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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直接提出异议:“陛下,您若正这么提出来,文武百官很可能没有一个人赞同您的提议。”

还是那句话,若是在不缺人口的时候,她不管是想要删掉强制女子二十岁不成婚就要被强行婚配的法律条文,还是增加男女法定年龄的法律条文,文武百官都不会太过反对。

但如今国家正是缺人的时候,她这样做,根本不会有人同意。

如今朝堂留下的官员,要嘛就是刚刚通过科举出来的新科进士,正是热血沸腾,想要为国为民做出一番大事业的时候,要嘛就是在林柳清算严查中,仍旧没有被查出太大问题,本就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的官员。

就算不是全部,那也是大部分。

而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可能同意林柳的提议。

法定年龄二十二岁也就罢了,哪怕是林柳登基之前,真正讲究的人家,就算十四五岁就给女儿定亲了,真正出门子也要等到十七八岁之后。

法定成婚年龄二十二,不过将男方年龄提高了三四岁,给女方年龄提高了五六岁,又不是二十二才能定亲,倒是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弹。

但后面二十五岁不成婚才罚款,三十不成婚才被强制婚配……

虽然知道林柳是为了女性考虑,但为了人口考虑,这显然是行不通的。

林如海又看了眼林柳,眼神认真:“陛下,微臣不同意。”

季崧皱了皱眉,看看林如海,有看了看林柳:“陛下,三十岁是不是太大了?这个年纪,若是成婚早些的夫人,都快要当奶奶了。您说三十岁不成婚,才被准许强制婚配……”

与准许女子不成婚,又有什么差别?

这次,别说是林如海与季崧,就算是还没怎么弄清楚朝堂运转的盛蔓等人,听到这个提议后也不禁皱眉。

只是因为她们都是女子,也算是这个法律条文的受益者,所以才不曾开口。

林柳笑了笑:“我曾经听过一位叫做鲁迅的先生说过,咱们华夏人喜欢折中,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曾举了一个例子。”

所有人都被林柳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抬头看她。

林柳继续说道:“先生说,若是冬天的时候,在所有人都挤在同一个屋子的情况下,你觉得空气闷,想要打开一扇窗子透气,其他人显然是不会同意的,甚至极可能指责你自私。”

“但是……”

“若是这时候你说想要将房顶给掀了,”林柳失笑,“他们为了阻止你一定会与你吵一架,然后提出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折中想法。”

“比如,开一扇窗。”

在场所有人都不傻子,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林柳说这话的真正意思。

他们纷纷低头沉思起来。

好一会儿后,林如海笑着抚掌大笑:“点出这个现状,并用如此简单形象的例子解释清楚的这位先生,定是一位拥有大智慧的人。”

在朝为官多年,林如海很清楚,这话说得非常对。

以前不论是谁提出一个建议,朝中文武百官总是要吵上一架,最后达成一致意见的时候,原本的建议也已经面无全非。

若是聪明人,倒是会下意识地这样做,但谁也无法明言。

而且还把握不好其中的度。

笑过之后,林如海开口,“既然陛下之前所言,三十不成婚才会让官媒上门强制婚配只是障眼法,不知陛下真实的意图是什么?若是陛下告诉臣等,等择日上朝提出此事,我们也好与您打配合。”

林柳笑笑:“法定年龄二十二这个肯定是不能变的,若是变了,就算女学里面真的培养出了优秀的学生,也极可能在出成绩之前,被家里人带回去嫁人。”

而嫁人之后,就真的没有那么自由,也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了。

“朕的底线是,二十二岁没有定亲才能罚款,”林柳表情无比严肃,“二十五岁没有成婚,才能强制婚配。”

林如海松了口气,二十五岁还算可以接受。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便直接僵住了——

林如海意识到,他自己竟然也像是小麒麟说的那般,是一个中庸,做事喜欢折中的人。

若是之前,小麒麟直接提出二十五岁不成婚才能强制婚配,他想必是不会同意的。但如今他听到这个数字,竟然觉得松了口气,觉得二十五岁这个年纪已经非常年轻,完全不觉得比这个年纪小的姑娘不成婚,会对国家的人口增长造成影响。

