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梳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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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喜欢吗？”何清目光灼灼地盯着段宴。

“喜欢。”段宴果断回答。何清的眼神中闪着一抹凶残的幽光，如果他敢说不喜欢，何清一定会不顾腿伤冲过来锤他的。

“喜欢就好。”何清放松地靠回沙发上,那姿态明显在说“算你识相”。

段宴拿起梳子仔细端详，雕工真的非常精细，可以看出制作者花了不少心思。而且，这造型，有点像《寻觅》第一版漫画中桃娘子的那把木梳。

何清曾经提到过，他是《寻觅》的粉丝,从漫画连载的时候就开始追了，所以——

“这是你亲手做的？”段宴问道。

何清大大方方点头：“对啊,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出如此精致美观样式新奇的木梳。”

这把木梳是他两年前做的，当时手游版《寻觅》开了新副本,是《木梳》篇的剧情。

游戏玩家如果能通过桃娘子的试炼,得到道具木梳，就可以获得丰厚的通关奖励,而且有50%的几率可以开出具有魅惑敌方功能的桃花石。使用镶嵌了桃花石的武器进行攻击，可以使敌方陷入10秒眩晕并持续掉血。

但桃娘子的试炼难度太高,通过率特别低。

官方在大批玩家尤其是生活玩家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又增加了一种获得道具木梳的方式,就是自己亲手制作。

何清当时跟孟彬一起玩儿的这个游戏，因为他们俩都是雕塑专业的,所以直接选了亲手制作。不过游戏中的亲手制作和他们想象中的亲手制作一点儿都不一样,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寻找材料和提升经验值上了。

做完这个任务之后，何清突然想在现实中也制作一把木梳。

当时他想着木梳做好了可以当礼物送给孟彬，就问孟彬要不要。孟彬非常嫌弃地摆手：“不要不要，现在谁还用这种老土的木梳子啊！”

“很多人用的好吧！”何清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传统工艺品。

“那也都是一些爱美的女孩子,男生宿舍用雕花木梳是想被人笑死吗？”孟彬语气中带上了嘲讽。

何清当时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如果你真的担心被舍友嘲笑，我可以在学校附近给你买一套房子住。

当然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他否决了。

孟彬的嫌弃太过溢于言表，语气中也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留。他这话要是说出来，不过是再遭受一波更猛烈的嘲讽罢了。

——

孟彬说了不要以后，何清还是准备把梳子做出来。

你要不要是你的事情，我做不做是我的事情。而且，你不要，以后总会有人要的。何清当时是带着一种赌气的心理去做的。

不过等他真正动手的时候，就抛却一切外界纷杂，专心投入到创作中了。

那时候刚好是寒假，他一个人在家里二楼的库房里翻翻找找，想找出一块合适的木料，却在无意中翻出一只丑丑的小猪木雕。

不是他夸张，而是那只小猪真的很丑，丑到何清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小时候的练手之作。他刻的第一只小兔子也没这么丑啊！他完全没有雕刻这只小丑猪的记忆啊！

不过家里只有他和外公两个人，外公就算梦游都不可能做出这么丑的作品，所以肯定是他做的。

小丑猪用的是初学者最常用的椴木，何清心塞塞了一会儿，决定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他要用同样的椴木做出一件雕工精美的作品，展示自己十几年来巨大的进步，一雪前耻！

椴木非常柔软易于雕刻，而且梳子上的雕花面积就那么大一点，何清就算费尽了心思去炫技，也只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做好了。

做好后又没人可送，他直接找了个盒子把木梳塞进去，和其他常年不见天日的物件们一起放进了库房。

段宴送他回来那天晚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拿别的东西的时候，一时冲动把这个盒子也带上了。

在去了段宴家以后，又一时冲动把盒子扔给他了。

每一件物品都需要一个主人，或许，段宴就应该是这把梳子的主人吧。

——

“谢谢。”段宴扣上盒子，打算把梳子当成工艺品收藏。

“我很喜欢你的礼物。”段宴又重复了一遍，不同于刚才怕挨打出于求生欲的脱口而出，他现在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因为这份礼物，让他想起了他曾经送出的第一份礼物。

那也是一个木雕，也是椴木的，不过他不知道那个木雕具体长什么样子。那时候他眼睛还没好，几乎看不见东西，只能用手指摸索着做，成品肯定惨不忍睹。

但是，那已经是当时的他所能做到最好的了。

他做了整整一个月，一遍遍摸买来做参照物的成品，在心里记下轮廓，又一点点用刻刀在木料上雕琢出形状。

那是一只可爱的小猪，据说小猪代表祝福，收到礼物的人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慵懒度日，永远不用经受任何磨难。

