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番外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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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师父,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在上一个话题告一段落后,封烨又另起了一个。

“嗯？”封熠疑惑的应了一声。

封烨特意凑到了他面前,按捺不住好奇道：“为什么当初你唯独只捡了我呢？”

封烨以前没想过这件事,之前被郝沉问住了,现在经由刚才的对话再次被提醒，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有些忐忑加紧张,因为他觉得大概会听到一段波澜壮阔的身世,不然师父怎么会好端端的捡他这个□□烦回来养呢。

然而事实与他想的相去甚远，封熠的回答很简单,简单到甚至有点过分了：“你的蛋壳长得比较好看。”

封烨的眼角抽了下，不信道：“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封熠眨了眨眼,理所当然的反问道。

“有多好看？”封烨继续追问。

“像是白玉一样无暇。”封熠面不改色的撒谎道。

其实蛟龙的蛋壳灰扑扑的跟块石头一样，一眼甚至难以注意。

封熠也并没有第一眼就注意到这颗在海上独自漂流的蛋，他当时在南海上空巡游,不知道说是巧合还是阴魂不散，无论他飞到哪里，总能撞见这颗蛋。

第一次他没有在意，第二次他觉得这颗蛋有点眼熟，第三、第四次...第五次,他在空中看着这颗被汹涌的海浪不断拍打、似乎下一刻就要碎裂的蛋,心中突的一动。

也说不清是一时的恻隐还是别的一些东西，他将这颗被遗弃的蛟龙蛋从海里捞了上来。

即便是天生善水的蛟龙，在孵化时也受不住这样汹涌且冰冷的海水,这颗蛋应该被埋在温暖的沙滩里才是。

在海上漂了那么久，说不定蛋里的东西早就死了。封熠这么想着，可是他将蛋拿在手里时，却感觉一丝微弱的颤动。

这是生命的颤动。这颗弱小的还无发育完全的心脏隔着坚硬的蛋壳，在他掌心跳动了一下，跟他的心跳如此契合，甚至难以分清彼此。

这是非常神奇的感觉，于是封熠的想法再次有了转变。他一开始并没有抚养这颗蛋的想法，只准备顺手做回好事，将对方埋到沙滩里，然后任其自生自灭，他都再不会管了。

但是在感觉到这心跳后，封熠又觉得，在沙滩里被别的东西吃掉的可能性也很大，既然已经出手救了对方一次，不若就救到底吧。

于是，他又把这颗丑丑的蛋带回了蓬莱，左右也没什么要紧事，便由他自己来孵化。

然后孵着孵着就孵出了感情，到最后幼蛟破壳的时候，封熠竟然有种初为人父的喜悦。

他对封烨的感情不是假的，但在一开始，确实对这颗灰扑扑的蛟龙蛋没什么特殊想法，甚至在前几次都只是看了对方一眼，而不是立刻将其从冰冷的海水里捞上来。

这个真相合情合理，但封熠却不想告诉封烨，他不想封烨知道，自己是颗被遗弃的，丑丑的没人肯捡的蛋。所以他又撒了谎。

封烨知道他师父肯定在撒谎，但是他又撬不开封熠的嘴，只得接受了自己蛋壳很好看这个解释。

师徒两在林中分别，封烨没有回去找郝沉，而是沿着封熠来时的路，去了方阳和曹子睿住的地方。

封熠则变回了原型，飞回了岛中央那棵梧桐树上，他在树枝上站定，却没有闭眼休憩，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没过多久，那只左右为难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来见岳父的乌鸦挥着小翅膀跟了过来。

乌鸦飞上了梧桐枝，没有变成凤凰，却变成了凤凰的儿媳。他谨慎的站在凤凰旁边，对照了一下自己跟黑夜融为一体的毛色和凤凰在黑夜里也同样耀眼夺目的金红色羽毛，只能不甘心的承认岳父的羽毛真的很漂亮。

乌鸦酝酿着想要开口，一个“岳”字已经说了出来，却突兀的被凤凰打断了。

“北冥之主。”凤凰还是柔和的语调，却是这样疏远的称呼。

乌鸦的羽毛都僵住了，一个称呼已经代表了很多事。岳父一定对他很不满意，所以不肯承认他的身份。

他的僵硬表现的太明显，黑色的羽毛都没能遮住，所以凤凰又补了一句：“你不用紧张，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实在是对于这个年龄与自己差不多的乌鸦叫不出“儿媳”两个字。凤凰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乌鸦刚想松口气，就听凤凰紧接着来了一句：“我只是没想到封烨会选你。”

乌鸦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岳父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我原以为封烨如果会喜欢什么人，应该是个温婉贤惠的女子才是。”凤凰自顾自继续道。

