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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五月初五仅剩最后一天的时候,除被禁足的陈宝林外,四妃九嫔齐聚永宁宫,围绕着明日的端午佳节讨论良久。
起先聊的都很正常。
譬如今年都有哪些世家子弟准备参与上清苑的龙舟竞渡,又比如明日该怎样打扮才能既不抢皇后娘娘的风头,又不会被年轻貌美的贵女们比下去。
对此,她们感叹,进宫虽好,但容易老得快。
她们已经不是当年惹无数儿郎竞相追逐的豆蔻少女了。
直至薛昭仪开口,殿内霎时静了一瞬。
回神后,佳丽们齐齐看向穆贵妃,生怕这位多想。
因为薛昭仪对自觉病还没好透,便仍旧立了扇屏风,免得将病气过给她们的皇后这么说道:“娘娘,不知明日妾可否带白雪儿一起去上清苑?”
——以往这种话,都是穆贵妃最先提出来的。
也就是穆贵妃心里惦记着金豆儿,不肯重新养只猫,才让薛昭仪这话显得有些为难。
试想,倘若皇后同意让薛昭仪带白雪儿,那么有一学一,其他人必然也会带上各自的爱宠。
届时所有人都有爱宠陪着过节,独穆贵妃孤孤单单一个人,她得多难过啊?
同样想到这点的姜洛也不禁侧眸,看了眼穆贵妃。
不知是没被触景伤情,还是隐忍功底有所进步,穆贵妃神色未改。她手里握着把新的纨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似乎完全没把薛昭仪的话当回事儿。
再看薛昭仪等人,因要顾及穆贵妃的心情,她们面上没表现得太明显,但那眼神,如出一辙的期待。
姜洛便道:“想带就带吧。不过到时候人多,记得看牢点。”
薛昭仪应道:“妾谢过娘娘。”
接着随意聊了些话,见扶玉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佳丽们很有眼色地告退。
伺候完姜洛喝药,扶玉又命人传膳,而后低声说道:“娘娘,您让做的名册,奴婢和弄月已经做好了。”
还说为了做好这个名册,高公公出了不少力。
也多亏高公公帮忙,宫里基本能查的都查到了,应当没有缺漏或错处。
姜洛道:“高公公?”
扶玉点头:“公公说是陛下的意思。”随即声音比刚才更低了,“陈宝林的事闹得这么大,还闹到了朝堂上,陛下和娘娘一样,也有意将后宫整顿一番。”
姜洛若有所思。
她想起前几日弄月不知打哪听到的小道消息,说是查到了那棵被替换的西府海棠。挖开树干,里面藏着些很了不得的东西。
更为甚者,还牵扯到了先帝秘辛。
皇帝为此震怒,于是朝堂上不仅陈家的人遭了殃,别的官员也都人心惶惶,如履薄冰。
就这据闻到了今天,皇帝的怒火也没能彻底平息下来。
这事到这里,看着是要收尾了,可一旦往深处去想,就知道背后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陈家到底是陈家,尽管先帝那会儿就犯过事,如今又犯了桩,乍看挺不容易收场的样子,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帝再震怒,也不能真就因为个先帝秘辛,直接雷厉风行地抄了陈家。
除非有朝一日,皇帝能掌握比先帝秘辛更加让陈家无可辩驳的证据。
于是现阶段皇帝能对陈家做的,无非就是革革职,贬贬官,罚罚俸禄,好生敲打敲打,趁机收回些下放的权力,再多的就没了。
——这也正是为何陈才人只是被降为宝林,被要求闭门思过,却没打入冷宫的最为重要的原因。
她背后靠着的陈家足以为她把不好的影响降到最低。
前朝与后宫,古往今来一直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前朝博弈,后宫亦不能免俗。
姜洛还在想着,扶玉取出个小册子呈给她。
姜洛接过,翻开看了看。
过去这么久,姜洛已经认全永宁宫里的人,像穆贵妃薛昭仪她们身边经常出现的那些,她也认得差不多。因此对照着小册子上记录的名字,记起相应的人的长相后,姜洛心道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后宫就是成了个筛子,不说佳丽们,连她身边都有被收买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她的永宁宫被渗透得不算太严重。
只要把那几个蛀虫剔除出去,永宁宫就是铁板一块,轻易不会出事。
而后宫以永宁宫为首,她永宁宫都能达到真正的“永宁”,后宫“永宁”还会远吗?