林如海张了张嘴,半晌后不禁自嘲地笑出了声。

不单是他,就连季崧,连黛玉,连盛蔓等人,在林如海笑出声后,也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原来,他们也都是俗人而已,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等到林柳在朝堂上提出此事的时候,意料之中的,整个朝堂直接吵了起来。

林柳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那些以前自诩为讲究人的文武百官们你来我往地争论,除了没说脏话,那一句句的诛心之语听得人眉头紧锁,那些言论若是翻译成大白话,与泼妇骂街也没什么两样。

偶遇那么几个嘴拙的,吵不过人家还会冲着人挥舞拳头威胁,瞧着实在是不忍直视。

林柳以前还对朝堂上可能出现的“舌战群儒”景象充满了期待,但等在皇帝的位子上越坐越久,她除了在上朝的是学了更多怎么骂人的话,倒是一次也没见到所谓的舌战群润。

见到最多的,还是群儒舌战群儒。

林柳:“……”

等文武百官都吵架吵得差不多了,林如海与季崧才先后站出来带节奏,直接将争论的重点放在了“三十岁”这个年龄上。

争论了大半天,一直到太阳都升到最顶上了,所有人才达成一致,决定按照皇上的意思来,可以增加一个法定成婚年龄,也可以将最迟订婚年龄与成婚年龄往后延,但二十五与三十这个数字却必须减少——

二十二与二十五就不错。

林柳当场拍板:“行,既然诸位爱卿都这么想,那便就这么定下来了。不过身上有功名的女子自然要与寻常女子区分开来,总不能都考□□名了,都算是朝廷的预备官员了,还会被一个区区官媒给欺负了。”

“朕想了想,决定若是有人在二十二之前考中秀才,哪怕到了二十二还未定亲,也可以不罚款;若是在二十五之后考中了举人,哪怕在二十五还未成婚,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何时成婚。”

若是有人一心想要往仕途上走,不愿嫁人牵绊住自己前进的脚步,她自然也是要支持的。

她并未与林如海、季崧二人商量此事,毕竟她也是在看到朝中诸位大臣,想到其中有一部分男子都是先立业再成家,没有考中进士之前根本就没有成婚。

既然男子可以心无旁骛地读书科举,女子若是有心,为何不行?

因为这个想法,林柳才补充了这一法律。

而且这样做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处——

那些不想成婚的姑娘们,至少有了一个实现自己希望的途径,而不是只能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自怨自艾,却完全无法为自己的婚姻做主。

而这样的姑娘从来都不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们不但会报名女学,还会加倍努力加倍学习,希冀于早日考到秀才与举人。

这无论是对林柳对国家还是对她们自己来说,都是好的转变。

文武大臣自然想要反对,林如海与季崧却瞬间明白了林柳的打算,马上就开口与她打配合。

林如海直接道:“科举艰难,多少读书人考到白头也没考到一个童生?若是皇上真的想要让女性在读书的时候不分心,其实二十二岁之前考中童生,她若是在二十二还没定亲,也可以免掉她的罚款了。”

季崧跟着开口:“林大人说得是,不单单是二十二岁之前考中秀才这条不合理,就连二十五岁之前考中举人的规矩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朝中这么多大臣,可真正能在二十五岁之前考中举人的,只怕也不超过五指之数,若是皇上真的体恤女子读书不易,二十五岁之前考中秀才便可以让对方只有支配自己的婚事。”

两人摆事实讲道理,很快就将反对的大臣们说得额头冷汗直冒。

在场文武大臣超过百位,哪怕排除掉武将,也还有上百位文臣。

因为前朝皇室勋贵都倒台了,如今还屹立在朝堂上的文官们,还真就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从科举考出来的。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们对其他同僚何时考中举人不清楚,但对自己何时考中还不清楚?

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像是林家这样科举就跟玩儿似的,只要下场就定会考中一个功名回来的情况,那才是少数中的极少数,基本算特例。

大部分官员都是在三四十的时候,才能考中进士。

时间往前推,至少也得二十五以后才能考中举人,更多的还是三十出头考中举人。

文官们下意识往龙椅上的林柳身上看了一眼,见她表情似乎有意动,吓得赶紧开口。

“陛下,您可别听林大人与季将军的话,您之前的提议就已经非常不错,二十二岁之前考中秀才,就算二十二岁没定亲也不罚款,还有二十五岁之前中举,之后不成亲也不强制婚配的想法,实在是太好了。”

“陛下英明神武,林大人与季将军的话听起来就有些过分了,童生与秀才多容易考?”

