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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冬季云水城多大风,风将树叶吹离,还要来迷人的眼睛。辞辞本不想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但架不住樱儿常常来请,只得“舍命”陪她出去。樱儿喜欢热闹,又喊来了后院管浆洗事务的沛儿。
樱儿今日出来采买可以过冬的花木,嫌一个人怪没意思的,一定要拉她们逛逛花市。
辞辞和沛儿也挺熟的,见到这个阵仗便笑了,打趣儿说这是大小姐出门前呼后拥。沛儿也来帮腔,说自己原本只是想让某人给捎个冻疮膏,结果硬被逼着换衣裳出门,真叫人生气。
樱儿听了打趣儿便推她们入东角门,“恭恭敬敬”请人回去。
都已经装扮好了,这样回去岂不浪费?辞辞和沛儿两个一齐撑着门,笑着将她架起来带出好一段路。
樱儿踢着脚,笑骂她们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小妖精。
“妖精就妖精吧,只要能出门。”沛儿道。辞辞也来附和:“是是是,我是妖精,专来迷惑你的。”
樱儿撇撇嘴,重新站好,道:“我可不受你们的迷惑!”
“咦?那不是吴正丰!”沛儿忽然道。
吴正丰是樱儿未婚夫婿的名字。樱儿急忙朝她指的地方望过去。那处空空落落的一览无余,半个人影都没有,哪里会有什么吴正丰。
情知受骗了,樱儿又赶来娇羞着脸追打沛儿。沛儿被她撵得跑出老远,边跑边道:“我今儿,可算是,知道了,樱儿专受,一个人的迷惑哈哈哈哈……”
风有些停了,倒也不怎么冷。辞辞笑着摇摇头,快步跟上她们来到玄武大街上。
“咦?这街上人怎么这么少?”沛儿停下来,看着稀稀拉拉几个行人奇怪道。在她的印象里,玄武大街应该是条繁华的街道。
樱儿常出来走动,消息灵通,此刻洋洋得意地与她们解惑。
原来从集灵寺庙会命案开始,城中便多了一个以虐杀为乐的变态杀手。这桩耸人听闻的案子传得沸沸扬扬,如今没有几个人敢出门。当日县衙曾贴出布告来,称这是邪教出没为祸世间的作为。
她讲着讲着,便要提被害人的尸首如何如何惨烈。辞辞一早就有所耳闻,趋利避害是本能,退到一旁捂着耳朵不肯听。沛儿胆子也小,身子抖了抖,伸手来捂樱儿的嘴巴。
说闲话的趣味在于听的人想听。樱儿见这两人兴致缺缺,便住了口,另起一个话题。
说话间花市就在眼前了。
这花市的内部倒还算热闹。辞辞上回来过这里,熟门熟路,下定决心要买回几株心爱的玉霜花时时看着。她边走边看,没寻见那个小贩也就黯然地不提此事了。
樱儿这趟出来买回好多东西,辞辞和沛儿手头也分担了好些。沛儿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水仙球,说回去也要种上一颗。
“种水仙还不简单,栽在水里放在窗下,天气暖的话两个月开花。”樱儿道。
辞辞被她说得心痒,也想种一颗出来,三人便约定回去一齐种了,比比谁的先开花。先开花的得说好的彩头。
从花市出来是赌坊和茶楼等,因为新近出了事情,免不了要萧条一阵。樱儿到路边腾出来手请吃糖葫芦,无意间在前头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揉揉眼睛,拉了辞辞来看:“辞辞你看,那是不是县尊大人身边的侍卫?”
辞辞望过去。眼前那个行色匆匆的的确是十二。也不知他是做什么去了。
“哪一个?”沛儿也凑过来。
“脑袋灵光的那个。”樱儿道。
“哦。他啊。”
辞辞:“……”
她才知道原来大家是这样区分十一十二的,十二是脑袋灵光的那个,那么十一……
日光浅淡,秋风过境带来冷意。
被人注意的十二无暇注意这边,他一门心思地赶路,预备寻个偏僻的地方当诱饵。连日来制造恐慌的歹人应该就在他身后的这几个人当中。
凶徒深恨青檀教之人,虽有特定的渠道选择杀害目标,但另外遇上掌心纹莲花的人想必也不会放过。所以这几日他和十一奉命在城中各处广撒网。
早在赌坊里他就被人盯上了。
十二若无其事地拐进无人的深巷。这里到处都是废弃的建筑,他在一堵挡路的烂墙前停下,捏着下巴似乎是在思索能不能翻过去。
一人身法形同鬼魅,手持钝器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
等到打晕这个意外撞上来的目标,他会用世间最残忍的手法折磨他,送他下地狱。这种事情他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可以预见的,这将是一场完美的狩猎。黑影自信满满。
一、二、三……还有五步。十二嘴角噙着一抹笑,掠到墙上居高临下地亮出佩剑。剑光一闪,对方便敏捷地退到一旁,拉开架势。
“躲得倒快。”十二举剑便刺。
“你找死!”凶徒拿棍棒招呼。
二人就此缠斗在一处,进攻防守势均力敌,一时之间难解难分。
为免这层热闹引来人得速战速决,随后赶来的十一立即加入战局。双拳难敌四手,凶徒很快落了下风,为双剑所制。歹人被迫狼狈地伏在地上,一双眼睛狠狠地瞪视,发出愤怒的吼声。
