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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平等院飞鸟身上还背了一把大提琴,北信介终究没有在“冷不冷”这个话题上坚持太久,而是无奈叹了口气,算是就此揭过,然后转身带着飞鸟进了地铁站。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片老宅区,地铁并未延伸至近处,但是四分钟的地下交通已经能省下不少步行时间。出地铁站后,顺着大路一直朝着山脚下走就能在尽头处遇见稻荷崎高校的大门。

与依旧残留了些许料峭春风的东京相比,纬度更低的神户气候到底要和暖一些。樱花也正临花期,枝头的嫩粉色已经初现燎原之势。

越靠近老宅,道路两旁的行人便愈发稀少。等到了最后一段路,只可见檐边墙头叽喳的鸟雀,枝头樱花也渐渐从墙外隐进了墙内,清风拂过那抹樱色带来的窸窣响动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了。

“可惜这次春假没办法和哥哥见上一面,昨天联系的时候说是还在国家队进行封闭式训练,”飞鸟将视线从小麻雀圆滚滚的屁屁上挪了回来:“法网五月开始,估计只能看出发前是否有空闲。”

不久前,平等院凤凰从牧腾学院毕业,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网球生涯。

几个曾经一起在u-17训练营编入日本代表队的选手们也一同征召进了国家队预选,因此在进行个人征战的同时,平等院凤凰还得争取不错过国家队的内部训练,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兄妹俩见面的次数将屈指可数。

伴着滚轮碾过柏油路、石砖的闷顿噪音,北信介听着飞鸟一路讲述自己在东京的短暂春假:听她倾诉对海内外家人的思念,听她提到了国中时期一起合作演奏过的同伴们,中间还夹杂了不少关于东京天气和过多噪音的小小抱怨。

这种看似琐碎的谈话实际上能够迅速填补半个月的空隙,根本不需要细细想象,北信介就能在脑海中描绘出飞鸟在东京的种种画面。

她会和曾经的同社团好友们扒谱练习,和旧友们穿梭在街巷中尝试新开的奶茶店或者网络上正热门的小吃,在夜深人静时趴在床上给兄长打电话,脸上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让人下意识跟着畅快起来的笑意。

北信介的体贴与机敏不仅仅体现在球场上,也体现在此处。两人相处时总是飞鸟的话更多一些,北信介的角色更倾向于一个忠实的听众。没有敷衍与搪塞,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给予诚实的评价,然后不动声色地推动话题的顺利发展。

等两人一路走到了终点,北信介适时打断,温声催促着飞鸟抓紧时间洗漱一番。不远处,两位老人正手挽着手带着期盼早早等候在大门口。

早有准备的北信介接过飞鸟背后的大提琴,看着少女如同快活啁啾的文鸟扑腾着钻进了老人的怀抱里,在两人印着皱纹的脸颊上轮流亲了一口。

“奶奶们我好想你们呀!”

面对长辈们时,平等院飞鸟可以变成一个甜言蜜语一箩筐,撒娇卖萌齐上阵的糖罐子,三言两语就能将她们哄的眉开眼笑。

直到飞鸟回房间洗漱,背影在走廊尽头消失不见,平等院夫人才缓缓收回视线,脸上残留的笑意久久不散。

趁着飞鸟打理自己的功夫,北信介将飞鸟带回来的行李一一归类:大提琴连同着琴匣放进了练习室,收纳袋装着的衣物原封不动交给了平等院老夫人,大大小小的伴手礼根据收礼者的身份也被放置妥当。

等做完了这一切,北信介才将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在小桌另一侧坐下,顶着两位老人略带打趣的眼神坦然吃下了一块蕨饼。

如果说十七岁的北信介有什么烦恼,那一定是源于家中长辈过早的“催婚”。

或许是因为他的时间基本都花在了排球部的训练上,周围除了同班同学和同社团好友之外并无过多的人际交往,能够发展和平等院飞鸟之间的幼驯染情谊也是可遇不可求。北信介的奶奶未雨绸缪,现在就开始担心孙子人生大事的着落了。

可在北信介看来,一切都是八字没有一撇,只是两位老人都暗中热衷于看自己的热闹,他也没有彻底剥夺老人家的乐趣,权当她们养老生活中的小小调剂。

少年微微低垂眼眸,用纸巾擦掉了唇边不小心沾上的黄豆粉,细细听着檐廊下贝壳风铃的细碎响动,又忍不住想起飞鸟偶尔在那里练琴的场面——

平等院飞鸟有专门的琴室,但是她总不喜拘泥在同一个地方练习,天气好温度也事宜的话,她更偏好在院子里拉琴。练习的内容既包含古典也囊扩流行,有的时候只是偶然听过的儿歌片段。因此与其说是练习,配上她脸上不自觉载着的满足笑意,更像是和大提琴一起玩乐。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她坐在檐廊下,听着头顶风铃被风吹得一阵阵响,她便连忙放下吃了一半的鲷鱼烧,匆匆擦干净手后就着风铃毫无逻辑的节奏拉了一段看似找不着北的咒语。