“就是就是,还是陛下的提议更合适,林大人与季将军就不要添乱了。您也不想想,若是真按照您说的那样,哪儿还会有多少女人愿意嫁人生子?”

“……”

眼瞧着林柳对他们的话没反应,其中一位大臣甚至搬出了林柳与林如海、季崧二人的关系:“陛下,您可不能因为林大人是您的养父,季将军是您的未婚夫,您就采信了他们的提议。您是皇上,金口玉言,可不能言而无信!您之前的提议就不错,实在没必要再改变!”

林柳看了眼下面站着的大臣,她怀疑自己若是再不表态,这位大臣只怕就要口不择言了。

若是闹到那种田地,局面显然就不好收拾了。

于是笑道:“虽然朕对林大人与季将军的提议非常意动,但既然大家这么反对,便还是按照朕之前的提议来吧。”

这话一出,文武大臣立刻跪下山呼万岁。

于是这条规定,也被敲定下来。

林柳直接招来大理寺的人,将朝堂上“商量”出来的法律条文或增加或修改,直接记录在了法律文本当中,然后以邸报的方式传到了全国各地。

与此同时,林柳还在邸报上直接写上了朝廷将会开办女学的消息,不过由于老师不够等原因,女学暂时只会在京城开办。

——与林如海预料的一样,这个所谓的女学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一来因为前面有法定年龄的法律条文在吸引注意力,二来也因为女学的存在完全没被这些官员看在眼里。

——毕竟如今有机会读书认字的除了商人之女,便只剩下这些官员家的女儿了。他们若是不将女儿往学校里面送,要不了多久,这些学校自己倒闭了。

女学分三所,一所学校从启蒙一直教到考中秀才为止;一所学校从秀才一直教到考中进士才毕业;最后一所学校虽然也会教导学生四书五经,但主要课程还是琴棋书画诗酒茶花等各种才艺。

除了第三所学校,其他两所学校第一年都免学费免书本学杂费,因为是寄宿制,一年到头也只能离开学校一两次,所以第一年的食宿费也不要钱。

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最后一条——

若是在读书这方面有天赋,每年考试能得到优秀成绩,以后读书也都有机会免学费,前十名还有奖金得,若是考□□名,学校也会奖励金银财物。

不过因为老师还没到位,所以将三所女学的开学时间定在了明年殿试之后,若是有意进入女学读书的姑娘们,不论身份,只要在明年殿试之前到京兆府尹报名就好了。

因为这个女学连老师都没有,消息发出后没有一个人报名。

不过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命运悲惨的姑娘。

女学的消息放出来半个月后,京兆府尹终于来了一位报名的姑娘。虽然这位姑娘的年龄,实在有些太大了——

姑娘叫傅秋芳,生得倒是貌美多情,可惜如今已经二十有三。

而且她仍旧是未婚姑娘的打扮,显然并未成亲。

这般大的年纪,哪怕是在林柳提出法定成婚年龄的改革之后,也同样需要交罚款,且要不了两年就要被强制婚配了。

京兆府尹看到傅秋芳后,张了张嘴:“姑娘这般大的年纪,不想着赶紧相看人选成婚,怎么还来报名读书?”

恩科得中进士的女子都有名有姓,京兆府尹也都记在了脑子里,眼前这位叫做傅秋芳的姑娘显然不是其中之一。

当然,若是考中了进士,也就没必要再来报名女学了。

可是这也说明,傅秋芳身上并无功名。

而没有功名,就只能上那所从启蒙一直学到秀才的女学——

可以想见的是,等到女学正是开学,会被送到这所学校的姑娘肯定大部分都是不识字的毛丫头,就算有年纪大的,也绝对不可能超过十五。

再大的,要嘛已经定亲成婚,要嘛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人家就算报名,也只会去第三所学才艺的学校,怎可能到这所学校来?

傅秋芳咬咬唇,辩解道:“朝廷并未规定入学年龄!”

京兆府尹有些为难:“虽然朝廷并未规定入学年龄,可以你如今的年龄,就算入学读书,也不可能在三年内考中举人,到时候还不是要成婚?”