姜洛合上小册子,轻轻掂了掂。
薄薄的几页纸,就这么拿在手里,沉重极了。
前朝正因陈家而动荡不休,这后宫马上也得因陈家而震动。
“趁现在还没惹出真正的乱子,赶紧去拿人,”姜洛把小册子还给扶玉,“贵妃她们要是不愿意,让她们来永宁宫,我跟她们说。”
扶玉这便点了些没上名册的宫人,旋即二话不说,火速将永宁宫肃清了遍。
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不久前还在有说有笑的几个太监宫女被押走,余下的人心惊肉跳着,半声不敢吭。
最终还是个胆大的,悄悄拽了比较好说话的弄月的袖子,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弄月一贯嘴严,闻言也不作解释,只别有深意地说了句从今往后要好好伺候娘娘,不得生有二心,便和扶玉出了永宁宫,转道去别的娘娘的寝殿抓人。
因是奉皇后之命,即便遭遇了各种各样的哀求,像不知缘由的李美人被打动,还软着嗓子求了句情,弄月和扶玉也没有丝毫的心软。
“美人若真想求情,便去找皇后娘娘吧,”弄月道,“奴婢二人只是奉命行事,做不得主。”
原来抓人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李美人连忙摇头摆手,再不阻拦。
弄月和扶玉顺利将宜春殿里上了名册的宫人们带走,前往下一座寝殿。
两人花费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将包括冷宫在内的偌大后宫整顿得鸡飞狗跳,人人自危,才总算将所有记录在册的蛀虫清理完毕。
回去复命前,扶玉没忘差人往长生殿跑一趟,得和高公公说声差事办好了。
这天下午,长生殿那边给各宫送来诸多聊作安抚的御赐之物不提,扶玉和弄月才回到永宁宫,迎面便见诸位娘娘齐聚一堂,连凝云殿都派了个人来。
屏风后的姜洛正在说话。
“……宫里不干净,本宫便教人查了查,查到的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
这几日为了养病,姜洛一直宅在永宁宫里没出门。
平常这个时候是姜洛的午睡时间,短短几天就养成了生物钟的姜洛几乎是强撑着,才不至于当着佳丽们的面坐着坐着就睡过去。
她手抵着额头,半垂着眼,淡淡道:“你们也不用质疑有没有抓错。本宫敢让人去抓,是因为本宫查到的东西足够给他们定罪。还有话要问吗?”
佳丽们本就是为了听原因来的,现下听完了,齐齐摇头。
哪敢质疑啊。
她们还记着呢,前淑妃就是不满皇后作为,明里暗里各种质疑,当时皇后没说什么,可转头第二天,宫里就没了淑妃,听闻当夜就被逐出宫了。
——连出身秦氏的淑妃都能说废就废,但凡没眼瞎耳聋,就都知道后宫是皇后的一言堂。
如此,想在后宫里好生过活,最为首要的便是听皇后的话,绝不能以下犯上,做出让皇后不满的事。
佳丽们神情越发恭顺了。
然后便听皇后道:“那就都回去歇着吧。明日端午,要忙的事多得很。”
佳丽们听话地退下。
只李美人还有心思趁行礼的空当,透过屏风上颜色较浅的地方偷瞄姜洛,想今天的皇后娘娘和平常比,格外的不一样。
那种唯中宫之主独有的威严感难得强烈,哪怕她压根没看过来,却也让人情不自禁地觉得只要自己的表情动作稍微出格,就会立马被她察觉到。
感觉比皇帝陛下还要更具气势呢。
李美人没忍住,往屏风后瞄了一眼,再瞄了一眼。