那一段具体如何,北信介并不能细细回忆出来了,但是要说不好听倒也不尽然。

飞鸟的祖父是曾经享誉海内外的大提琴家,少女的琴技便是老人手把手教出来的,说是从小到大抱着琴长大也不为过。从小用无数光阴与卓绝才华浇灌出的,便是她这种让人艳羡的信手拈来。

这段跟着风铃拉出的片段没有再次出现,北信介因为那时恰好坐在旁边,有幸成为唯一的听众。为了呼应毫无章法的音节和没有逻辑的节奏,飞鸟的一连串颤音让原本酣睡的科伯下意识睁开眼抖了抖耳朵,北信介却忍不住对这稍纵即逝的片段久久不忘。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呢?

北信介放下纸巾,接收到两位老人依旧看热闹的眼神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露出了毫无所察的笑容……他难得愣了愣,匆忙收回不断发散的思绪,最后终于带着难得的挫败感主动求饶。

“饶了我吧奶奶,不管怎么说现在还为时尚早。”他双手举起表示投降,好看的眉眼舒展,最后小小叹了口气充分表示心中无奈。

看北信介这副反应,北夫人也顿时有了挫败感,她和平等院夫人对视了一眼,读出了对方脸上同样的意思:任重道远。

两位老人虽然支持自由恋爱,但是她们同样也有暗中撮合自己看好的cp的权利。在她们看来,北信介和平等院飞鸟算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性格上合得来,双方家庭知根知底,只要当事人愿意,第二天直接登记入籍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奈何两人始终都是好朋友的相处模式,各种暗示都难以奏效,简直让人失落感满满。

这个隐秘的话题并未继续,因为洗漱完毕的平等院飞鸟已经换好衣服回到了前厅。她的长发看起来是刚刚用吹风机吹干,发根蓬松,发尾却微微潮湿,她便干脆用皮筋松松扎了起来随意抛在脑后。

“你们在聊什么呢?”飞鸟随口问了一句,在北信介旁边坐了下来,一股来自于沐浴露的西柚香气就悄悄钻进了北信介的鼻腔。

飞鸟小心地挑着一块蕨饼塞进口中,刚因为入口即化的绵软清甜眯起眼睛,她的另一只手就被坐在对面的奶奶轻轻拍了一下。

少女重新睁开眼,无辜又绵软的眼神望了过去,虽然并不疼,可她还是抓准了机会撒娇叫委屈:“干嘛打我嘛……”她的眼睛转了转,用食指推着蕨饼的瓷碟往对面送了送,“好吧,都给你吃吧,我不和你争了。”

傻孩子,我气的是蕨饼吗?平等院老夫人忍了忍才没有露出一对白眼,只不过在余光扫过北信介的时候那股恨铁不成钢又被压了回去——

北信介又下意识露出了笑,那是在飞鸟出现后就不曾消失的,让人忍不住赞叹青春年华的美好情绪。

“我们在讲新学年,排球部来了几位新人,你如果在家的话说不定今天早上就能见到了,有一对很厉害的双胞胎哦。”知道飞鸟会对怎样的内容感兴趣,北信介果断利用宫兄弟的特殊彻底转移话题。

“欸?双胞胎?感觉很难得啊……”

果不其然,听到有打排球很厉害的双胞胎学弟加入,飞鸟也不惋惜眼前被“霸占”的蕨饼了,连连追问起详细内容:“他们俩是打什么位置的?你们有打过内部练习赛吗?”

就像北信介偶尔会围观飞鸟练琴那样,飞鸟偶尔也会串门看北信介在院子里练习接球。在她看来,排球在手臂和墙壁之间的来回碰撞,带来的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美好韵律。

虽然在运动方面没有什么明显的天赋,但这并不影响飞鸟因为亲朋好友们的关系了解并欣赏各项运动——

兄长凤凰和冰帝经常合奏的两位学弟都是网球高手;东京家附近住着的一个黑皮少年,打篮球特别厉害;竹马北信介打了很多年的排球,他的球风稳健踏实,能够给队友莫大信心与无限的安全感。

——这些运动就像音乐那样,技巧与力道并重,各有各的节奏,但是都是殊途同归的振奋人心让人着迷。

“他们真的很厉害,”北信介轻笑了一声:“一个是二传,一个是接应,兄弟俩配合默契,让人防不胜防。”

——所以啊,他越来越期待今年的全国大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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