他不算多么好的人,但还算是一个比较好的父母官,于是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回家找一个好人家嫁了,而不是跑来报名读书。不然等你二十五,到时候再想找一户合适的人家可就难了,等着你的不是鳏夫就是手脚残缺者,甚至可能将你直接配到边关。”

哪怕傅秋芳的年龄再小个三岁呢,他都不会这么纠结,也不会多管闲事地来劝人家。

可二十三岁,实在是太大了。

傅秋芳咬牙:“大人还请将民女的名字记上名单吧,民女早年也读过书,不是一点儿基础也没有,诗词歌赋之内也都还算精通,唯一没学过的也就只有策论而已。等六七月县试府试,民女一定能考个秀……”她顿了顿,改口道,“民女一定能考一个童生回来,您就放心吧。”

京兆府尹见她坚持,叹了口气,只能将她的名字给记了下来。

亲眼见着自己的名字落在报名表上,傅秋芳狠狠松了口气,然后猛地对着京兆府尹弯腰九十度,鞠了一个躬:“多谢大人成全!”

说完才离开了京兆府。

京兆府尹错愕地看着傅秋芳的背影,张了张嘴,半天后喃喃问道:“这姑娘长得也不错,就算年纪大了,也绝对不缺人上门求娶,何至于拿最后几年时间去博一个看不见的未来?”

之前一直安静如鸡的衙役这时候开口:“老爷您有所不知,这位傅秋芳姑娘在京城还算是个名人呢。”

京兆府尹一愣:“名人?”

衙役点头:“这位傅秋芳姑娘有一位叫傅试的哥哥,这人向来不走正道,前朝时期还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通判,但因为当今在严查的时候,发现他贪污受贿了上万两银子,于是勒令其将银子补上之后,便直接将人罢了官儿。”

“虽然傅试侥幸没有被砍头,但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儿可算叫人给翻出来了。其中最叫人不齿的一件事,便是傅试见自己妹子是个琼闺秀玉,又才貌双全,便想要待价而沽,在妹子到了成婚的年龄后竟然没有给她定亲,反倒想要借着优秀的妹子与豪门贵族结亲,也要与之攀上关系。”

“听说前朝时候,傅试常年与荣国府二房的贾政来往,看他想法,仿佛是想要将傅秋芳嫁进荣国府。”

“但当时的荣国府有三位爷们儿,长房贾琏与二房贾珠早已成婚,根本就没有结亲的可能;整个府上也只有一个衔玉而生的贾宝玉不曾定亲。”

“但贾宝玉与傅秋芳的年龄足足差了六七岁,傅秋芳又有傅试这么一个哥哥,人荣国府根本就瞧不上。无奈此人看不懂人脸色,不但不以为意,甚至还试着将自己妹子带到荣国府去让人相看。”

“索性荣国府也算是守礼的人家,并未见这位傅秋芳姑娘,倒是保全了她一点儿名声。”

“但傅试一直不曾放弃通过妹妹与权贵结亲的想法,一直到自己的官儿都没了,他还是贼心不死。发现没办法让妹妹嫁进豪门贵族后,竟想着将傅秋芳姑娘送去做妾。”

“虽然傅姑娘拼死拒绝了,但有这么个哥哥在,傅秋芳姑娘的婚事只怕是难咯……”

京兆府尹听完直接愣住,完全没想到这位傅姑娘背后竟然有这般隐情。

想着自己方才劝人的话,他不由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若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之前说的话岂不是在傅姑娘的心上戳刀子?”

府衙笑道:“大人本是一片好心,那傅姑娘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但不会怪罪,还对您感激非常呢。”

京兆府尹仍是叹气,对傅秋芳充满了愧疚。

想了想,他直接吩咐衙役:“你到我家去找我夫人,让她将我以前科考时候用的书籍与笔记都整理出来,然后转交给傅姑娘,勉强也算是我的歉礼。”

衙役愣住,没想到傅秋芳还能有这等造化。

正要点头答应下来,却又迟疑到:“可是傅秋芳的兄长不也是科举上来的?她应当不会缺科举的书籍与笔记吧?”

