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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她看见他放大的脸,美目一眨也不敢眨,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眨眼之间,就会“发生什么”。

“你冷静一点。”

揽着她的那条手臂的主人,却不以为然地说:“我很冷静。”

她看着他那双黑眸中蔓延开来的火势,觉得他这句陈述很不可靠。

她很想知道他口中的冷静是什么标准,要不怎么会和她认为的“冷静”,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的眼神,他的行为,他的状态和体温,显然都——十分不冷静!

她的动作抢在了大脑的前面,伸手抓到了桌上的酒皿,干了一件耸人听闻的“壮举”。

新婚之夜,新娘将合卺酒,兜头泼在了新郎的脸上!

这一泼下去,她就有点后悔,她泼的,可是她的相公,黑鹰山的土匪头子,丹原国的轮回将军,她心中发凉地想,自己会不会被他,或是他手下的那些黑衣男人们大卸八块?

光从常理来说,新娘拒不圆房,还酒泼新郎,是一万个不该,可是碍于他们之间特殊的身份立场,闹了这么久,她心有杂念,实在是没有好心情,和他开开心心地喝完交杯酒,和和气气地滚到床上去——

而且,她更不想和沟通都无法沟通的醉鬼圆房啊——

东方云仙这边满怀心事,抖抖索索,陆长夜那边同样也不好过。

被自己成亲的合卺酒泼了一下,他整个人都定住了,酒水从他的额头流落到嘴角,让他很难不去想筹备这场成亲仪式之前,他是怎样亲手准备了合卺酒,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尝到合卺酒的滋味。

这滋味简直是百味陈杂,还是他心尖上的新娘赐予他的。

原来在他憧憬与期待的时候,她却根本在想别的事情,他们尚未一条心便走进了一间房,怪不得是一头热,一头冷。

陆长夜阴沉着脸,面色比锅底灰还要黑,大掌抹去满脸的酒水,黑眸中迸射出的光芒把她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过来。”他下达了黑鹰山主人的命令。

她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不肯服从这项命令。

他黑眸一眯,她心中更是猛然警觉,那是极度危险的信号,这代表着黑鹰可能要发怒了!

“过来。”他再次强调道,他已经在说第二遍,显然很是执著,若是她坚持己见,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仅脚下分毫未动,还将手中泼完酒的空瓢也给扔了出去。

“你先冷静一点再说!”

“当”的一声,他的脑袋被那只瓢倒扣住,剩余的酒液滴滴答答全都流到了他的脸上,刚刚抹干了些的脸又再一度遭殃。

“你这个女人!”

是他预估错了,兔子急了还跳墙,更何况是东方云仙,她在情急之下,能做出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愤愤地取下头顶上的瓢,往旁边“咚”地一放,震得她心里慌慌。

她来不及做出表情,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乱,当他再度席卷而来的时候,她竟然在铆足了劲的防卫之中,一掌……削晕了他?

她震惊地看着他以一种“死不瞑目”的神情在她的面前倒下,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回忆着方才的情形,她在推拒之中有所偏差,力气似乎削在了他的脖子后面。

所以,她劈晕了他?

出大事了,她知道自己力气大,这一劈下去,会不会把他劈出什么事来?

晕过去的陆长夜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那个竟然用手刀劈他的新娘,正提着裙子,急急忙忙地跑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边跑边喊:“请问华医师在哪里?”

“……”

黑鹰山寨主在低咒一声之后,晕倒在了自己的新房里。

寨主在新房中被新娘制.服一事在一夜之间传开,全寨都吃了这个瓜,一到茶余饭后、寨主不在的时候,就嗑着瓜子津津乐道起来。

所幸寨主人没啥事,就是心灵受了创伤,在新婚夜被新娘打包送去了华仲贤的房间,这么一番折腾过后,寨主的严酷属性变本加厉,不但各营都被安排加倍训练,还把当日劝酒灌醉了自己的人员全都罚了军棍,下令严禁吃瓜,才把这场闹剧迈力地压了下去。

至于东方云仙,肯定是少不了禁足,门外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加看管,介于新婚娘子认错态度良好,陆长夜也舍不得罚她,被她那么一劈伤了心,近期也没有再逼得那么紧。而她自觉愧对于他,现在变得乖顺多了,一点也不敢惹怒对方,像往常打杂时一样端茶倒水样样不落。