越瞄越觉得皇后娘娘真是美丽又大方,怎么都看不够。
可惜娘娘没留她,今日就只能看到这里。明日早点过来好了,李美人想,明日娘娘着盛装,一定比今日还要更美丽大方。
李美人怀着对明日的企盼,心满意足地离开。
一夜过去,明日到了。
几乎是天刚亮,后宫就迅速变得热闹起来。
宜春殿里,李美人穿戴完毕,贴身宫女给她佩上尚宫局刚送过来的荷包香袋。
摸了摸精巧的荷包,李美人将余下的连同提早准备好的银钱一并赏给了宫人们。没等宫人们跪地谢恩,她兴高采烈地出门,去永宁宫。
李美人觉得她肯定是来得最早的。
然而到达目的地后,才知穆贵妃和薛昭仪早到了,两人正坐着喝茶。
“妾见过贵妃姐姐,见过昭仪姐姐,”李美人见过礼,坐下道,“妾还以为妾是第一个来的,没想到两位姐姐居然来这么早。”
李美人有点不太开心。
突然有种不是第一个来,就不能好好欣赏皇后娘娘美貌的郁闷感。
穆贵妃把玩着佩在腰间的荷包,随意道:“你也来这么早。”
李美人道:“妾想看今日皇后娘娘打扮得有多漂亮嘛。”
因李美人有在永宁宫吃糕点的习惯,宫女很快端来小厨房新鲜出炉的糕点。
见今日的糕点里有和粽子一样,是端午必备吃食之一的麻圆,李美人伸手拿了个。不妨麻圆是刚刚才炸好出锅的,登时被烫得直缩指头。
她急忙低头吹气,边吹边道:“端午要穿吉服,妾还没见过皇后吉服是什么样。”
话落,咬了口已经吹凉的麻圆。
外表酥脆,内里甜软,果然永宁宫这儿的吃食是最美味的。
李美人三下两下解决完,说了句好吃,伸手又拿了个。
看她吃得香,平素来永宁宫只喝茶的穆贵妃被勾动食欲,遂认认真真地挑了个长得最标致的麻圆,开始品尝。
许是这麻圆别有魅力,穆贵妃竟在李美人伸手拿第三个的时候,也跟着拿了第二个。
旁边薛昭仪望见这一幕,不自觉问道:“好吃吗?”
穆贵妃道:“比本宫的小厨房做得好。”
李美人道:“好吃!昭仪姐姐也尝尝吧,皇后娘娘这儿的小食都很好吃!”
薛昭仪便也拿起麻圆尝了尝。
这时,赵婕妤到了。
甫一进来就见三人捧着麻圆吃得正香,赵婕妤诧异一瞬,随即笑道:“这是刮的什么风,平时只李美人吃,怎么今日连贵妃娘娘和昭仪娘娘也吃起来了。”
薛昭仪矜持道:“味道很好,婕妤妹妹可以尝尝看。”
赵婕妤依言跟着吃麻圆。
才吃第一口,就听李美人期待地道:“婕妤姐姐,很好吃对吧?”
赵婕妤颔首。
李美人便扬起脸,一副骄傲的小模样:“妾早就发觉皇后娘娘这儿的东西好吃了!上回娘娘留妾用膳,妾吃得停不下来,都想觍着脸求娘娘恩准,让妾从此住在永宁宫了。”
说话间,被提及的娘娘出来了。
佳丽们立时擦干净手,起身行礼。
正如李美人所说,宫里过端午,后妃们须得穿吉服,姜洛打眼一扫,她们个个都身穿吉服,颜色、图案不尽相同,却各有各的美。
如穆贵妃明艳,薛昭仪清雅,赵婕妤温婉,李美人纯真……
大清早的就能目睹如此盛世美颜,姜洛心情很好地叫她们起来,说了句过节好。
盛世美颜们应道:“娘娘也过节好。”
重新坐好后,李美人下意识拿了个新的麻圆,才开始欣赏她美丽又大方的皇后娘娘。
但见娘娘缓步走着,仪态优雅尊贵,隐隐还透出一种自在散漫的闲适。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娘娘抬眸望过来,正对上目光的李美人不期然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后,李美人顿觉手里的麻圆不香了。
不是她说,穿吉服的皇后娘娘也太好看吧!