京兆府尹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傻呢?若是傅试同意傅姑娘到女学读书,今日怎可能是傅姑娘亲自到京兆府报名?她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就算带着幕离也并不合适。只怕那傅试不但不同意傅姑娘上女学,还不不同意她考科举呢。既如此,自然就不可能将自己的当年科举的书籍与资料交给傅姑娘学习了。”

衙役恍然:“原来如此,还是大人明察秋毫。”

京兆府尹笑着摇摇头,道:“你将书籍与资料送到傅姑娘手上后,让她自己抄写一份留存,原件记得给我送回来。我孩子以后科举还是要用的。”

府衙点头:“大人放心,小的一定讲这话带到。”

……

凡事开头难,有了第一个报名的人,其他人见有人大头,京兆府尹也并未因此对傅秋芳做什么,于是也大着胆子来衙门报名了。

虽然人数不算特别多,其中很多姑娘都出身贫寒,大多是冲着里面的免食宿费与奖学金来的,但林柳完全不在意。

女学的招生进行的还算顺利,女学的老师自然也要提上日程。

于是这日,林柳直接将林如海、季崧,以及其他女性官员都叫到了御书房:“朕回去想过之后,觉得人品思想必须长时间观察才可能得到准确的结论,咱们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挑出合适的人选。不过却可以将其中才学不错的尽早挑出来。”

黛玉眨眨眼睛,期待地看着林柳:“怎么挑出来?办诗会吗?”

林柳失笑:“怎么可能办诗会?自然是考试。”

“考试?”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林柳,表情疑惑。

林如海开口问道:“是像科举一样的考试吗?”

林柳点点头又摇摇头:“是又不是。我们需要先列举出来这三所女学到底需要多少老师,又需要什么科目的老师。比如到底是诗词歌赋,还是策论文章,还是四书五经等等,我们需要有一个明确的认知,然后再按照自己的需求出题,考较这些宫妃的水平。”

林黛玉眼睛亮了亮:“然后根据考试成绩来看她们是否适合当老师吗?”

林柳笑着点头:“对,人品这东西实在太过飘忽不定,我们只能通过长时间的观察,才能得出一个比较可信的结论。但才学做不得假,只需要多请几位在相关方面公认优秀的人评分,自然就能得到一个足够让人信服的考试成绩。”

既然有了成绩,自然就可以按照成绩来选择教学的老师。

考试,绝对是这世上最公平的选择方法之一。

林柳看向其他人:“你们觉得如何?”

他们自然点头,并觉得通过考试来选拔老师的主意实在是太棒了。

但,谁出题呢?

林柳笑了笑:“反正这个考试也不是科举,没必要考虑太多。四书五经相关科目的考试,便直接交给父亲出题,想来以父亲的才学定然可以出一份合适的考卷;至于诗词歌赋相关的考题,便教导……”

她视线在是盛蔓与林黛玉、薛宝钗身上转了一圈儿,然后直接点了林黛玉与薛宝钗二人,“听闻你们二人诗词一绝,朕便将诗词歌赋方面的考卷儿交给你们负责了。”

话音刚落,盛蔓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皇上,微臣……”

林柳失笑:“先生不要着急,因为先生做过老师,也对那些高门贵女的性子比较熟悉,所以朕打算让您负责一根特别的考卷。”

盛蔓疑惑地看向林柳:“什么考卷?”

“朕想请先生将自己当年到高门坐馆时遇上所有难题与意外情况都写下来,出成考题。”林柳笑笑,“第三所学校收进来的学生定然出身不俗,若是找了一个对这方面完全不懂的老师,到时候只怕会被欺负。”

“在场这么多人,也只有先生有相关经验了,朕只能将这一份特殊的考卷交给先生负责。”

虽然如今尊师重道才是主流,不可能出现现代那种老师被学生暴力欺负的情况。但语言暴力与冷暴力也是暴力,这些从前朝后宫出来的女人去当老师,若是没有足够的手段,还真不一定能得到那些姑娘的尊重。

盛蔓没想到林柳还考虑到了这点,愣怔半晌后笑着点头:“年轻姑娘们虽然可爱,性子上来了也确实让人头疼,若是手腕不行确实容易被欺负。”

于是欣然接下了这个任务。

之后林柳又将琴棋书画,诗酒茶花的才艺考题分给了其他女官。

整个过程,季崧就在旁边听着,虽然不曾神游天外,眼神也确实有些放空——

显然,他不觉得今天商量的事与他能扯上关系。

但……

林柳突然点名季崧:“季将军,你之前也读过书,对君子六艺应当还算精通吧?这方面的考题就交给你负责了。”

季崧一愣:“还要考君子六艺?”

