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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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叮！您有一封邮件请查收！”

机械化的女声打破黑夜的宁静，在封闭的空间内显得格外突兀。二十平米的房间，只有工作台上的台灯亮着。昏黄的光配着电脑屏幕的荧光，点亮一室黑暗。

精修照片费脑费眼，候希兮忍不住闭眼揉了揉眉心，稍微缓和后才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零点。

又是这个时间。

她皱了皱眉，点开邮件提醒，页面直接跳转收件箱。候希兮已经连续三天在零点收到邮件了。发送人依旧一堆乱码，内容同样还是一张照片。她点击下载，等待照片缓存。不知道是一天工作下来的强压，还是因为邮件恶作剧的没玩没了，候希兮此刻只觉得脑袋发胀。昨天邮件寄过来的时候，她就气急败坏地回了一封，不带脏字地骂了对方一顿后直接拉黑对方邮箱。她没想到今天还能收到邮件，这个恶作剧太执着了些。

照片下载完成，候希兮直接点开。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照片内容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低呼了声。

黑夜里的一池湖水，岸上杂草错乱。微弱的月光借助湖水折射，使一池水发出诡异的波光。而在照片正中，白影清晰。长发遮住脸，垂到胸前，一身白色连衣裙，身体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下。它浑身湿透，与池水混为一体。明明是黑夜，却能看出它裸露皮肤的苍白。

候希兮甚至还觉得，在那黑发后，有一双眼睛正直直盯着自己。

夜更深了。

候希兮深吸口气，直接拿出手机拨了110。

这是她收到的第三封邮件，从纯风景的平静湖面到昨天湖面出现隐约的白影，再到今天的白影现形。候希兮认为这已经不是恶作剧这么简单了，是有人在用照片恐吓她，还挑了转钟发送，行为恶劣。

警察在一个小时后抵达候希兮的住所，候希兮开门的时候，对方正打着哈欠。

见门打开，男人立即收住张大的嘴，正色看着候希兮道：“您好，我是辖区街道派出所执勤警察陆子喻，是报案的候女士吗？”

男人穿着警服，站姿标准，表情严肃，只不过那张脸太过稚气，像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证件给我看一下。”候希兮靠在门边，对陆子喻笑了下。

十月初，即使是深夜，江城依旧燥热。候希兮穿着宽松的蓝白拼接连衣裙，裙摆不到膝盖，露出细长好看的腿。她是齐肩短发，发尾烫了几个波浪，几根空气刘海搭在额前。她五官精致，笑起来的时候还有浅浅的酒窝，耳垂坠着黑色月亮型大耳环，整个人看起来舒适又时尚。

陆子喻有些看呆了。

候希兮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再次开口：“警官，麻烦证件看一下。”

“哦哦！”陆子喻赶紧反应过来，他有些窘迫地笑笑，然后拿出自己的证件。

候希兮接过证件去看，确认对方是正儿八经的警察后，将证件递回，让开身请陆子喻进门。

陆子喻说了句“谢谢”，进门的时候稍稍打量房间。房间不论是摆设还是装饰都很简单，但搭配和颜色的碰撞又让人觉得一切又不简单。简约中透着一股新奇感，就像候希兮这个人一样。

候希兮让陆子喻在沙发坐下，她给他倒了杯水，在他对面坐下，递出自己的平板，说道：“警官，很不好意思大晚上地打扰你们，如果不是有人非要在转钟给我发恐吓邮件的话。”

陆子喻接过平板，上面登陆了候希兮的邮箱，她已经调好了收件箱的网页给他。

有三封零点发送的邮件，每封邮件的内容都是一张图片。

“图片我都下载了，在桌面的文件夹里。”候希兮说。

陆子喻点点头，然后打开桌面文件夹。文件夹打开，里面的三张图以缩略小图的形式出现在他的面前。即使是小图，陆子喻也心惊了一下。三张图都是一个背景，但他可以明显看出其中的变化。

平静的湖面，慢慢清晰的鬼影。看不清脸，却更引人胡思乱想。

深更半夜发这种邮件，的确算是构成恐吓了。

陆子喻用手机拍下邮件照片，对候希兮说：“侯女士，您的平板我可能要带回取证。”

“没问题。”候希兮点头。

陆子喻问：“您是一个人住？”

“不是，还有我爸。”

“那侯先生他？”

“他忙工作。”

“那您最近有和谁发生过什么矛盾吗？”

“没有。”候希兮回答道，“我开了家摄影工作室，上班时间我专注于工作，下班时间我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不管是和同事还是和客人，我的交流都没有出现问题。”

