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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卞京富硕,遍地都是富绅,却多是粗鄙的暴发户,三两个都念不齐几页书。
这话诚然没错,整块卞京的市集都侧重于玩乐,一眼望去瞧不见什么文化,于是新帝上任后马上大刀阔斧地下了令,命人在卞京西侧开辟了文墨市集,经了这几年的改造熏陶,那儿修葺成了墨香浓厚、水榭雅致的怡人小景,也成了卞京的喧嚣之中最静谧的一处地方。
而今日,陆彦疏和人大打出手的地方,便是在那文墨市集。
“让一让!让一让!”
陆容妤焦急地扒拉开围观人群,挤进那破烂摊子正中间,一眼便见着了那抹倒在摊子上的碧色。
那木架子上摆放的原本是一卷卷诗集,这会尽数散乱地掉到了地上,年过半百的老板心疼地直嚎。而陆彦疏痛苦地倒在木架上,后腰搁着木棍,风流的眉头紧紧地拧作了一团,脸上还挂着几片乌青和斑驳血迹。
好好的一张风骚皮囊被揍成了这副花猫模样,陆容妤可还指望着靠他的脸来吸引客流,当即脑后发了火,冲上前骂道,“哪个b崽子打的!!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
陆彦疏狼狈地倒在歪七扭八的书堆里,见着陆容妤来,他的脸上闪过些许羞愧难当。陆彦疏敛了眼睫,修长的指节撑在地上,攥得发白发青,愣是抿着唇不应声。
陆容妤察觉到陆彦疏的反常,瞬时竖起柳眉调转了方向,叉腰横在了陆彦疏身前,“哪个龟孙子干的,给老娘滚出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哪个不长眼的敢威胁老子?”一道邪笑从书摊之后的小巷里幽幽传出,应声走出的是个高个壮硕的黄口男人,面上一道狰狞的刀痕从左眼下划到下颚,对着那浓白眼球,模样骇人极了。
那男人见了陆容妤,昏黄双眼瞬时放出精光,“哟哟哟,哪儿来的俊俏小娘子,这身段、这色相……”
说着他朝着陆容妤痴痴靠近了几步。陆容妤生理性厌恶地退开一步,啐了口口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敢在此行凶,待我去寻了衙门要你好看!”
“什么?衙门?”那男人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小娘子是新来的吧?你问问在场围观之人,我需要怕衙门吗?”
才说完,陆容妤身后便有位低眉垂眼的文弱公子轻声提醒,“这位是皇宫守备大将军的义弟,没有人敢得罪他的。”
“大将军?”陆容妤拧了拧眉头,后台这么硬,难怪敢这么嚣张。
陆容妤细索,商不与官斗,照如今这场面,她再与他耗下去定也寻不着什么公道。陆容妤当即收了讨回这口气的想法,“这次不与你计较!”
陆容妤恨恨丢下这话,便要回身去搀扶陆彦疏,谁知那黄口男人竟拦了上来,嘴角还挂着□□,“小娘子去哪里啊?不和高爷去喝一杯?”
陆容妤警惕退后一步,目光自地上横七竖八的木架上扫过,不忘吐他一口口水,“给老子爬远点!”
“啧,小娘子的口水也是香的。”那男人嘿嘿笑着再贴近了几分,粗黄的手便要贴上去,周遭有看不下去的文弱小书生欲上前阻拦,被那这人狠狠瞪了眼,又被吓了回去。
“你敢!”陆彦疏双目赤红,方才叫人那般痛打都未曾变的脸色骤然狰狞,他挣扎着欲扑上去,却是浑身剧痛难以动弹,只能发了狠无力地瞪着他。
“啧啧啧,你小子,艳福不浅嘛……”那人料定了陆彦疏没有办法,得意猖狂地伸出了手。
也是一个瞬间,陆容妤抄起了脚边打了钉子的木棍便朝那人砸去,那高个男人虽是粗壮,却未料到一个柔弱女子竟敢如此反抗,一时没来得及防御。
高高举起的木棍将将要抡下,忽被一只大力掌心握住。
“孙砚?”陆容妤惊愕侧过脸。
公孙砚不知何时走近了陆容妤,那清冷而又耐人寻味的目光就这么落在陆容妤脸上,引得她面上一燥,又听身侧男人从唇边溢出一声闲散轻笑:
“方才不是还嚷嚷着要我撑腰,这会倒是勇猛得狠……说你是空心瓜,你倒是丝毫也不谦虚啊。”
寻常姑娘在这时候估摸早便吓哭了,就这小空心瓜脑子横,竟还敢抄起木棍和人打架。
公孙砚修长的身影从陆容妤身侧走过,轻巧夺下了陆容妤手中木棍,再移步挡在了陆容妤身前,暗纹锦袍只与她的鼻尖堪堪擦过。
陆容妤怔怔睁着乌黑眸子,身上紧绷的警惕恼怒逐渐散开,一时恍神。
见身后未有动静,男人侧面,“发什么呆?还不躲远点?”
“英雄救美?”
那黄口男人不屑地呸了声,“识相点就滚开,别逼老子动手!”
“你方才说……你是守备大将军的义弟?”公孙砚一手负在背后,另一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木棍,淡淡开口。
“是,守备大将军唐明章听过没?还不快滚?”
陆容妤回过神来,连忙去搀扶地上的陆彦疏,听到黄口男人回话,不安地蹙了眉。
却见男人没有什么反应,只喃喃道,“没听过……”
下一瞬。手掌飞刀,木棍应声飞射而出,瞬息,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时,那黄口男人猖狂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收敛,便僵硬地退后了两步……
轰——
黄口男人应声倒地,落地惊骇眼球中倒映着那根木棍,和木棍之上深深钉入额头的铁钉。
此处的喧闹早便引来了百人围观,当下四周哗然,震惊遍野——
汪福早时为了护陆彦疏,被那男人提了丢进旁边的湖泊里,幸而会水,当下终于游回了岸上,连忙与陆容妤一同搀着陆彦疏起来。
那围观的人群见识了公孙砚的实力,骇然让出了一条道。
陆容妤唤汪福去寻马车。公孙砚嫌恶地擦了擦手,丢了锭银子给那被砸烂书摊的老板,便折身自另一边提起了陆彦疏。
陆彦疏被打得半死不活,满脸血迹,看得陆容妤胆颤心惊又满腹疑问。
公孙砚侧垂下眼,便见着另一侧那张小脸闷闷不乐地拧着。公孙砚当她是在担心陆彦疏,便开口宽慰,“放心,是皮外伤,出不了什么问题。”
“嗯……”陆容妤闷闷地低着脑袋,声音之中并未又多开心。
公孙砚稀罕道,“你希望伤重点?”
“不是……”陆容妤垂着脑袋,难得没有和他嬉皮笑脸,一时倒让人有些侧目。
陆容妤沉默了会,忽然开口,“今日之事,多谢孙大哥出手相助。过去我总当孙大哥是个徒有美色的奸商,但今日一事,我便全然改了观。”
陆容妤顿了下,又道,“可是……孙大哥由此得罪了那守备大将军,往后在卞京之中,恐怕少不了被刁难……”
公孙砚抿唇,定定俯视着那颗郁闷的后脑勺,眼底光彩愈来愈浓。
忽然,公孙砚哑然勾唇,“你这空心瓜考虑得倒是多。”
陆容妤蹙眉,侧过头看他,“我说认真的。”
公孙砚收回目光,深邃目色悠悠落在远处江面,“放心,守备大将军不适合留在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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