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人?
李美人当即连麻圆都不吃了,只对着姜洛两眼放光。
端午吉服华丽精致,气质不好的人去穿,不仅不会显得庄重,反而还会被吉服夺去光彩。
更枉论皇后吉服,连最细微之处都华美得堪比天上仙衣,气质稍微差了那么点,穿出来就不是那个味儿。
好在姜洛没有辱没她身上的这套吉服,甚至还有点相得益彰的意思。
但见这吉服以正红为主,色泽鲜妍明媚却不霸道,端庄却又不过分稳重。也不知这吉服是出自技艺何等高超的绣娘之手,其上绣的艾虎五毒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瞬就能变作活物,跳到地上来。
姜洛穿着这么一身吉服,行走间凤衔流苏轻轻颤动,垂落在耳畔的玛瑙珠子赤红通透,灿若烟霞。而她微一抬眸,那眉梢眼角尽是淡静,于是满室皆熠熠生辉。
李美人不错眼地盯着她,眼都酸了也不舍得眨。
还是姜洛坐下后,道回神了,她才猛然眨眼,继而脸一红,小声说:“今日娘娘打扮得可真好看啊。”
穆贵妃也附和着笑道:“娘娘凤仪天成,这吉服配娘娘正合适。”
姜洛被这连番彩虹屁吹得心情更好,和颜悦色道:“你们也都很好看。”
然后招了招手,命人传膳。
上清苑虽离皇城不远,但以皇室仪仗的行进速度,少说也得花费一个时辰才能到。
到了后得接见同样前往上清苑的命妇贵女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空吃东西,因此姜洛昨日提前吩咐了,现下一开口,尚食局和小厨房很快端来早早做好的膳食,种类丰富,份量充足,竟是连同穆贵妃等人也算进来了。
“陛下那边,王公大臣应当正在行节礼,想必还得过一会儿才会派人来,”姜洛抬了抬下颚,让扶玉也给她夹个麻圆,“先吃着,免得路上饿。”
话音刚落,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李美人眼睛比刚才更亮了。
她飞快说了句多谢娘娘,便迫不及待地执起银箸,对久违了的永宁宫膳食展开进攻,势头堪称一马当先。
姜洛看得莞尔,让布菜的宫女给她夹了个迷你型的小粽子:“慢点吃,小心噎着。”
李美人顾不得回话,很是有种风卷残云的气势。
大抵是因为李美人吃得实在太香,极大地带动了殿内氛围,连平素不怎么吃早膳的薛昭仪都用了两个蛋黄馅儿的小粽子。
等到早膳撤下,皇帝那边派人来了。
来的是高公公的徒弟,人称小喜公公。小喜公公含身见礼,道陛下已经动身,诸位娘娘也请动身。
姜洛便道:“走吧。”
此时永宁宫外,皇后专用凤辇、妃嫔所乘车辇已全部备好,仪仗长得一眼望不到头。姜洛先登凤辇,在她后面的穆贵妃等人按照位分依次登上车辇。
看娘娘们都坐好了,小喜公公高声道了句起驾,凤辇在前先行,妃嫔们的车辇也随之缓缓前进。
及至到了宫门,与皇帝的龙辇汇合,姜洛才有了那么点兴趣,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