不过她竟然能制服陆长夜,这股“神力”究竟是从何而来,东方云仙至今也没有弄明白,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若是她天生神力而不自知,也许幼年打闹的时候早就把她哥揍趴下了。

东方云霄眉头一跳,不知亲兄妹之间是否真的有所感应,他在这一刻确实也想到了云仙。

自从那一日挨过板子之后,他也没有再去冒然找过皇上,一方面加派自己的人手前往调查,一方面按部就班走进翰林院就职。在翰林院的每一日,他都异常的繁忙,不入职不知道,朝中竟会有如此多的史册需要编写,大到朝政纪年,小到城墙上的砖块记载,全部都由这些人分工采集资料。

初时他不知变通,详尽地采集,客观地记录,可是编撰的人却与之不同,将他所采集的资料大量删除、修改,留下对当朝天子有利的一面,而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全部去除了个干净,甚至很多史实都被歪曲反转,在这里他是看尽了朝廷大幕后面的事,也终于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他握着笔杆,抄写资料之时犹豫了片刻,思绪被窗外的交谈声打断。

“你是说那个小白脸修撰?”

“你小声一点,他就这里面坐着呢。”

“小声作甚?他听到就听到了,一个皇上永远不会重用的人,有什么好避讳的。”

屋外的人大放厥词,屋内的人眉头皱起。

“怎么说他家也是官宦世家。”

“什么世家,谁不知道他家只有靠女子才能上位?”

“这倒也没错,谁知这个状元是不是……用那‘第一美人’换来的呢?”

屋外两个修撰大肆贬低屋内之人,正说在兴头上,冷不丁抬头看见他们口中的东方云霄,已经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个修撰被吓了一跳,正待开骂,却被面前那人的目光震慑得开不了口。

若是他们提前就知道乱嚼舌根会有什么下场,绝对不会敢这么嚣张。

东方云霄最恨旁人拿“东方家靠女子上位”来说事,眼前这两人又说了他最宝贝的妹妹,他怎能不怒?

从这一日之后,裕陵国朝中从翰林院开始悄悄有了改变,有人倒下了,有人崛起了。

爆竹声中,黑鹰山也迎来了有寨主夫人的第一个新年,陆长夜结束了寨中的事务,抬步走进了里屋。

“云仙。”

那窈窕女子听到动静,连忙将手中的兵书合上塞回书桌,然后飞快地坐在床沿,拿起绣了一半的手绢继续走起针线。

陆长夜看着屋里岁月静好的情形,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坐在床沿绣花的娘子。

她绣工好他是知道的,可是整日都能安安分分地坐在这里绣花,他也感到很是蹊跷。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被禁锢在房中的生活,乖顺了好一阵子,不过除了绣花的时候她会坐在床沿上,晚上她是绝对不敢沾床,坚持要缩在另一张榻上。

不知道她心中的防备,已经卸下了多少?他不知道。不过在一夜一夜的忍耐之中,他自己是根本不想防备什么了,甚至有些急于“丢盔卸甲”。

“过年了。”他说,黑眸看着她,嗓音有些低哑。

“嗯。”她轻声应道。

“你的生辰也快到了。”

他接下去,令她惊讶地转首。

“这个你也知道?”转念一想他所修炼的轮回心法,连她哥会高中状元都能预知,区区生辰,也许他“前世”的时候早就知道了。

“你想要什么礼物?”他的语气认真,不似是在开玩笑,“我都可以给你。”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托着脑袋想了想,自从新婚之夜以来,他虽震怒了一阵子,但是对她依然关怀备至,和从前一样宠着她,她想要的东西他似乎都会送到她的手上,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了。

“我想回家看看爹娘和兄长。”

这话一出,他的脸色一沉,她随即又笑道:“我知道你不肯,说说罢了。”

那张娇美的笑颜带着苦涩,她低下头又继续绣花了,只当是没有提过,可是那颗小脑袋低垂着,好遗憾,好沮丧的模样,令他没来由地心生烦躁。

该死,这情形就好像他欺负了某种小动物一样,生出满怀的罪恶感。

就在她以为没有希望了的时候,事情似乎还有一丝转机。

“浣江城中会有元宵花灯。”他说,“我带你去看看吧。”

她惊喜地抬起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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