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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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到了春节。家家户户贴上对联,只有哑巴家没有。她家显得独树一帜。

陈枕偶尔去敲门,她也不在家，陈枕想,她也不知道上哪里乞讨了。

陈枕看着哑巴门口光秃秃的,琢磨着自己动手写一副对联送给她。

陈枕从床底下搬出箱子，打开积灰的盒子,里面是一套笔墨纸砚。

‘呼’陈枕用嘴吹了吹，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半天。

要不是过年节时要写点东西贴，他几乎都快忘记这玩意的存在了。世界上少了个会写字的,没什么可惜。

他深呼吸一口气,想着哑巴的样子，寻思什么词对他合适。

可是当他想着想着,哑巴的脸就愈发清晰的浮现在他眼前了。想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哑巴，差点被哑巴吓的半死，但还是故作镇定的说“我不怕你”。

现在想来,不免有些可笑又可气。哑巴很丑，但是哑巴很善良。他自己脸上也有丑陋的胎记,有什么资格被哑巴吓到呢。

他觉得，他要把哑巴画下来。画哑巴在草地上放烟花的那一霎。哑巴像个孩子一样，天真无邪的气质，比倚红楼里涂脂抹粉的爷儿们还好看。

这么想着,陈枕不知不觉中就韵墨下笔了，一根线条，一抹色彩，慢慢地把哑巴勾勒在了纸上。

他没有刻意美化哑巴，但只是一笔一划之间，不知不觉就把哑巴的缺点给修饰掉，把优点给突出来了。哑巴虽然长得丑，可是身材很好，哑巴脸上粗糙，但是手指很细滑，哑巴很高挑，比陈枕高出半个头，他需要仰望才能看到哑巴的眼睛。

对了，哑巴的眼睛也很好看，那眼神仿佛是一个故人的。哑巴经常会偷偷地看他，像个害羞的大姑娘。

哑巴真可爱。

这天晚上，月亮高挂空中。陈枕今天换了个东西，不煮面给她了，提了一碗红豆粥，到哑巴家去送对联，那幅画打算日后做个礼物再给哑巴。

他这样打算着，想到哑巴惊讶的表情，他便偷偷发笑。

‘咚咚咚’

不久，哑巴的门被敲响了。

哑巴打开门，见到陈枕，有些惊讶。

陈枕打量到，哑巴的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气派了些，屋子里收拾的干净了，连墙面也给重新刷过。

床上被褥是新的，桌子上茶壶也是新的。

过了一会，哑巴端起他的红豆粥，眼睛笑眯眯的弯了起来。像是一轮明月。

陈枕却有些心虚，今儿个煮粥的时候，陈枕去写对联了，红豆粥有些糊，怎么哑巴吃不出来吗？

接着，哑巴放下手中的碗，看着他的眼睛比划了两句。

第一句是：你吃了吗？

第二句是：心情好些了吗？

陈枕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那天去河边闹不开心的事。其实他没有不开心，顶多是有些惆怅罢了。反正日子横竖都是要过，怎么过都已经写在八字命里了，他没有别的奢望。就算是天上突然掉下个馅饼，他也不敢轻易接受，陈枕就是这种缩在乌龟王八壳子里过生活的人，他有自知之明。

于是，他点了两下头。

一下是回答第一个问题，另一下是回答另一个问题。

可是不知怎么的，哑巴陷入了沉思。陈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不开心了吗？我带了一副对联来给你。你看了就开心了。”陈枕从怀里掏出崭新的对联，扬了扬手，递给对面的哑巴。

没有意外，哑巴很动容，好看的指头在纸上摩挲了半天，又比划了一个手势：谢谢你。

陈枕瞥了一眼桌上的碗：“红豆粥要凉了。”

末了，陈枕想起她的伤口，又急道：“你别喝那么快呀，暴饮暴食不好。”

哑巴笑了笑，抹了抹嘴巴，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事。

真是个玲珑剔透的蠢货，陈枕腹诽道。

今夜月光正好，斑驳的光线照入小屋中，外面的树林透着神仙境地的幻觉。

一切都岁月静好，只是陈枕不知道哑巴还会在这住多久。

过了一会，谁都没说话。突然，哑巴跟他比划道：“不开摊子的话，不如明天去赈饥吧？”

之所以不开摊子，是因为过年这几天大家都在家里忙出忙进，很少有客人来。况且就算陈枕孤家寡人不需要给自己节假，别人都给自己节假了，没人上街，当然生意就不好了。

陈枕一开始有些犹豫，虽然家里剩下的米面还很多，可是毕竟僧多粥少，害怕不够分。后来想通了，自己原本就是打算分一点是一点的，如果实在不够也没有办法，只能尽力而为了。而且……

哑巴见陈枕犹豫，体贴的比划道：“不想出门见人了？”

陈枕见她这样说，血液直直涌上脸颊，他素来脸皮薄，又经过上次那件事，他的确有些害怕别人骂他。

哑巴见状，拉过他的手在，用食指指头在他的手心上写道：“不用怕，我在后面。”

陈枕不想见人，还是得出门见人。但是好歹他身后还有一个倚靠，不至于让他孤立无援。

今天陈枕一大早起来开始包饺子，身边的人为他和面皮，两个人热热闹闹忙了一上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哑巴和陈枕一块儿准备早点了，这真是稀奇。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你帮忙真好。”陈枕如是说。

哑巴也笑了笑，抬起袖子去擦脸上的面糊粉，却没想到愈擦愈多。陈枕恨铁不成钢似的，自己抬手去替她擦。那白面粉沾染到的位置都给涂白了，就连脸上的痂也美白了不少，他一碰，竟摸到了冰凉的触感。

哑巴似乎不好意思了，微微侧身一躲，急忙比划道：“仔细又给人看到了。”

陈枕佯装嗔怒，轻轻呸了一口，“你说的，有你在，怕什么。”

他很少会跟人撒娇，今日这样好像还是头一次。

哑巴呆了一秒，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乱窜，嘴角不知怎么挂上了微笑。

陈枕没好气道：“你笑什么，我说错了！？”

哑巴摇了摇头，接着笑着比划道：“快点下饺子，不然汤都要凉掉了。”

陈枕这才收起玩闹的心思，一本正经的下饺子。

不多时，一大锅热腾腾的饺子出炉了。陈枕分别把他们装到买好的新碗里，然后一起放到篮子里。

“感觉有些少，你说会不会不够？”陈枕有点头疼，早知道就多买点面粉回家了，现在大过年的店铺都打烊了，家里剩下一点还要留着自己过冬，真是头痛。

哑巴将一只手抚在他的肩膀上，安慰他道：“尽尽心意吧，不要太在意。”

街头，巷尾。总不乏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或男人，或女人，甚至还有小孩子。但是社会发展并不卓越，饿死街头的多数还是一些男孩子，或者被人遗弃的男婴儿。

陈枕想到了十年前的一天，他的家道中落，被无情的卖到了倚红楼去。如果是女人，说不定官府还会看在念过书的份上发配给世家小姐做书童，可是念过书的男孩子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只能流落烟花柳巷。

好在他脸上有块胎记，老鸨没要他卖身。

哎，每次受伤的都是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