“此人用的是军中的功夫。”十二将剑一横,“你到底是谁。”
十一加深了手上的力道,将剑狠狠地送进这桀骜之徒的脖颈:“押回去再说。”
十一十二押着什么人巷子里走出,辞辞等人远远地瞧见,便下意识地避开了。
“这人犯了什么事呢?”樱儿有些好奇。
“谁知道呢。模样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沛儿道,“你记得啊,回去听到什么一定得告诉我。”
辞辞指指天上:“时候不早了,真该回了。”
黄昏之时,云水县县衙。
叶知县处理完杂事从前头来,和方主簿一起见到了连环虐杀案的案犯。
案犯是个中年人,出身行伍,力大无穷,若是对峙的时间长了,恐怕十二在他手中都讨不得好。
先前通敌的那批押解进京,县衙大牢里便显得空荡。好容易又来了客,狱卒便用冷言冷语招呼,又严厉又威风。
犯人见到关押的地方反倒收了戾气,一派平和地戴着枷锁对踏进这里的县官见礼:“我当是谁,原来是县尊大人设的套。叶知县您的套子,我钻的心甘情愿。”
叶徊抬起眸,眸光深深:“你这样的态度,倒让本县觉得无所适从了。”
“县尊是位好官,小人不会与您为难。”犯人摇摇头,牵动锁链清脆地碰撞。
“哦?愿闻其详。”
“我名项天衡,十年前曾在阙天关符大帅手下做斥候……”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人说话算话,将犯案的各项始末和盘托出。
这是一段很久以前的因种下的果。
项天衡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叫琼娘的,琼娘生在重阳节,不幸为歹人所掳,归家之后不堪闲言碎语跳崖自尽。
“我从军中回来不见琼娘,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那以后,我发誓要找出害她的人。”项天衡平静道,“我借伤病退了伍,以便追查制造失踪案的贼人……”
一报还一报。青檀教制造了重阳节失踪案,害了他的心上人,他便要最狠最毒的手段报复这些渣滓。琼娘曾受流言所扰,他便叫此地住户因为血案发生惶惶不可终日。
“你是如何知道失踪案与青檀教有关的?”方主簿出面打断他的说法。由于一些原因,重阳节失踪案的真相还未来得及对外公布。
“我……”
“你是最近才知道的。”叶知县笃定道,“最近什么人同你说了?”
项天衡沉默一阵:“我没见过恩公的真面目。”
“你可以随意选择目标也是他给出的便利?”
“是。”
叶徊道:“我知道了。”
方主簿略想了想,拍手道:“我也知道了。”
项天衡所谓的恩公一定就是那沈余。背弃青檀教还能够握有教中密辛的,除了此人,不做他想。
沈余下令除张士才在先,叛出青檀教在后,又胆敢掳走县衙的人,于各方所不容,被迫离开云水县。他想要彻底毁了青檀教,自然留下了布置。项天衡报仇心切,便成为了他的棋子。
项天衡案发,青檀教余孽必定藏不住。
如今看来,这步棋走得不可谓不精妙。
从牢房走出来,方主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也不知这沈余在此地还有多少布置。要我说,这样的人,杀了得了。”
“现在杀了倒可惜,留着看戏。”叶徊笑笑,就着月色沿小路回了三堂。他今日兴致很好,对月饮了两杯。
天亮以后,县衙贴出安民布告,称连日来作案的犯人已经归案,又公开此案背后诸多内情。困扰本地多年的重阳节少女失踪案真相大白,轰动天下。
始作俑者青檀教彻底和邪教划上了等号,臭名昭著地在人们的唾沫星子里苟延残喘。根据项天衡的说法,随后公门的人果然找出一批暗藏的余党。
再一日却是阮平阮员外的头七。
夜间露水多,晨起霜落了一地。大清早,县衙迎来一名楚楚可怜的女客。
阮家娘子一身素衣登门求见,县尊大人拨冗在二堂见了她一面,还请来方主簿作陪。
“民女此来,是向大人请罪。”
“哦?”叶知县不语,方主簿笑眯眯道,“姑娘犯了何事?”
阮流珠这便将详情如实说了:“民女愚钝,一时失察,致我父犯下大错。如今父亲去世,此事却不能不了了之。”
她深吸一口气,紧接着道:“民女已查实,父亲贪图好处,此前秘密向戎族输出了一批工匠。”
乍闻此言,上首叶知县和方主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方主簿更是直言:“糊涂!各行各业技艺精湛的匠人是我朝最宝贵的财富,怎可为外族人所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谁都懂,可总有人拎不清绕不过利益二字。
“民女已将全部匠人追回,所幸未酿成大错。”阮流珠跪下,晶莹的泪水从她眼中淌出。她诚恳道,“阮家愿意将所得好处悉数充公,并缴罚金。死者为大,只求大人勿将这丑事传扬出去。”
叶县尊心肠冷硬没有表示,方主簿却见不得美人伤心流泪,抬手扶她起来:“姑娘快快请起。万事好商量,万事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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