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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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茶余饭后的闲聊内容，宫治和宫侑总算脱离了两看相厌的烦躁期。

收拾好饭盒餐具后被北信介催着去一楼的医务室时，他们已经能够用正常的语气讨论即将到来的练习赛了。

对双子来说，今天最意外的事情反倒是午休时这场不大不小的冲突造成的——宫侑原本也只是开玩笑般让飞鸟给他们辅导功课，却没想到她还真的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这个原因怎么看都有些过于巧合了：

二年七组的班导坂井老师同时担任了一年四组的副班导一职，偏偏一年四组的班导刚检查怀孕，这就意味着在接下的几个月里，很多事务都需要这位副班导帮忙看顾。

在这些事情中，最重要的就是教学成果，这是直接关乎两位教师年底业绩考核的主要项目。与其考前再担心一部分学生的成绩拖了后腿，倒不如趁着开学不太忙的时候给他们好好查漏补缺。

他可是好好考察过一年四组的学生的，他们大部分都是处于年级中游偏上，不过于突出却发挥较稳定的孩子们。根据国中成绩记录的研究，他迅速锁定了几个有些偏科的人身上，也就是班上几个随机抽签进来的特招生。

宫侑、宫治来自校王牌社团排球部，他们能够给学校带来多大的荣誉，在他的眼里就有多令人头疼——刚开学两天就大小冲突不断，这兄弟俩总能踩着他的神经极限并且反复游走。

现在看来他们也就会听一听同社团前辈北信介的话。

北信介是谁？和平等院飞鸟一起，是他从高一年级就教导着的得意门生。

坂井老师自然而然地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班的学生头上。

为了保证队伍能够满员出赛，北信介肯定不会放下兄弟俩的功课，可是一个人负责整个排球部未免分、身乏术，因此他第一个进行劝说的对象就是平等院飞鸟。

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保证兄弟俩在一个月后的摸底考核中全部及格，这就意味着他能暂时舒一口气了。这样的结果既不会要求辅导人花费过多的时间精力，也不会让兄弟俩的成绩太惨不忍睹。

因此在宫侑随口一问之前，坂井老师就已经把这个想法透露给了平等院飞鸟，并且还耐心给了一段时间让她好好考虑考虑。

一切都可以说是无心栽柳。

刚过去的一年里，之所以能够在有限的时间里将学业、社团、练习和音乐私教应对完美，主要靠的还是平等院飞鸟的决策力和行动力——

工作日的晚上都交付给学业和练习，休息日用以调试合奏，周日就去大阪给友香里上课。现在友香里的课程结束，她便能够将这个空闲安排给宫兄弟的补习了。

医务室里，在宫侑龇牙咧嘴任由校医在自己脸上涂药的时候，已经上好药的宫治正坐在一旁的靠背椅上，捧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宫侑一直斜着眼睛悄悄观察着他：

治一定是在与某人聊天，那副专注的样子仿佛在面对什么菜谱。对方很快又回复了什么，宫治用拇指点击了一下屏幕，没一会又换成二指划动将其放大。

——看来是发了张照片。

可还没等他脑补出一篇惊心动魄的故事，宫治就像是霜打的茄子，嘴角也因为这张照片的内容耷拉了下来。

“你看看，我们挑个时间。”宫治看破红尘地将手机扔给宫侑，然后变戏法一般从制服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

伴着糖纸被剥开时的细碎响动，宫侑看着屏幕里仿佛日程表的时间规划，在意识到这是什么内容之后也跟着苦恼地眯起了眼。

真可怕，这就是学霸的超能力吗？

明明分别才十几分钟，平等院学姐就已经拟好了每次补习的内容，大致的时间安排也人性化地给出了几个不同的方案。

其实关于补习那句话，在飞鸟很快给出肯定答复后宫侑就后悔了。可是对青春期的男孩子而言，他可以考零分，可以磨洋工，但就是不能说自己“不行”。

这句话也同样应验在宫治身上——

“周末你们可以补习吗？”

“……看情况。”

“那就周日怎么样？你们更希望是上午还是下午？”

“……那就下午……？”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鞭子在后面抽，两头地里的小牛只能无助又后悔地舍命狂奔。明知道面前就是自己刨出来的深渊巨坑，他们也不得不咬碎了牙往肚里吞。

不过……看着交流软件上平等院学姐的联系人备注，宫侑顿觉自己无形中错过了很多事情……

“喂，你们俩是什么时候背着我加了好友？”

