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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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匀道：“你毕业后我找过学长，但是没有打听到你的消息……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只听说你似乎要回江城。”

他说：“后来我就开始考教师资格证，想去江城碰碰运气……”

温匀现在都很庆幸自己足够优秀，毕业后花费了一年时间顺利拿下高中教师资格证，先在外省的学校任职了一年，而后抱着忐忑和期待向黎睿的母校江城一中投了简历，幸运的被录用了。

见到黎睿的那刻，无异是走在路上突然被一等奖砸中，他等到了。

说出来后，心里舒坦不少，温匀低头把手中的西瓜汁喝了。

黎睿心酸的厉害，温匀竟然一直在他视而不见的背后，茫然地四处寻找他。管理公司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他的情绪这样波动，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口中饥渴感减少，温匀继续说：“当年的事一直想亲口给你说声对不起，那捧花……确实是我送出去的。”

黎睿靠在椅背上，思绪一下回到那天。学校外门新开了一家花店，新进的玫瑰还沾着晶莹的水滴，路过的时候脚步情不自禁的停住了。

温匀不久前刚去参加了一个比赛，获得了一等奖，或许是真诚的想为他庆祝，也或许是掺杂了某种试探的期待，黎睿想也没想，就买了下来。

只是递出去的一瞬间才反应过来，一个男人送另一个人那么大捧玫瑰，哪里都透着奇怪，温匀被吓到的表情宛如一根锋利的刀刃刺进了他的胸膛，黎睿却还能笑出来：“只是觉得好看就买了，不喜欢就送给别人吧。”

当时温匀怎么说的来着？

“我……我一定会好好保管起来的，谢谢学长。”

然后下午就在另个女生手中看见了那捧花，包装纸上还带着他亲手系的并不漂亮的蝴蝶结。女生的朋友们还在笑着和她闹，隐约能听见“真是温匀送的？”“他是不是在追你？”之类的言辞。

一瞬间恍然大悟。

被愚弄了。

很奇怪，没有愤怒的感觉，只是心凉的厉害，周身的空气都被抽离了，过了很久才缓过来。

原来温和老实的表面下并不一定拥有同样的心脏，那是黎睿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是个男生，然而被狠狠上了一课。

温匀脸上涌上愧疚的神色，耳朵染上羞窘的红。

花送出去后，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学长送了自己玫瑰花，本是做梦都会笑醒的好事，却在同班女生的连连追问下，心虚又不安。

因为是同性恋的儿子，从小到大他身上贴了很多标签。恶心、变态、有病、怪物……很多。父母对他态度冷淡，不过是为了繁殖而衍生出的东西，他们各自寻乐，根本没有多余的爱意放在他身上。

他的世界，只有关于这个群体的所有恶意。

所以当同班女生问：“你是同性恋吗？为什么要收男生的玫瑰花？好恶心呀……”

温匀惊慌失措，许久不曾出现的自卑感和自我厌恶瞬间将他淹没，他嘴巴发苦，尴尬又心虚的否认：“不是的……”

“那这花给我呗。”

他浑浑噩噩，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捧鲜艳夺目的大捧玫瑰已经送出去了。

女生拿着花在学校走了一圈，接受众人炙热羡慕或发酸的目光，温匀远远跟在后面，失魂落魄。

温匀知道学长肯定知道了。

黎睿开始疏远自己，篮球社也去得少，温匀却像是感觉不到他的有意为之，看见黎睿依旧巴巴黏上去，等他退了篮球社后还跑去问是不是因为要毕业了，要开始忙了。

温匀故意给自己找台阶下，似乎这样就能当做无事发生。黎睿没有问为什么将花送给别人，他便不敢开口解释。

万一学长并不是那个意思，万一学长真的只是顺手买给他，万一学长讨厌同性恋……

温匀很害怕。

然后他听见黎睿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毫不掩饰的冷淡。

温匀终于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眼中，开始想办法挽救。

他忐忑不安，轻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黎睿只是抬眼随意瞥了他一下，语气听不出什么感情，他说：“是吗？”

温匀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会不是故意的，难不成花还能自己长脚跑到人家手里吗？

他能想到，黎睿也能想到。

只不过他怎么也没预测到，那次是他和黎睿最后一次说话。

黎睿拍毕业照那天，温匀掏出自己的生活费，去同样的花店，买了同样的花。

他满怀期待，一腔憧憬，躲在校门口后的柱子里，等他们散了，他就送出去。

别人怎么看他，不在乎了。什么嘲笑讽刺，都没有黎睿不理他来的难受。

温匀是这么想的，最后没等到机会。

明艳性感的女孩子捧着比怀里更大的花束出现在视野里，一头大波浪卷俏皮又张扬，穿着凸显好身材的红色v领长裙，一出场就紧紧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毕业班顿时沸腾了，尖叫声口哨声四起，黎睿笑着接下了那捧花。温匀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露出这般宠溺妥协的表情，最后亲昵的挽着女孩子的肩膀，在众人羡慕嫉妒的闹声中离开。

怀里的花到底没有送出去，装进了路过的垃圾桶里。

……

还能再见面，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其他的不敢奢想，温匀已经很满足了。

“过去那么久，还能再见到学长，我真的很开心。”他说：“不知道，学长现在，和你女朋友结婚了吗？”

黎睿神色古怪的看着他：“结婚？”

“嗯。”温匀依旧不敢抬头，说：“没别的意思，就是……如果没有结婚的话，以后你们举办婚礼，我能不能也来参加……”

旁边的人沉默了。

就在温匀以为自己是不是太过厚颜无耻时，黎睿开口了：“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结婚了？”

温匀舔了下唇：“学长毕业的时候我看见了……送你花的那个姑娘，很漂亮。”

黎睿一下抓住了重点：“我毕业的时候你来了？”

“嗯，想恭喜学长毕业来着。”想了想，温匀还是小声说了出来：“当时也买了花，只不过没能给你送过去……”

黎睿看着旁边的男人，低垂着眼帘，睫毛因为不安颤动着，跟几年前似乎没什么变化。

“花呢？”

“扔了……”虽然没有和隔壁人对上眼，但依旧能感觉到旁边突然迸发出的冷意，让他声音愈发的小。

好半天，黎睿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手机给我。”

温匀不明所以，将手机拿出来递过去。

黎睿摆弄了好久才还给他。

“我存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电话、社交软件、邮箱、常去的公司地址、办公室……公用的，私用的，我秘书和助理的，全在你手机里了。”

温匀讶异的看着他。

黎睿把自己也给他，道：“你的也给我存一份。”

“我……”

“要是你再把我弄丢了，”黎睿扬扬手里的手机，笑了，“让我来找你。”

温匀终于抬头看向他，手心又开始冒汗。

他听见黎睿继续说：“还有，我没结婚，也不可能和她结婚。”

惊喜来得太突然，心头的激动差点压抑不住，温匀只能微张着嘴慢慢缓解狂热的情绪。

但随之而来的，是满脸的疑惑：“不可能和她结婚？”

黎睿笑得开心：“毕业送我花的那位美女，是我小姑。”

说完还嫌不够，加重语气补充了一句：“亲的。”

温匀宛遭雷击，满面不可置信。

看着他呆傻的模样，黎睿终于忍不住，包厢内充满了充满了他愉悦的笑声。

温匀耳根因为窘迫变得通红，只想用什么东西把自己埋起来。

让他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