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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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埠城回到皇宫要好几日的时间,唐之渊一开始护送白行歌回宫时,还有点担心他是不是想暗中耍什么阴谋或小心机,毕竟他真的难得如此配合。
白行歌和鬼打的交道比跟人还擅长,像他这种完全不擅长此道的,对他自然非常防备。是直到过了好几日,白行歌都一直如此安分,不吵也不闹省心得很,他才稍微放了点心。
白行歌当然不会那么傻去做无用之功,如果季君延派来的只是一队人,那或许他动动脑筋的确还有溜走的机会。可季君延如今派来的是千军万马,且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别说是看个人了,估计让他们看守一只苍蝇,那苍蝇都飞不出去。
既然不管怎么做都是一样的结局,他还不如省点力气,回宫之后再搞事。
朔国大国师被以极大的排场迎回了皇宫。早在季君延大阵仗找人的时候,朔国的人民们都知道了他逃离的事。如今他回宫又如此轰动,据说皇上还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惜为了他与令人闻风丧胆的飞月楼作对,将重金从靖国手里得来的火|药都用来炸了人家的营地以作威胁。
埠城的人民都震惊了,据闻季君延还为此收到了不少大臣的冒死进谏,提醒他这种作为实在有失大体,也不值得,不符合一个一国之君的处事态度。
季君延把折子全砸回他们脸上,表示除了一国之君,还有谁能有这种底气做出此等大事?
……简直无法反驳。
不过,季君延终究是要为了他的任性负责。把皇宫里大半的兵马派出去意味着防守的削弱,他对自己的掌控有些过度的自信,认为自己应该能够应对好一切的紧急情况。
事实上,他确实也能够应对,逼宫篡位这种事并没有发生,但与他作对的那些势力方,必然要趁这个时候与他斗上一场。毫不意外,皇宫在白行歌回去的时候,刚疲惫地结束一场堪称是小型战乱的大事。
具体情况白行歌并不清楚,只知道他回来后发现宫里的人都在忙进忙出,甚至还有尸体还未处理完,被人抬着从护送他回来的马车前经过。
白行歌的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季君延或许在那场骚乱中险胜,又或许只是成功防下熬到了他另一半的军队回来,但闹事者时机抓得非常准确,几乎是在被赶回皇城的军队捕捉包围之前,就指挥着那些叛军离开。
据说季君延在书房发了一场脾气,东西被他摔得满地都是。
伺候着季君延的小太监在听说白行歌回来后兴奋得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在他踏入宫殿之前就先来到他面前,哀求道:“国师大人,陛下向来最听您的话。陛下现在正在书房发脾气,既然您回来了,能不能帮忙去劝一劝他?”
白行歌心想,现在让他去恐怕是想要他火上浇油吧?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请为我带路。”反正面迟早要见上的,先去看看他在做什么也好。
对于季君延,白行歌虽然对他并没有那种感情,可多少也曾真心实意将他当作朋友,所以对于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他的排斥中多少还带着无奈。
随着他和小太监越走越深,里朱红色的宫门越来越远之余,他还察觉到宫内的气氛和他离开之前相较,有所不同。
从前他在宫里时,生人见不到他,倒是徘徊在宫里无法离开的死魂见他孤独,会天天来找他聊天。他和他们的关系还不错,所以清楚他们在知道自己回来的话,定会跑到他面前热热闹闹地说上几句。
他也是走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现在的皇宫对他而言实在过于安静。
像这种已经存在了好几百年的建筑,里面的亡魂可不要太多,随随便便哪个角落都能见到一只失去我意识的游魂。可他回来至今,哪怕一路走到了御书房,他连个小游魂都没见到。
这实在有些反常,难免让他联想到在宫外与那个神秘尊者交手时历经的种种。
白行歌站在御书房外等候小太监去通报,对方很快就回来了,眼底下难掩一抹喜色,恭恭敬敬地将他请了进去。
季君延侧对着他站在房中央,魁梧的身子披着金色的龙袍站在红毯上,周围跪了一地的人。他轻抿着嘴缓步走了进去,雪白色的衣摆微微拖地,随着他轻盈的步伐晃荡着进去,仿佛将房外的秋日寒凉也一并卷入房里。
白行歌的及腰长发柔柔地落在背上,让他颀长的背影显得更为仙逸。他的出现总能给所处的空间带来一种宁静,那些刚受了季君延的火的大臣们的身体正微微发抖,房内一时无人敢说话,安静得呼吸声都变得清晰无比。
半响,季君延才说了句:“都先下去。”
房里除了白行歌之外的人,如临大赦那般离开,步伐毫不犹豫。白行歌甚至在想,若此时能给他们每人的脚底配上一对火轮,他们可能还会走得更快。
小太监贴心地在所有人离开后把房门关上,将空间留给季君延和白行歌。
时隔多月再见到季君延,白行歌的内心难免有几分触动与感慨。
有一说一,季君延的外貌条件非常优秀。他的年纪比他要年长许多,已是三十来岁之人,同时也正值壮年,是做什么都很有精力,能以行动将自己的野心充分发挥的年纪。虽说如此,但季君延身为皇帝,自然是将身体照顾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来已经是个三十岁的男人。
他的五官生得很有英气,且棱角分明,就是还带着几分阴戾,让人畏惧。
那双死水一样的褐眸正紧盯着他,大概是因为最近事情过多,他脸上还透着些许疲惫。
白行歌在所有人离开后,屈下身子行了个礼:“微臣见过陛下。”
难得的,季君延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急匆匆免了他的礼,反而久久没有出声。
白行歌也不介意,就那样无声等着,直到那金灿灿的衣摆出现在他视线之中。他眸光才微微一顿,手臂忽然被一只手以强大得足以将他弄疼的力道抓住了他,并用力直接将他从原地扯起。
季君延那双充斥着红色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满满的怒火,像被惹急了的猛兽那般瞪着他:“白行歌,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朕平时对你过于纵容,才会让你做出逃离皇宫的事情来?”
