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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二是个顶好的日子。

高人手拿着元启和宋乐舒的八字,连连点头,又掐算这日诸事皆宜,最宜嫁娶,陛下应在此日娶亲,帝后必能永结同心,恩爱白头。

于是六月初二这一天,宋乐舒早早便被府里的下人唤了起来。

宋府入目可及便是恣意的红,铜镜映出宋乐舒那张浅笑嫣然的脸,清月和一众的侍女忙着妆点她的面庞,铜镜中影影绰绰,清月抬头恍然一瞬。

虽然宋姑娘嘴上不说,可她确实是极为欢喜的。

嫁了如意郎君,且又得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

宫中送来的皇后冠服被侍女们小心翼翼放在一处,锦盒中的花冠华丽夺目,金灿灿的就像是除夕那夜的焰火,宝石玛瑙点缀其中,即使是清晨阳光不盛,却也映衬出了它夺目绚烂的美。

闺房中的下人足足忙了一个多时辰,宋乐舒身着华衣,金线飞舞其上更衬端庄,金冠与之交相辉映,衬托她肤白胜雪,红唇明艳。

宋府正厅,朝廷命官几员替陛下迎亲——倒不是元启不想来,只是铁律在先,大婚之日人多眼杂,亲自迎亲恐有意外发生。

元启本是不允,要为宋乐舒再破一条规矩。

倒是宋乐舒先替人帮自己传了个话:“官员迎亲也是一样的,我在你这享到的福气已是三生积来,多少女子盼都盼不到的。若迎亲之日你被什么人伤了,你想看我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一道和你一样的伤口吗?”

元启一怔,似乎觉得宋乐舒言之有理,便打消了这在她看来算是任性的心思。

宋乐舒站在小院里,金冠压得她脖子酸痛,清月替她拿着那柄团扇,二人听着下人不断的报告。

“来了来了!郑大人李大人王大人都来了!”

“王大人在宣读圣旨!”

“快快!姑娘可以去正厅了。”

下人通报一声,宋乐舒的心便紧张一寸,直至最后一个人告诉她可以去正厅时,宋乐舒已然脚步发软,心中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不知道该怎么走路。

好在清月搀扶着她。

正厅内一众人尽聚集在此,宋乐舒依稀扫了一眼,除郑岩之外的李、王两位大人,皆是朝中的大人物,且和前朝渊源颇深。

宋乐舒跪地,团扇遮脸,听着父亲训诫。

“敬勉夫君,尊礼从礼,相互扶持,白头到老。”

虽是短短几句,宋勤却声音发颤,泪雨盈盈,想到今此一别,日后再见自己这女儿便是难上加难,顿时觉得心痛如绞。

可他的筱筱是嫁去享福了,人生终有此一步,自己不能哭出来才是。

宋知勉与阿清站在一侧,看着她跪别父母,在执事官的一句“礼成”中缓缓转身,虽团扇挡住半边脸,但他们分明看见了宋乐舒眼底的泪花。

阿清一路跟着,亲眼看着宋乐舒出了府门,坐上了八抬大轿,被一众人抬着上了长街。

长街之上人声鼎沸,官兵夹道长/枪冷剑执在手中,周身警惕双眸凌厉,绝不会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轿子被一路抬着走向皇宫的方向,当然这一路走得极为缓慢,百姓呼声热烈,争相抻着脖子探着头,想要一窥皇后娘娘的风采。

“陛下许诺皇后娘娘此生不娶她人,当真是叫人艳羡!”

“帝后伉俪情深,哪是你我可以比拟的?”

“皇后今年才十七岁啊,真是······”

那人咂舌,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宋乐舒依稀听见这人的说话声,挪开团扇,薄纱纷飞,露出一个姣好的侧脸。

今日之景,她想起了之前亲眼看着卢凝安出嫁之时,那时她匆匆忙忙赶到长街,站在人群之中,也是这般无意与卢凝安四目相对。

那时卢凝安杏眼桃腮,红妆之下很是好看。

宋乐舒以扇做镜,在脑中回想着今早铜镜中的自己。

自己······也是那般好看吗?胭脂会不会太浓?