不过她什么都没看到。
龙辇把皇帝给挡得严严实实,姜洛连个后脑勺都瞅不到。
姜洛只好放下帘子,准备等出了皇城,再看外面属于民间的街道都是什么样的。
说来惭愧,她穿书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出宫。
姜洛回想起以前看过的小说电视剧,不论穿越还是土著,身处深宫的女主总能逮着机会女扮男装,溜出宫去玩,还能逛青楼逛妓院,玩得可嗨。
这么一对比,姜洛深感自己果然只是个工具人,一点都不是当女主的料。
不过不当女主也挺好。
否则既得忙着走爱情线,又得兼顾事业线,还三天两头和男主男配们搞修罗场,这样的生活,姜洛是万万过不了的。
她就是个咸鱼,咸鱼使她快乐。
毫无技术含量地说服完自己,姜洛轻轻松松地往后一靠,抓了把瓜子打发时间。
时间在剥瓜子中渐渐流逝。
再掀开帘子朝外看,不知可是因为绝大多数的百姓都去上清苑等着了,现下这街道两边并无太多人。
人不多,自然也不过分热闹。
姜洛大致瞧了瞧,满足了好奇心,缩回来继续剥瓜子。
她剥了也不吃,一粒粒饱满的瓜子仁儿被她用手帕盛着,慢慢堆起坐小山。
剥完最后一颗瓜子,姜洛拿另外的帕子擦了擦手,正要剥别的干果,就感到凤辇停下,上清苑到了。
姜洛把盛满瓜子仁儿的手帕裹好一抓,起身出了凤辇。
才站稳,便觉一阵清凉的水汽迎面而来,姜洛一个不察,险些又要咳嗽。她抬头,眼前碧波荡漾,岸边停靠着诸多龙舟,正是上清苑里的上清湖。
此时有数只龙舟已经离岸,搭载的应当是皇帝及王公大臣们。
举目眺望,其中有只龙舟特别大,特别豪华,姜洛了然,那应该就是皇帝乘坐的了。
“你们登龙舟吧,”姜洛对下了车辇围过来的穆贵妃等人道,“本宫吹不得风,稍后乘画舫过去。”
她都这么说了,穆贵妃等人也只好去登龙舟。
李美人倒是想陪她,却被塞了满手的瓜子仁儿:“难得出宫,跟贵妃她们玩儿去吧。”
李美人说:“那妾在西岸等娘娘。”
姜洛嗯了声:“乖,去吧。”
李美人这才捧着瓜子仁儿走了。
未免一群龙舟后跟着艘画舫过于吸睛,姜洛在原地等了会儿,方登上画舫。
就这么从东岸到画舫的一小段路,姜洛被从湖面上刮过来的风吹得咳嗽连连。好容易咳够了,她拿帕子掩住口鼻,低声问扶玉,西岸那边可有屏风。
扶玉说有。
姜洛稍作安心,让人把四周卷起来的帘子都放下来挡风,才坐进舱内,去追已经驶得极远的龙舟。
途中透过帘子缝隙看南北两岸,便见果然京城百姓大多都过来了,两岸人山人海,热闹之声远远传开,全是看龙舟竞渡的。
好像今年报名参加赛龙舟的,除了王公贵族,还有不少寻常百姓组成的队伍?
也不知道这当着皇帝的面,会不会搞些暗箱操作。
姜洛收回目光,拈了几粒腌渍的乌梅。
这是容樱上回进宫看她时特意带的,说止咳效果特别好。
画舫速度不比龙舟,李美人到达西岸后,等了将近一刻钟,才等到落后半步的姜洛。
“娘娘到啦,”李美人迎上来,手里的瓜子仁儿赫然吃得精光,“贵妃姐姐她们已经先去烟雨楼了。”
烟雨楼是此次上清苑用于女眷们聚会的场所。
姜洛道:“来的人多吗?”