陆子喻：“呃……那感情纠葛呢？”

候希兮笑了声：“我没男朋友，没感情纠葛。”

陆子喻眼睛亮了下，然后继续问：“您的家人有没有近段时间和谁有过矛盾呢？”

候希兮愣了下，然后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爸是老好人，没啥脾气，应该不会和谁有矛盾。”

“也就是说，您对于谁给您寄的这封邮件丝毫没有头绪是吗？”

“对。”

……

陆子喻做完笔录，拿着候希兮的平板离开：“侯女士，我会尽快调查邮件来源的。您要是有头绪或者是新消息，请及时和我联系。”

“那联系方式呢？”候希兮挑眉看他，“110？”

陆子喻赶紧递出自己的名片，看着候希兮咧嘴笑：“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您直接打给我就可以了。”

“嗯。”候希兮搜好名片，漫不经心地问，“你多大了？”

“啊？”陆子喻突然觉得心血沸腾，他张了张口，结巴了，“二、二十五。”

候希兮抿嘴：“原来比我大啊，那别您您您了，把我叫老了。”

“哦！对不起！”陆子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是职业习惯，人民是我的上帝嘛。”

候希兮摊了摊手，说：“我可不是上帝，上帝是不会被寄恐吓邮件的。”

……

送走陆子喻，候希兮坐回沙发，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拿出手机，给备注“老猴子”的号码拨了个电话。

依旧是用户忙，无人接听。

她打开微信，给老猴子发消息。

——您是去做山顶洞人了还是飞到外太空了，什么时候能回家？

关掉手机。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早上九点，候希兮顶着一双黑眼圈去自己的工作室。她近期接了一单，客人要去江城梅子湖拍写真，定好了今天出外景。客人八点就到了，十点二十才化好妆。换装加准备，十点半候希兮领着团队出发。

工作室距离梅子湖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困得不行的候希兮就靠着窗补眠。迷迷糊糊中，司机小宋说了句“到了”。助理叫醒候希兮，她轻轻应了一声。睁开眼，候希兮拍了拍脸清醒自己，然后跟着下车，走了几分钟，就听见在最前边的助理喊了句：“前面怎么都被围起来了？”

“好像还有警察。”客人也说。

助理心里咯噔一下，凑近候希兮，担心地问：“老板，这？”

候希兮抬眼看去，握着相机的手忍不住攥紧。

怎、怎么可能？

这个景不就是邮件照片上的景吗？

即使照片是黑夜，现在是白天；即使照片空无一人，而现在眼前已经好些人围作了一团。但候希兮可以肯定，梅子湖就是照片上的湖。那个景，和眼前的一模一样。

“我去看看。”候希兮说了句，直接朝人群走去。

越过人群，候希兮才发现这里被拉了警戒线。有警察正守在警戒线旁，防止人群簇拥而破坏现场。

“老刘，这咋了？”

“刚警察从湖底捞了具女尸！你没看到那脸，被湖水泡得五官都变形了！”

“呕……那你看到脸了？”

“我倒是没看到，还不是听看到的人说的，刚有警察都吐了呢！”

“我看到女尸手脚上都绑了石头，怪不得浮不上来……”

“都没人样了，这得泡了多少天啊……”

耳边，是好事者的谈论声，候希兮皱了皱眉，去看现场中央。法医正在验尸，她看不到尸体的模样，但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穿了条白色长裙，散乱四开的黑色长发，还有如同充了气的娃娃般的苍白发胀的身体。

候希兮突然双腿发软，她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子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往后倒去。就在以为自己会摔在地上，说不定还会被人踩踏时，有人的手扶住了自己的腰，自己的后背挨上了温暖的怀。

候希兮回头去看，男人的下巴近在咫尺。

男人微低了头睨她，眼神淡漠疏离。明明是没什么感情的眼神，却让候希兮的脸和原本发凉的背脊都燥热了起来。

男人确定她脚踩稳了，低声说了句“小心”就放开握住她腰的手。他越过她，直接拉开警戒线进入现场。

有人朝他奔过来，喊了声“封队”。

男人“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候希兮这边。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无意，候希兮和他四目相对。

男人的眼沉寂幽深，她看不清，却更想一探究竟。

他扯了扯嘴角，视线由她移向其他围观群众。

他看着群众，却在对身边的人说。

“让人不要恐慌，都散了吧。”

轻悠悠的一句，像羽毛一般，挠得候希兮心头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