好了，是不满意。乌鸦懂了。

温婉贤惠他倒是可以努力努力，女子就真的办不到了。

虽然岳父不满意，但乌鸦还是努力的表态：“其实我私底下也是很温婉贤惠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先不提他到底会不会下厨房，就说封熠之前看到的乌鸦暴打凤头隼的那一幕，就知道乌鸦此生必然跟温婉贤惠攀不上边了。

凤凰笑了一声，没有戳穿对方，只故意为难道：“可你终究是男子。”

乌鸦的羽毛焉了一瞬，但下一刻，他重新抖了抖羽毛，精神焕发道：“我可以用幻术变成女子的模样。”

说着，他就要扑腾着翅膀，准备现场变给岳父看。

凤凰连忙伸出一边翅膀拦了他一下，唯恐见到什么惊悚的画面。见乌鸦被拦住后，凤凰不敢再开玩笑了，正色道：“我的想法其实你不用太在意。”

“封烨是不会为任何人所左右的，他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更改。他选择了你，那么无论我的态度如何，他也只会选你。”

虽然凤凰的话连乌鸦的名字都没提到，但作为被封烨选择的那个人，乌鸦突然有点害羞。

害羞的同时，还有点窃喜。乌鸦努力端正着神情，实则尾巴上的羽毛已经抑制不住的翘了起来。

凤凰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笑着道：“而且细细想来，我的想法未必就是对的，就像我当年并不觉得封烨真的能够学会飞行一样。”

“我希望封烨选择的人是温婉贤惠的女子，是希望有人能够照顾他。他对别的事心细，对自己却总是很粗糙，又经常受伤，自己常常就胡乱处理一通。”

乌鸦在旁边听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凤凰又道：“但其实他可能并不需要这些照顾，他需要的是你，你这样能够与他并肩，与他分享那些他不愿告诉我的事情的人。”

乌鸦的胸膛越挺越高，蓬松的羽毛愣是把匀称的体型撑成了圆形。

“他到底太年轻，你统御北冥多年，比他年长许多，经验也深厚许多，往后还要拜托你多多照顾了，郝沉。”凤凰郑重的托付道。

儿媳叫不出口，北冥之主又太疏远，他最终选择直接唤了郝沉的名字。

不过郝沉对这个称呼已经很满意了，乌鸦拍着圆圆的胸脯保证道：“放心交给我吧，岳父！”

封熠：“......”

这两个字真是无论做多少心理建设，每次听到都还是要僵硬一瞬。

他想要开口跟郝沉提一句，能不能换个称呼。可是被一通吹捧正吹的上头的乌鸦却已经行礼道别，挥着翅膀飞远了。

他头也不回的飞向封烨的方向，想要去告诉封烨“岳父同意我们的事了，我们赶快进行下一步吧！”这个好消息。

飞到了半路又想起来乌鸦去了有什么用，当然得他本人去！

于是一直坐在树屋旁的郝沉拿着收回的扇骨，沿着封烨离开时的路，向林中走去。

方阳和曹子睿的住处他白天去过，所以郝沉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他从密林中出来时，正见到一片清朗的月色。

容貌俊美的男人低垂着眉眼，端详着掌心在月色下发出昳丽光彩的玉石，光辉映衬下，姣好的五官像是神殿里精雕细琢的神像。

美景衬美人，郝沉本就激荡的心情再次受到重击，当下就想迈着大步去一把扑到封烨身上。

可他真正走近后，一腔热血却不得不被扑灭了。

因为在场的不止封烨，还有两个半人。

两个指的是方阳和曹子睿，至于那半个...是封烨手里握着的那颗玉石，不，那根本不是玉石，是装着残魂的容器。

“凌云？”郝沉迟疑的叫了一声。

封烨抬头看了郝沉一眼，点头肯定道：“是他。”

当日他从无烬视界中夺回这缕还未完全熄灭的魂魄，随后就交给了郝沉，让郝沉带着这缕残魂和方阳曹子睿两人一起离开无烬视界。

不过郝沉去而复返，却没有将残魂随身带着，这缕残魂一直保管在曹子睿手里。

这魂魄虽然还未完全熄灭，却也奄奄一息，到蓬莱之后，曹子睿一直用这块具有养魂功用的玉石温养着这缕魂魄。

养了这么半年，这魂魄已不像当初那样微弱，但却也经不起任何打击，甚至只要脱离这块养魂的玉石，他都可能即刻魂飞魄散。

“封师兄...你想怎么做？”曹子睿有些紧张的看着封烨攥着玉石的五指，只要封烨稍稍用力，捏碎这块玉石，凌云就真的不存于世了。

但是凌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封烨要杀他，曹子睿没有阻止的理由。

封烨看出了他的紧张，安抚了一句：“我若是真的连他的魂魄也不放过，当日就不会将他的魂魄从无烬视界夺回来了。”