李美人点头:“多。好些妾都不认识。”
姜洛道:“无妨,本宫认识的人也不多。”
何止不多。
除非是宫斗文里花费笔墨着重描述过的,否则她半个人都认不出来。
说话间,烟雨楼到了。
因姜洛到得迟,此时的烟雨楼里,已云集了不少命妇贵女。
她们皆作盛装打扮,云鬓花颜,言笑晏晏,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其中不乏有容貌出众者,听李美人说方才婕妤姐姐有给她讲过,这几个都是还没及笄,也还没议亲的,姜洛隐有明悟,这大约就是未来后宫里的一份子了。
姜洛不由对着那几个贵女多看了两眼,简略记下特征后,和李美人踏入楼中。
小喜公公站定,扬声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楼内谈笑着的众人顿时停手止话,齐齐下拜参见皇后。
姜洛领着李美人从她们中间走过。
然后姜洛就发现了件很有意思的事。
纵使是那些容貌出众,家世也相当出众,他日宫里选秀,少不得要被封为和穆贵妃同为四妃之一的贵女们,在她经过她们身前时,也都低眉垂目,并不敢看她。
在场身份最高的这茬都不敢看她,别的就更是使劲低着脑袋,几乎要垂到胸口上去。
姜洛了然。
看来姜皇后在进宫前,威望也是很高的。
在上首的主位落座,又叫扶玉立了扇屏风,姜洛道平身,众人这便起身,重新坐好。
及至这时,才有人敢往姜洛这边看。不料被屏风挡住,思及前几日从宫里传出来的皇后病重的消息,众人心下思绪万千,面上却一个比一个的恭顺。
隔着扇屏风,姜洛用不着收敛,满眼的兴味。
她还没到的时候,这烟雨楼热闹得堪比尖叫鸡开会,大老远都能听到声音。她一来,所有的尖叫鸡就被掐住脖子,哑巴了。
经此一遭,姜洛更加深刻地明白“皇后”二字所代表的含义。
她像以往佳丽们给她请安时那样,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弄月去请国公夫人,也就是姜皇后的母亲过来说话。
弄月依言去请人。
秦苒早在姜洛刚进烟雨楼时就等着了。这会儿见弄月走来,问:“可是娘娘要见臣妇?”
弄月笑道:“是呢,夫人快随奴婢过去吧。”
说着,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没见到二姑娘姜沁在,心知是之前娘娘说不想看到姜沁的话起到了作用,弄月笑容更深了。
恰在同一时刻,姜洛也在问扶玉,姜沁有没有来。
按理说,像这种皇后贵妃等出面的场合,庶女是没有资格到场的。
可还是那句话,谁让这儿是宫斗文的世界,嫡庶之争,不仅宫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宫外也不遑多让。
扶玉答道:“奴婢没看见姜二姑娘。想是她记着娘娘的话,不敢来。”
姜洛道:“她不来正好。”
真来了,再被喊声姐姐,迟早得折寿。
这时弄月引着秦苒过来了。
身为国公夫人,儿子是戍守边疆的将军,女儿是尊贵荣华的皇后,秦苒可谓是命妇们最羡慕的那个。她保养得也好,体态轻盈,肤如凝脂,四十岁的人瞧着像二十刚出头,年轻得很。
到了屏风前,秦苒先给姜洛行了礼,听姜洛叫她靠近些,她才绕过屏风,在宫女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娘娘病还没好吗?”不及姜洛开口,秦苒当先问,“方才臣妇同贵妃说话,贵妃说娘娘身体已然大好。怎么这又立屏风了,可还是不能见风吗?”
姜洛道:“是,湖上风太大,我一见着风就咳。”
秦苒闻言,皱眉道:“先前遇见长公主,臣妇托她往宫里送了份偏方。娘娘没试那偏方吗?”
姜洛默了默,才道:“她送的偏方太多了。”
并且没记错的话,容樱这几次进宫,从没提起过国公夫人。
是穆不宣颜值杀伤力太强,导致她脑子里只装得下穆不宣的脸,就把别的东西全给抛到了脑后吗?
说起来,今天到现在也还没见到容樱……
姜洛想着,同秦苒道:“等她来了,我问问她。”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长公主对民间偏方是有多钟爱,秦苒自也有所耳闻。便道:“许是长公主手里有更合适的偏方,便换下了臣妇搜罗到的那份。”
姜洛摇头:“她应当就是忘记了。”
容樱可没任性到连他人拜托的东西都能自作主张进行替换的地步。
秦苒叹口气,道:“只怪臣妇也不记得那偏方的内容了,不然就能背给娘娘听了。”
听出秦苒话中的自责,姜洛劝慰道:“我也就是见风才咳,过两日就好了,不用偏方也没事。”
秦苒道:“就怕你像小时候那样,又把嗓子给咳坏。”
这话让姜洛记起宫斗文里的一个细节。
那细节是幼时姜沁推姜皇后落水,后者被救起来后,因身体受寒,再加上受惊,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睡觉也没停过干咳。咳到最后,险些话都说不出来。
——国公夫人指的就是这个吧?
