若只凭他一人叙述，而不是让桑溯自己忆起，他又要怎么确保桑溯会相信他呢？

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的这么容易。

“我还有一个请求。”桑溯敛下眸来，月光洒在她的面庞，将睫毛的阴影斜斜地投在她的脸侧。

“但说无妨。”

“你知道我这人没什么优点，虽表面总是装作善良乖巧的模样，实则疑心病极重，不是什么好人。若只你一人对我说，空口无凭，我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相信于你……”

“我知道。”

桑溯这一语正中谢虞下怀。

他本就没打算直接将一切对桑溯全盘托出，而是打算循序渐进地让她了解那些过往，若她能慢慢回忆起来，无异于是一件最好的事情。

况且，他与桑溯分离了百年，他亦不知她在朝境轮回的这百年中，经历了什么。

若要他将一切都说与她听，也并不现实。

“三年。”桑溯抬起眼，紧盯着谢虞的双眸，那双看似温柔如水的杏眸，在刹那间竟给人以一种如磐石般坚定而深沉的力量。

在这一瞬，谢虞竟觉得仿佛回到了百年之前，她就执着那柄光剑，站在自己身前。

“三年之内，你可以在我身侧，若有所需，我尽力相助。若三年之后，我还是寻不到我要的答案，我们便分道扬镳。”

“如你所愿。”

谢虞点头应下，看向在桑溯床上呼呼大睡的小锦鲤，这才问道：“这么晚了，为何没睡？”

桑溯愣怔了片刻，下意识地就想隐瞒，然又突然想到刚刚应允谢虞之事，只好略微有些不习惯地侧过头去，轻声道：“眼睛有些痛，便醒了。”

谢虞蹙了蹙眉，抬手覆在了她的左眼之上。

桑溯身躯一僵，克制着身体的本能，没有躲去他掌心的暖意，只是更加局促不安。

“你不必紧张……”谢虞叹了口气，收回了手，“你的左眼能看到万物之光，是因为其中有九天境的神力。虽然我现在也不清楚为何你的神力只存于左眼，不过之后，我想我们有很多的时间去弄清它。”

“如此。”往日与谢虞相处的片段在桑溯的脑海中轮转，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突地抬起了头来，“所以，其实你不是什么邪祟，而是九天境之人，是吗？”

“是。”谢虞点了点头，“我想此番我们可以去落星野，查探一下当初九天境陨落后是否留下了什么线索，或许你也能想起些什么。不过……我们还需在长停停留几日，我有些事情要办。”

“什么事情？”

“故友之托。”谢虞长吁了一口气，面色与姿态也不再如刚刚般严肃，而是逐渐恢复了与桑溯初见时的轻浮与散漫。

“我想你来长停几日了，就算没见过，也应该也听过她，叶烟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