季君延觉得白行歌这一趟回来之后变了。细说的话,他在外面的日子过得应该挺滋润,整体状态看起来都很好,皮肤还是和从前一样滑嫩白皙,仿佛碰一下都能让人融化。他身上的气质仍是一如既往的清淡、温和却又疏离,但季君延还是能从他那双平静的眼睛里,和他整体给人的感觉察觉到他的变化。
若说从前被他养在宫里的白行歌就是个精致的宠物,他的身体不仅被他关了起来,心也无处可去。人人都说他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天造之物,可季君延就对着那样的他感到踏实,因为离开了他,他就什么也不能做到,只能依赖着他的庇护。
但现在的白行歌,身上多了其他的气息。他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可能是多了烟火气,清明的眼睛也像是被沾染上了不一样的欲|望,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鲜活的灵气,也像是多了点野性。
人虽然已经回来,可心却还在外头。
“陛下言重了,微臣只是出门为自己半点重要的事。再说,身为国师,居于深宫原本就不太妥当。从历史记录来看,大部分朝代的国师都会在外自立门户,拥有自己的府邸,微臣不觉得到了这个年纪,还适合留在宫里打扰陛下。”
季君延听着他不带感情起伏的语气,想起从探子口中,对于他和那个叫做谢璟深的男人的相处描述,心里就憋着一股火。
他抓住白行歌的手越发用力,明明力道足以疼得让白行歌觉得像是要被捏碎了筋骨,但他却仍只是垂着眼睑,脸上神情半点也不挣扎。
季君延笑了一声,笑声里显然还带着怒意:“国师说得有道理。”
白行歌惊疑着季君延竟然会同意自己,果然就听见他接着说:“国师这个年纪,也确实该有个合情合理可以留在宫里与朕作伴的理由了。”
“你自己准备准备,朕已经让人算好了吉日,就在八日之后,到时候朕会以立后的仪式,迎娶你。”
季君延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只是在宣布一件很正常的事,白行歌却感到惊怒:“你疯了。”
这是什么意思?要直接纳他为后?自古以来就没有这种规矩,更何况他并不愿意:“季君延,你能不能清醒点?皇后才刚过世没多久,你朝政的事情都没处理好,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事情?”
季君延怒道:“因为我怕再不将此事定下,有人就要把我看着十几年的人给抢走了!”
“真不愧是阿歌,和朕小打小闹离开皇宫,也能在外惹了一身桃花债。你可知道在你回来之前,朕差点遭到刺杀身亡?”说着,他冷笑了一声,“那些想要了朕的命的人,就是你在外头招惹的人,还有你背着朕帮助的人!”
季君泽和谢璟深的人动作可真快,简直就像是早已猜出他的安排,故意趁机找他麻烦。这若说没人透露出消息给他们,他都不信。
但最让他生气心寒的不是他们的袭击,而是白行歌的态度:“你明知道我最讨厌那些粗鄙的江湖之人,你明知道朕和季君泽不合,可你却背着我与他们合作,还去了一趟九王府替他们摆平所有的事。”
“阿歌,我和季君泽不死不休,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季君泽目眦欲裂,抓住白行歌用力晃了晃,低吼着问,“当年在朕和季君泽之间开始产生分裂时,朕给过你机会,是你选择了留在我身边!如今,难道连你也要背叛朕了吗?”
白行歌眸光一动,看向了季君延,平静地回答:“季君泽身边还有其他人,我当你是朋友,如果连我也都离开的话,你就当真一无所有了。”
他承认,自己当年确实是心软,对季君延生了恻隐之心。而且,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理由,必须得留在皇宫。
季君延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怔,最后强硬地把人抱在怀里:“是,我知道这世界上只有阿歌真心待我好。”
“那是因为我把你当成了朋友,可这并非爱恋。”白行歌袖子底下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没有回抱着他,趁着他的情绪有些缓和时说,“季君延,你其实自己也明白,你对我并不是爱。”
“你只是像找到一个很合心意的玩具,而正好这个玩具你能安心放在身边收着,便产生了占有之心,只想把它紧紧捏在手里不放开,不让人发现,也不给人触碰。季君延,这不是爱。”
季君延在沉默了片刻后,忽然缓缓将他放开,眼神阴狠地盯着他:“那如何才叫爱?就像你和谢璟深?”
白行歌垂落在身边的手微微一动,没有回话。
季君延对白行歌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在以前他很喜欢他的沉默,因为这就表示他默认了他的回答,至少不是拒绝。可在这一刻,这种沉默却只让他感到窒息,心里甚至生出了滔天恨意。
在极端的愤怒之中,季君延脸上的笑容却越深越温柔,唯有说话的语气能让人察觉到他扭曲的怒意:“白行歌,你给朕听好了。”
“就算是玩物,你也只能是朕一个人的玩物!”
作者有话要说: 吧唧吧唧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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