再次感慨了下身穿的坏处,姜洛道:“不会的,母亲不要太担心了。忧思过重对身体不好。”
秦苒略笑了笑:“好,听你的,不想了。”
姜洛转移话题问:“家里最近可还好吗?”想了想,“有收到家书吗?”
这说的是嫡长子姜沉。
姜沉在姜皇后入宫前便奉命前往边疆,至今未归。好在他隔不久便送一封家书,信上并不提军中生活,多写大漠景色、当地奇闻轶事等,聊以慰藉家人思念之苦。
一提到姜沉,秦苒的话不自觉多了起来。
她道:“收到了,还没回信。来上清苑前还说呢,这次一定要让你看看家书,回信也得你亲自开头,不然叫他知道你自打进宫后就再也没给他回过信,等他回京,保不准要生好大一通气……”
秦苒絮絮说了许多,才从袖中取出家书,呈给姜洛看。
姜沉写信时还是四月,因此这信上说临近端午,大漠这儿虽没有龙舟竞渡,但也有别的庆祝方式,还算有趣。
又说军中没有地窖,存不住冰,否则他就像还在京城的时候一样,也提前包粽子了。
末了问祖父身体如何,父亲母亲可安好,宫里的小妹可好。他在这边一切皆好,不必挂怀。
看完家书,笔墨信纸已经备好。姜洛回忆着之前练字时翻看的一些信件,仿照姜皇后的口吻写了几句诸如我在宫里安好,哥哥在外保重身体之类的话,便停笔吹干,叠好交给秦苒。
“我就写这么多吧,”姜洛脸不红心不跳,“这几年边疆无战事,太平得很,我对他委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秦苒也不意外姜洛会这么说,失笑道:“这话叫他听见了,非得偷偷红鼻子,说小妹不喜欢他了。”
再聊了片刻,眼角余光瞥见好似是长公主到了,秦苒起身退出屏风。
来人果然是长公主容樱。
也不知容樱来烟雨楼前是去哪儿玩了,一张脸红扑扑,眸光也粲然如星。她无视周围向她行礼的命妇贵女,直朝屏风走来,正好和秦苒碰了个正着。
秦苒给她见礼:“臣妇见过长公主殿下。”
容樱道:“夫人是来同皇后娘娘说话的吧?娘娘她可……”说到这里,忽而一震,“上次夫人是不是托本宫带偏方给娘娘?”
秦苒说是。
容樱懊恼道:“本宫居然给忘了……真是对不住,下次本宫一定记得把偏方带给娘娘。”
秦苒闻言,心道还真叫娘娘说中了,长公主就是忘了。旋即笑着说无妨,又说娘娘在等她,殿下快些过去吧。
容樱这便到了屏风前,板板正正地行礼。
她没像往常那样喊皇嫂,而是:“臣妹参见皇后娘娘。”
未料容樱人前竟这般规矩,姜洛颇感稀罕。
然后道:“行了,过来吧。”
容樱这才绕过屏风,眼睛弯弯地喊了句皇嫂。
姜洛睨着她,道:“这么晚才来,上哪儿玩去了?”
容樱道:“跟皇兄上碧漪堂那儿去了。不过竞渡还没开始,碧漪堂也不怎么好玩,我就跟皇兄说了声,过来找皇嫂了。”
姜洛道:“在碧漪堂见着小郡王了?”