可惜好像不太灵验，秦浅在遇到他之前过的日子非常坎坷，遇到他之后也一点都不幸福。

或许，是因为秦浅弄丢了小猪？所以连带着小猪附带的祝福也丢了？

段宴摇摇头，把不好的想法甩出脑海。

虽然结果并不尽如人意，但礼物送出的时候是很美好的。他开心地把礼物送给了他的白月光，他的白月光也很开心地收下了，如此，便足够了。

当时那种幸福的感觉，他仍然记得很清楚，那种酸酸胀胀的心里像被各种各样水果味的糖果填满的感觉，让人非常满足。

现在何清的礼物，又让他回想起了当时的感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记忆中情绪的影响，他竟然真的看这把梳子非常顺眼，非常喜爱。

好像这把梳子填补了他心中的某种空缺，让记忆中的礼物更加圆满了。

上次是他送别人，这次是别人送他，一个完整的来回，双倍糖果般的甜蜜。

“喜欢就用起来呀，来，宴宴，你过来！”何清朝他招手。

“你不要这么叫我。”段宴神色颇为不自在。

“好的。”何清乖巧应道，随即拖长了音调，“段大总裁，请您过来一下呗～”

“干什么？”

“给你梳毛，啊不，给你梳头发。把梳子给我——”何清朝他伸出手。

段宴拿着梳子递过去，却被何清抓住手腕，把他整个人都拽过去了。

“来，你在这儿坐好，身子放低一点儿，对，就是这个姿势——”何清指挥段宴坐在他旁边的位置，然后把人放倒。

段宴侧着身子枕在何清大腿上，别扭地想起身。

“不要动！”何清摁住他，把包着冰块的毛巾递到他手里，“来，继续帮我敷腿。”

“我可以蹲着帮你敷！”段宴试图抗争，他还是比较喜欢正常的姿势。

“蹲着多难受，还是躺着更舒服。”何清暴力镇压了他的反抗，强迫他乖乖躺着。

“宴宴啊，我很开心你愿意收下这个梳子。”

这把椴木制成的梳子，如果当做一件商品来看，它的价格太廉价。如果当做一把梳子来用，它的木制太柔软。这根本不是一件合适的礼物。

如果不是上面寄托着他的小心思，这把梳子其实一文不值的。

而豪气到动不动随手甩银行卡，买房子直接买上下两层楼的段大总裁，却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嫌弃。

何清像揉毛绒玩具一样揉乱了段宴的头发，再拿起梳子一点点梳。

段宴没有说话，用沉默表示抗争。

“宴宴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桃娘子这个角色吗？不仅仅是因为对轰轰烈烈爱情的向往，还因为，桃娘子是一个很果决的人。”

“爱情不会永远在原地等你。我爱你，所以把木梳给你，如果你不要，那我就走了，而且走得决绝，绝不回头。”椴木是一种很柔软的木头，何清用的力道也非常轻柔。

“爱你的时候我全心全意付出一切，走的时候，也会把我的全心全意全部收回，全都给下一个人。”

“那句很有名的话怎么说来着，‘你来了我当你不会走，你走了我当你没来过。’”何清说到这里一顿，“咦，怎么突然感觉有点矫情？”

“清清，你真的相信，曾经付出的全心全意可以收回来吗？”段宴的声音压得很低。

“当然了！”何清回答的无比果断！

如果不能收回来，他岂不是要一辈子栽在孟彬那个沙壁身上了。噫，太惨了，想想都可怕！这么悲惨的事情是绝壁不可能发生的！

“真的，可以吗？”段宴又问了一遍，这次是在问他自己。

而他，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

何清的梳毛效果不错，段宴睡了一个好觉。

段宴的冰敷效果也不错，何清第二天醒来，腿部不肿不痛，一小团淡淡的青紫完全不影响行动。

早上听到段宴出门的声音，何清迷迷糊糊地抱着被子翻了一个身，像往常一样继续睡回笼觉。

睡着睡着，“叮咚叮咚——”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奇怪，是忘记拿什么东西了吗？

可是段宴知道他喜欢睡懒觉，早上从来不会打扰他的。而且就算真的忘了东西回来拿，以段宴的性格，应该也会自己用钥匙开门，而不是疯狂按门铃。

“叮咚叮咚——”门铃继续响个不停，存心不让人睡觉似的。

何清确实睡不着了，他气呼呼地爬起来穿衣服。

外面的人你最好真有事，否则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