林柳失笑:“自然要考的,既然决定参加科举,君子六艺自然也要学起来,不然等以后参加个什么聚会,旁人一问,这些女性考生竟然连君子六艺都不懂,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季崧犹豫着开口:“皇上您许是不知道,如今就算是那些男性考生,君子六艺拿得出手的人也是极少数,根本不会有人在这方面找茬儿。”

因为在这方面找女性考生的茬儿,同样也是找自己的茬儿。

林柳听完皱眉:“那些考生的君子六艺都拿不出手了?”

所谓君子六艺,便是礼、乐、射、御、书、数。

礼和乐很好理解,礼仪与音乐,书与数也不算难,就是书法与算术,而对读书人来讲最困难的,应当就是射与御了,一个射箭,一个是驾驭战车的技术。

如今战车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说是君子六礼,人们提到的时候也都默认将这一条排除了。

如今对读书人造成影响的,并非是御,而是射与数。

书法只要开始读书就要开始练字,没有一笔拿得出手的好字,就算是在考试的时候也会被考官扣掉卷面分——

虽然这时候还没有卷面分这东西,但若是卷面不整洁,考官第一印象就不好,给你的排名自然就不会很高。从某种程度上,考官在心里扣掉的卷面分比明明白白的卷面分还要更多。

礼更好说了,哪怕在读书的时候没办法接触相关的礼仪,等到入朝为官也自学,否则在人际交往中非常容易发生得罪人而不自知的情况。

乐也不难,如今的社会只要求你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乐器就行。

倒是射箭技术与算术,实在让人为难。

一本九章算术,让多少读书人栽到了上面?不过如今的科举考试秀才之前的童生试并不会考数学,殿试只有策论,也就只有院试与乡试、会试会考,不过也只会考一道题而已。

这道题可以用来拉分,但因为只有一道题,占比还不大,可想而知除了那些想要竞争第一名的考生,其他人根本就不会将这一道题放在眼里。

林如海与季崧将如今的情况解释了一遍,林柳听完后,眉头皱得死紧。

虽然红楼梦算是架空世界,但字里行间很明显能看出来,其中有着明清时期的影子。明朝就不说了,清朝乾隆时期就开始走下坡路,后来更是发生了第一第二次鸦、片战争,还有八国联军侵、华战争,还有……

林柳觉得很有必要,让这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还将数学不当回事儿,对物理等知识也嗤之以鼻,当做奇淫巧技的文官们,学一学射箭与数学。

若是有机会,她甚至想要逼着如今的官员们去学学科学知识。

所以哪怕听完林如海与季崧的话,她也并未放弃这个打算,仍旧决定将君子六艺也纳入考核范围,“若是宫妃中无人擅长君子六艺,朕也要想法子挑出一些擅长的老师,一定要将君子六艺给学透了。”

不光是林如海与季崧,就连盛蔓等人也都不理解她为何这般看重君子六艺。

林柳笑了笑:“正是因为那些那行考生不在意君子六礼,女性考生才必须学,而且必须学好,这样等到以后入朝为官,一旦有人拿性别攻击她们,她们便直接将君子六礼的考试成绩甩到他们脸上,让他们醒醒脑,知道一下到底谁才是不合格的官员。”

此话一出,盛蔓等人不由笑眯了眼。

林如海于季松对视一眼,不禁在心里为那些还未从科举成功脱身的考生鞠了一把同情泪。

哦,听林柳这话的意思,连朝中文官儿似乎都没办法逃过君子六礼的“迫害”。

对君子六礼非常熟悉的林如海与季崧心里的同情,更多了。

啧啧……

可怜啊!