宫侑微微眯眼，看起来有些凶巴巴，语气也丝毫没有温度。

他突如其来的发难惹得校医也愣了愣。

年轻的校医还是个刚从医学部象牙塔走出来的单身狗，头一次见到这样类似于修罗场的情况，心中隐隐激动却又下意识感到害怕。

拿着棉签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莫名其妙……当然是开学典礼的时候加的。”

宫治翻了个白眼，短时间内根本就不想再和这家伙起冲突，更何况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回复平等院飞鸟的消息。

——再不回复的话说不定就是北前辈找上门了。

一反常态地，平日里一点就炸的宫侑沉默地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单手掌控着迅速敲击好几处，另一只手这才胡乱把宫治的手机抛了回去，让银发少年立马就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

顺着用户id迅速添加了飞鸟好友的宫侑，心中总算舒坦了一些，某种莫名其妙涌起的差距感也终于有所缓解。

他将这种不平衡的心态归结于与治之间习惯性的比较——

他们一直都在分享同一个朋友圈子，认识的人关系深浅也都大致相同。因此在发现平等院飞鸟已经早早成为宫治的好友后，他便有了一种差距感，仿佛这个早添加了二十几个小时的好友让自己吃了很多亏似的。

看到飞鸟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并且率先发了个问好的表情包，宫侑下意识收紧的呼吸才渐渐放缓。

【居然只联系了治，学姐不公平。】

恶人先告状的手段炉火纯青——宫侑先是等了等，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见飞鸟没有立即给出别的回复，他这才决定率先发难。

收到宫侑的这条消息时，飞鸟已经翻开练习册解决上午布置好的作业。细碎的演算过程一点点在右手边的草稿纸上踩出痕迹，只有被铅笔轻轻划了横线的内容才能荣幸地出现在作业本上。

轻微的震动感持续出现在桌肚中，这才因为坚持不懈获得了飞鸟的注意。

【……别装作没看到。】

【学姐？】

【学姐过分了。】

【！！！可恶！！！】

【！】

【！】

【！】

看着堆积满屏的消息，飞鸟哭笑不得地放下笔，在下一个感叹号来临之前抓紧时间回应了一个表情，表示自己还活着。

【抱歉.jpg】

【抱歉抱歉，刚才在做题，手机放在抽屉里没注意到。】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宫侑即将崩盘的心态，让她下意识将炸毛的金发少年当成科伯来哄。

既然科伯是靠罐头，那么宫侑……

【我们下午有家政课，作为赔罪给你烤一袋杏仁瓦片？】

她斟酌着词句，试图尽量洗刷掉自产自销的嫌疑。【阿介也很喜欢，偶尔会当成补充能量的小零食。】

【我不太擅长料理，这是我烤得最成功的小点心了。（笑哭.jpg）】

果不其然，这一招在宫侑面前还算管用。那边的少年又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什么，将近一分钟后才慢吞吞给了回复。

【唔……】

【随意。】

与此同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宫治向飞鸟告密：

【学姐，你答应了那家伙什么要求？侑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好一个“随意”，飞鸟快要忍不住笑了。

宫侑那股明明得意的不得了，却还是强撑着表现出的勉强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他一侧的浓眉微挑，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又漠不关心，但是唇角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他或许还会故意看一看旁边的宫治，然后投去一个得意又神秘的胜利者的鄙视眼神。

果然和科伯的反应一模一样，飞鸟笑的便是这个。

插科打诨的时间很快结束，确定好时间后，飞鸟很快又投入到面前摊开的习题中。下午允诺的杏仁瓦片自然也在下课后，被飞鸟拜托北信介一起带去了排球部。

只不过，在宫侑看到许诺给自己的小点心其实是排球部每人都能分到的时候，少年那一声回荡在场馆内的“可恶”就只有排球部的人自己知道了。

彼时，平等院飞鸟已经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打开了第三音乐教室的门。弦乐社的部活时间要求并不算严格，但大家还是乖乖地早早到达。

下午的阳光被树叶彻底揉碎，去掉了刺眼的外壳，剩下的柔软的光线被轻轻地投了进来。成员们各自捧着琴，以半包围的形式围坐在钢琴附近，然后用同样的期待眼神等着小川唯落座。

及肩发的小姑娘激动到眼角都红了，她的嘴角一直高高扬至耳边，紧张得好几次抬手将头发挽至耳后。最后在目光移到那架刚刚调好了音色的钢琴时，心里所有的汹涌波涛都成了涓涓细流。

等她坐在琴凳上，心情已经以让人惊叹的速度顺利平静了下来。

“……等等，我们今天练什么曲子来着？”

一片沉默中，架着中提琴的樱井莲眨了眨眼，慢吞吞地问道。

话音刚落，空气里迅速凝结出的尴尬就已经要从门缝溢出去了。

他们好像……忘记讨论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