可扇面上的牡丹锦簇,珍珠点缀其上,她只能透过丝线看到自己的冠服下摆,根本就无法倒映出自己的脸。

半晌过后,宋乐舒也为自己这幼稚的举动一笑。

长街到了尽头。

皇宫的朱甍碧瓦在阳光下泛着极盛的光辉,宋乐舒被他们一路抬着进了宫,穿过皇宫的正门,又入层层的大门,宫墙一层一层被她抛在身后,恢弘的宫殿入眼。

四方宫墙,这便是元启常常待的地方。

自此以后,她便会和他在一处,守着红墙碧瓦看花开花谢几十载。

宫内大典高台之上,元启身着龙袍站在高台之上,碧蓝的苍穹之下,他逆着光看向自己。

长阶漫漫,宋乐舒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踏上。

她每走一步,便想起细雨古刹中,满山苍翠石阶也是这般漫长,那时他执着伞一路和自己并肩,千千万万数不过来的台阶,也被他们一步一步走过了。

今日的台阶没有那么长,可给宋乐舒的感觉却更加庄严,走过这几阶,自己便是他的妻子了。

是了,这个男人完完全全属于自己,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他们更加般配,从此史书上,自己的名字会与他的牢牢相随。

典官说着什么,宋乐舒听不清。

该如何行礼、什么规矩,教习嬷嬷已经告诉了她千万次,宋乐舒几乎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于是她便腾出了全部的心力,去看着今日的元启。

回去,她要做一幅画,描摹出这个只属于自己的元启。

典官宣礼,宋乐舒站在元启身侧,先是向天屈身,拜祭天地万神。

后向祖宗屈身,而后她与元启对着身,便是拜了堂。

庄严之下,宋乐舒的眸中却酿着紧张和激动,她去看元启的眼睛,却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无限的喜悦。

这一瞬间,宋乐舒觉得自己嫁对了人。

礼成之后,宋乐舒被宫人抬到了蓬莱殿。

细风吹动珠帘作响,蓬莱殿内红烛映衬着喜字,宋乐舒稍稍打量了一下,便和清月笑道:“看来皇家也不能免俗。”

她以为皇家的宫殿一向不会和这种红烛红字沾上关系,倒是想不到自己此番成亲,还真是亲眼见识到了。

殿内喜床极为惹眼,宋乐舒稍稍望了望,便想起之前嬷嬷曾告诉过自己。床上挂着的叫百子帐,若是再走近些,定能看到铺的整整齐齐的百子被。

纱幔重重挂起,屋内熏香袅袅却不腻人。

“皇后娘娘,陛下稍后至此,一会还有许些规矩要讲,您先坐下歇歇吧?”

宋乐舒一头的金饰犹如千斤重,她僵着脖子一天,此时已经头昏脑涨,再者又未食多少东西,此刻又饥又累,倒是真想歇一歇了。

她小心翼翼坐着床边一角,清月想要倒杯温水,可桌上的玉壶却被喜字贴了个严实,里面怕是空空荡荡。

“娘娘忍一忍吧。”

宋乐舒自顾自打着扇子,往一侧挪了挪,靠着床柱半合着眼。

眼看时辰差不多,清月听了听外边的动静,行了个礼告退。

直至清月走后,宋乐舒疲乏涌来,她险些撑不住就要睡去。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些微弱的喧闹声,德诚念着陛下驾到,宋乐舒这才从半梦半醒中睁开眼,忙坐端正些,以扇挡面。

元启独身入内,宋乐舒躲在扇子后面打着哈欠,她藏在扇子后面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她摇头时满头佩环作响,僵硬的脖子险些支撑不住。

宋乐舒忍不住呼了一声痛。

元启锦履在自己面前站定,他手指夹起扇子,便见到了宋乐舒微微惊讶的神色。

红妆衬托之下的容颜带着难掩的惊艳,元启这般愣着看了一会,而后才道:“我还以为素色衬你最好,可今日一见,你穿着红色才是更美的。”

蓬莱殿内无下人,宋乐舒便微微放松了些,只是她仍有些在意,探着头向外看了看,半晌才确认到:“没别人?”

“你还想有谁?”元启忽觉好笑。

宋乐舒一把抽过他手中的扇子,道:“快帮我把这花冠卸下来,我脖子快痛死了。”

元启忍俊不禁,他扶着宋乐舒到了铜镜前,先是摘下了玉扳指,又将广袖挽了挽,他方抽出一根金簪,便拽掉了宋乐舒几根发丝。

宋乐舒惊呼一声,门外路过的宫人不知怎的,却脸一红。

紧接着便听皇后娘娘道:“你不会轻一点吗?”