……

此次会议结束,所有人都开始为了考题试卷忙碌起来。

因为摸不准那些宫妃的才学水平,林如海等人出题自然畏首畏尾,很担心他们若是出题太难,到时候一个合格都没有,这些前朝皇帝的后宫没办法离开皇宫倒没问题,可明年的女学没有合适的夫子,可就是个大问题了。

没有了宫妃这些现成的老师,他们总不能到那些官员家里一家一家地邀请人家的妻子出来当老师。

因为需要考虑的问题很多,所以考卷一时半会儿还真就没那么容易出好。

而就在林如海等人忙着出题的时候,贾敏在吃饭的时候,拉着林如海与黛玉道:“三日后宝玉成婚,不管你们父女二人有多忙,都必须将那一天给我空出来。”

荣国府被抄家之后,几位夫人的嫁妆,以及老太太早前做的准备,在度过了最开始那段艰难的日子后,倒是很快稳定下来。

贾敏用老太太以前在她这儿存下的银子,亲自出面去买了一间三进的大宅子,一家子住在里面,虽然不比以前豪奢,倒也过得还算富裕。

至少比京城大部分人都要过得好。

可惜在林柳登基后严查官员的时候,荣国府又被其他一些犯事儿的官员牵扯出来了——

他们许是觉得,林柳这般看重林家,贾家作为林家的姻亲,若是被牵连进来了,林柳肯定会对他们从轻发落,甚至为了贾家直接将他们身上的罪名抹干净了也有可能。

但没想到的是,林柳听到此事后,直接让人按规矩办事儿,完全没将贾家放在心上。

虽然贾赦贾政二人都已经充军流放,但贾家到底只是被牵连,所以按照规矩,贾家只要罚一笔钱也就够了。

为了抱住贾家在朝廷中仅剩的一根独苗贾珠,老太太不得不从自己的私库里面拿出许多私藏。

虽然这并未对贾家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但林柳并不在意贾家的消息还是传开了。加上林家除了贾敏之外,其他人也从未在贾家出现;再加上贾宝玉竟然与前朝皇室的姑娘订了婚事,原本对贾家另眼相看的人家也都断了与贾家的往来,贾家立刻变得门可罗雀起来。

若不是贾珠还在朝中为官,贾家被抄家之后还能留下这么多银子,早就招来旁人算计了。

贾敏对贾家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感情,但心疼老太太,所以趁着贾宝玉与妙玉成婚的时候,想要全家一起过去给贾家撑面子。

林如海还不知道贾宝玉成婚的消息,听到贾敏的话有些发愣:“宝玉要成婚了?和谁?”

贾敏嗫嚅半晌,开口道:“妙玉。”

林如海不认识妙玉:“妙玉是谁?哪家的姑娘?”

贾敏小声解释:“妙玉就是前朝义忠亲王真正流落在外的那个女儿,原本在蟠香寺带发修行,如今已经还俗,并被涂家认了回去,即将与宝玉成亲。”

林如海整个人都有些懵:“贾家到底在想什么?”

黛玉也是一脸茫然:“老祖宗怎么想的,怎么给宝玉表哥娶了前朝皇室的姑娘?她不担心姐姐怀疑贾家用心吗?”

贾敏一脸尴尬:“老太太也是发了狠,前段时间直接将宝玉扔到了庄子上,想要让他好好读书,若是没有考取功名就一辈子也别回到贾家。谁能想到妙玉就住在那个庄子附近的寺庙中?两人之前在大观园就相熟,如今你来我往的,相处一段时间后便有了感情。”

“两人相处的时候倒是发乎情止乎礼,可后来被妙玉身边的一个丫鬟算计,于是不得不成亲。”

不然不但宝玉名声尽毁,直接失去科举的机会,妙玉只怕也活不成了。

林如海还以为贾赦与贾政被充军之后,贾家做事儿能靠谱些,没想到……

他叹了口气,看着贾敏哀求的眼神,到底点了点头:“行吧,我进宫问问小麒麟意见,若是她不介意妙玉的身份,三日后我与黛玉便跟着你一起去贾家贺喜。”

贾敏松了口气:“不单单是你与黛玉,鹤年与猫寿也得去。自打宝玉与妙玉的婚事定下之后,贾家在京城的处境就有些困难,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想着……”

唉……

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上次去贾家的时候,瞧着宝玉明明已经懂事儿了,怎么还是尽做些不靠谱的事儿?