姜洛说到了点子上。
当即便见容樱不仅脸更红,眼睛也更似星子,活脱脱一副小迷妹的模样。
“见着了!”她语气兴奋极了,若非还惦记着身份,只怕要在姜洛面前手舞足蹈,“他真的好好看啊,见到我来,他笑着那么一躬身,喊我殿下,说好久不见……我骨头都要酥了。”
姜洛道:“骨头酥了?站稳了吗?”
容樱道:“站稳了。”顿了下,很笃定地点头,“我没丢脸。”
姜洛听得一笑。
她随手抓了把瓜子,一颗接一颗地剥,道:“薛家那位呢,他没看到你对小郡王酥骨头?”
容樱道:“我正想和皇嫂说薛问台呢,我在碧漪堂没见着他。问高公公,高公公也说没见到人。”说着扭头看向后妃们在的位置,“我得问问昭仪……昭仪人呢?”
碧漪堂里没有薛问台,烟雨楼里也没有薛昭仪。
显而易见,这兄妹两个避开人群,说悄悄话去了。
容樱转回来,道:“我等昭仪回来再问。”
姜洛道:“那就等着吧。给薛问台做的香袋带来了?”
“带了带了。”
容樱从袖袋里取出她花费大半个月的时间才做成的香袋给姜洛看,满脸写着“快夸我”。
只见这香袋选用颜色十分素净,正反两面皆绣着棵青竹,更显雅观。
凑近了嗅闻,香气也并非端午香袋常见的艾叶或者雄黄的味道,而是竹子的气味,仿佛身处幽深竹林之中,清香却浓郁。
“不错,”姜洛道,“薛问台承袭薛家风骨,霁月清风,君子如竹,你送这个正适合他。”
容樱被夸得眉开眼笑,道:“有皇嫂这么句话,值了,不枉我昨晚还在被针扎。”
姜洛道:“给我看看你的手。”
容樱伸出手。
也不知她到底是如何用的针,十根手指的指腹处,红色针眼清晰可见。
她给姜洛看了眼便收回手,道:“还好啦,只是扎了几下,没流血,皇嫂不必担心。”
姜洛道:“下回再送他节礼的话,别做针线活儿了,换一种,写诗作画,实在不行从书上抄一段,字写得好看些,他应当会喜欢。”
容樱听着,一边用心记下,一边敬佩不已:“皇嫂不愧是皇嫂,什么都懂。”
姜洛没接话,只把刚剥完的瓜子仁儿推过去。
容樱问:“皇嫂不吃吗?”
姜洛道:“不吃。”而后起身,“你在这里待着吧,我头疼,先去歇会儿。”
容樱道:“那就恭送皇嫂了。”
姜洛没去烟雨楼后院。
也没叫太多人随行,只点了扶玉和弄月二人,便出了烟雨楼。
上清苑占地极广,各种亭台楼阁数不胜数。姜洛用帕子半掩着脸,挑了个围墙较高,可以挡风的方向走,最终在一座背靠假山的亭子前停下。
确定从湖面过来的风被假山拦住,吹不到自己,姜洛放心地坐进亭子里。
她撑着头观赏远处风景,渐渐地闭上眼,正要小憩片刻,就听扶玉道:“娘娘,有人过来了。”
姜洛睁开眼。
这亭子这么偏,居然也能有人找过来?
她坐直了,问是谁。
扶玉道:“是小郡王。好像是一个人来的。”
居然是穆不宣。
姜洛坐得更直了。
这时弄月嘟囔了句:“一个人?他怎么还想着搞心有灵犀这一出啊?天天就仗着和娘娘是青梅竹马……”
居然还有个青梅竹马的设定?
姜洛整个人笔直如松。
她转过身,朝来处看去。
通往亭子的小径两旁栽满了栀子,这个时节,白色的栀子开得正盛,香气也盛,于是这片小天地里处处馥郁。并未穿宫中特意赏赐的端午公服,而是着一袭浅白的年轻公子就这么从花中穿行而来,对着姜洛未语先笑。
他轻轻一扬眉,道:“小阿洛,好久不见。有没有想你宣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大吉!
赶上难得的双节,祝大家节日快乐,看文也快乐,本章评论发红包,爱你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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