“我争取下次轻点。”

宫人面面相觑,忙将蓬莱殿的正门阖上,自顾自退远了一些。

元启在殿内依然卸着花冠,宋乐舒一手垫在后脖颈处,一边看着镜子中的元启。

“元启。”

“嗯?”

宋乐舒忽地抿唇笑笑,露出一抹狡黠:“夫君。”

元启握着金钗的手一顿,眼眸中喜悦一瞬扩大,他抿唇压下笑容,可眉眼间的喜悦却压不住:“嗯,是我。”

宋乐舒继续笑着,乌色温柔的瞳倒映着元启的身影,花冠摘下,乌发如瀑披散。

她又叫了一遍:“官人。”

“娘子。”

宋乐舒心如小兔蹦跳,她缓缓站起身,伸手揽住了元启的脖子。

以额抵额,馨香入鼻,元启忽地吻了吻她。

“明早,我为你描眉吧?”

“才不要,你肯定画的很丑。”

“明日我又不用上早朝,我可以帮你画一早上。而且,”元启稍顿,满眼笑意,“第一次画的不好,多画几次便好了,人生那么久,阿舒,要给我个机会吗?”

元启的手已然探向她的冠服,宋乐舒没有躲开,她杏眼柔情,倒映着元启的面庞。

人生漫漫无期,而我们才刚刚开始。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此完结。他们的爱情算是圆满,彼此忠贞不渝,俗事烦扰,但他们彼此都是对方的光芒,纵使几十年之后,老眼昏花的元启还是会在蓬莱殿叫着一声“阿舒”,我最爱的他们会相伴至白头。

下本开《我和甲方,双双穿书》,而《长安不良卫》这本会与之同步更新。后者的故事设定在乾朝,也就是本文改朝换代之前的故事。

·《我和甲方,双双穿书》文案(男主假太监):

夏霁和甲方爸爸一起穿越了。

夏霁成了自己笔下虐文中的悲惨女主,开局亲人祭天朋友去世,夏霁受制于他人。

昔日笔下帅气男主一脸阴鸷对着自己,夏霁哭道:“崽啊,你不能这么对亲妈!”

换来原男主一记眼刀,夏霁哭唧唧续写情节,企图改变自己命运。

未成想,却迎来了本作最大反派。

某日,官宦叶煦捏着兰花指,一口四川话直接穿帮。

夏霁懵逼:“宫廷玉液酒?”

叶煦震惊:“······一百杯?”

#确认过眼神,是来自同一时代的人#

#携手保命,问我和甲方为什么这么和谐#

#狗屁朝代没有辣椒,要了四川人老命#

·《长安不良卫》文案:

宁颂在乾朝存在的最后一天,当了最后一次不良卫。

乱党喊杀喊打,带着刀枪剑戟冲进了昔日繁华的皇宫,用最后一刀将这个腐朽的王朝推入深渊。

作为长安城的不良卫,宁颂以女子的身躯护了长安城几载,今日亦要用自己的躯体守护着这个即将倾灭的王朝。

于是她提着缺口的刀,拖着流血不止的腿杀入敌阵,在一片又一片的血雾中,她看到了火舌中被不断舔舐的旗帜。

旗帜下,是尹叁腾满是血的面庞。

心爱的人在火舌中拼杀,宁颂最柔软的心弦被拨动,巨大的杀意迸发,不能同生便要共死。

血雾纷飞之际,宁颂听到了尹叁腾的一句话。

“阿颂,快跑,不要和我一起死。”

“你是我们的见证者,活下去,告诉所有人,不良卫不是负隅顽抗的反贼。”

宁颂成了唯一记得不良卫存在的人。

于是她活了下去,成了亡者的叛徒,新朝的走狗。

新朝国号为“贤”,贤朝成立的第三个月,贤朝皇帝恢复了不良卫的设职,破格提携前朝反贼宁颂,她成了新朝不良卫的一员。

新朝保光元年,不良卫中新的队员将宁颂围在长安的街道上,问起了她的过往。

宁颂摸着脸上墨刑留下的疤痕,平静说道:

“我的故事,要从乾朝永显元年说起。”

**

感谢一路相伴

如果屏幕前的你喜欢这个不太成熟的故事的话,就是我最开心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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