说的也是。曹子睿稍稍安心。

“他走到这一步，错在无烬，也错在己身，但是他也付出了代价，他的身体在无烬视界的怨憎之力下湮灭，魂魄也受此重创，连轮回都入不得。”封烨淡淡道：“惩罚已经够了，我不会杀他，也不会救他。”

曹子睿神色一紧。

封烨却话锋一转，笑着道：“但这是我的决定，你要怎么做，是你的决定。”

他将玉石放回曹子睿手里，点拨道：“这块玉石是养魂的法器，源源不断的用灵力温养个几十上百年之后，他的魂魄会凝聚到能够重入轮回。只是，他天生残缺的魂魄转世之后五感必有缺失，或许聋哑，或许痴傻。”

“而且，如此长期的灵力消耗，必然对使用灵力的人修为有损，轻则修炼缓慢，重则修为再难存进。如何选择，你要考虑清楚。”

封烨将利弊说的很明白，曹子睿沉默了许久，最终抬起头时是满脸的坚毅：“他到底是我师伯。”

即便做了那么多错事，但料想他师父纪承岳是无论如何都不愿见到凌云魂飞魄散的。

纪承岳或许不是个称职的掌门，也不是个称职的师父，但对待曹子睿，可谓是无微不至，他承此师恩，自当报答。

“无非是付出一点灵力而已，加倍修炼回来就是。”曹子睿说了自己的决定。

方阳本来还有点担心，听到这句话，当即道：“我陪你一起加倍修炼，我们互相监督，绝不偷懒！”

曹子睿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动，唇角却为不可查的上扬了一下，他对方阳点了点头，掌心向前道：“说定了。”

方阳大力的跟他击了下掌，笑着保证道：“说定了！”

封烨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些懂了，为什么师父会说这两个少年各自都有点像自己。

不知道郝沉是不是也这么觉得，他突然看了封烨一眼。

封烨回视着郝沉的视线，不需要交流，一个视线已经足够明白彼此的想法，两人同时笑了一下。

笑完之后，封烨重新转回头，对着两个少年询问道：“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方阳有些不明白。

“这里是天界。”封烨指指自己脚下：“这里的灵气比人间丰盈许多，修炼起来也比人间要快，你们可以选择留在这里，也可以选择回人间去。”

方阳和曹子睿的神色都动了一下，能够留在天界，对于每一个修行者而言，都是求之不得的事。但是...

“师兄，蓬莱之外的天界是怎么样的？”方阳突然问了一句。

“危险重重，我当年在外游历时，即便在没误入无烬视界之前，也几次险死还生。”封烨如实道：“蓬莱是相对安全和平的地域，我不会在此久居，但是你们可以留在这里，我师父会照顾你们。”

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可是曹子睿在思虑再三后还是道：“我想回人间去。”

他看着掌心的玉石：“我为师父选定的下一任掌门，师伯的魂魄也在我手中，我必须回去。”

封烨点点头，没有质疑他的决定，只道：“去人间的路不好走，我送你一程。”

他又看向方阳：“你呢？”

方阳的脸纠结成一团，但在万般纠结之后，他还是给了跟曹子睿一样的回答：“我也回去。”

曹子睿眉头一簇，劝阻道：“你不必...”

“不是的。”方阳直接打断了他：“我不是因为你才决定回去的。”

方阳神色认真：“天界是很好没错，可这里也太危险，凭我现在的实力，实在不适合待在这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张开的五指突然又握紧：“而且这回来到天界也不是凭我自己的本事，只是沾了师兄的光而已。总有一天，在我变得足够强之后，我会再回来的！”

一直安静的旁观着他们两人做决定的封烨突然笑了下，像是封熠以前揉他脑袋那样，他也揉了揉方阳的脑袋：“我记得你还说过要打败我的呢，你可得变得很强很强才行啊。”

他有说过吗？方阳听到这句话神色先是一愣，随即面色一红。

他还真的说过，在第一次听到应龙的名字时，觉得应龙就是个冷酷残暴的神，所以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以后要打败他。

哪料想本尊其实就站在他面前，还跟他说了一句“那你要变得很强很强才行”。

方阳的脸皮显然没有郝沉那么厚，被封烨提醒这件事后，羞的连头都不敢抬了，只小声道：“我那时候不是不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怎么，不敢了？”封烨挑了下眉，浑身的气势陡然凌厉了起来。

方阳被这凌厉的气势一震，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但在反应过来后，他又重新迈了一步，不闪不避的对着封烨如剑锋般锋锐的视线，朗声道：“当然敢！师兄，到时候我来找你挑战，你可不能推辞！”

“好！”封烨笑着应了这个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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