……

三日时间很快到来。

林如海进宫问过林柳,得知她早已经知道贾宝玉与妙玉的婚事,且并不在意两人身份后,这才答应了一起去贾家参加宝玉婚宴。

婚宴这天,贾家说不上门庭冷落,却也实在不算多热闹。

不过贾家与涂家人口众多,倒是能撑起一些场面。

一直到林家上门,这场婚宴才算是彻底热闹起来。

黛玉已经做官儿,倒也不必像以前那般避开,但所有女眷都坐在另一侧,她若是不坐过去,反倒有些奇怪。

何况她今日只是作为贾敏的附庸过来,倒也没必要讲究太多。

婚礼进行得非常顺利,中午吃过午饭后,贾宝玉就从贾家出来,骑着高头大马前往涂家迎亲。

这时候没事的人都准备告辞离开了,准备等晚上再过来吃晚宴,同时见一见新郎新娘。

贾敏一家本就是来给贾家撑腰,如今露了面,便也没必要继续在贾家待着,于是林如海就带着鹤年与猫寿直接告辞,离开了贾家。

贾敏还要留下来帮忙,黛玉想了想,也留了下来。

收拾之后,贾敏带着黛玉去了老太太的房间。

一番见礼之后,贾敏径直坐到老太太身边,黛玉则转身走到了探春与惜春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迎春许是还在怨怪贾家将她嫁给孙绍祖,虽然并未在孙家吃多少苦头,这次也没有亲自过来,而是直接让人送了一份贺礼就罢了。

此时的贾母许是接二连三地遭受了太多打击,不但头发眉毛都已经变得银白,原本精神矍铄的眼睛也变得浑浊起来。看着已经没多少精神气儿,仿佛只是个迟暮的寻常老太太。

乍然见到这样的贾母,黛玉心里微微发酸。

但老太太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无与她说话的打算。

黛玉刚坐下,探春与惜春便好奇地围到了她身边。

探春小心地觑了眼与贾敏说着话的老太太,小声问道:“黛玉姐姐,你之前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参加恩科呢?恩科的考题好难啊,我想法子弄了一份考卷回来做,但做完之后才发现,好多地方都不懂。”

探春向来以自己庶出的身份为耻,也一直想要靠自己的本事挣得一条出路,以前没办法,她还能听从家里的安排,如今有了一条肉眼可见的坦途大道,她便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认命了。

准许女子参加恩科的圣旨出来后,探春便蠢蠢欲动地想要去报名,只是她可能表现得太过明显,被老太太发现了,直接让人将她严加看管起来,还特意警告了惜春,让她万万不要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落魄了,也万万没有让家里的姑娘出去抛头露面的道理。”

——老太太如是说道。

探春很难过,一度想要离家出走。

还是在恩科结束之后,她托关系找人弄来了会考与殿试的考题,做完后发现自己的成绩一塌糊涂,这才暂时打消了离家出走的想法。

从探春的话里面,黛玉也弄清楚了老太太为何对自己是那般态度。

原来,老太太竟然也是不同意女子科举的。

她微微叹气,扫了老太太一眼后,到底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很快转头看向探春,将自己当初决定参加恩科前后发生的事儿,像故事一样告诉了探春。

临了,不自觉地提了一嘴:“说来明年也有科举,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报名,又有多少女子可以考取功名。”

之前恩科,黛玉等人可以考中进士,那是因为林柳下旨免除了之前的童生试与院试乡试,若是正常科举,自然只能从童生试开始考。

探春听得眼睛发亮,整个人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当年元春回荣国府省亲的时候,探春看得眼热,却对其并无太多向往之心;可如今看着黛玉,探春心里一片火热,恨不能取而代之。

她喜欢的,向来是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

惜春一眼就看出了探春的意动,她看了眼贾母,小心地扯了下探春的衣袖:“你忘了,老太太不许你参加科举的。”

探春才不管:“要不是我现在水平不到,我早就去金陵投奔琏二哥了。”

在贾家平稳之后,贾琏便再次带着王熙凤和孩子,一家人直接回了金陵。虽然京城是他们的家,但这里又没有几个在意他们的人,贾琏与王熙凤还是更喜欢金陵。

惜春性子本就冷淡,提了一嘴见她坚持,便也不多劝了。

探春却还想拉着惜春一起:“惜春的才学也不错,不如我们一起读书,一起学习,到时候一起回金陵参加科举?”

惜春果断摇头:“不要,我现在挺好的。”

宁国府出事儿后,她虽然时不时还是会想到出家,但也不想以前那样频繁了。

但因为并未彻底放弃出家的想法,惜春对科举这些可能与更多人扯上瓜葛的事情敬谢不敏。若是可以,她宁愿一个人待在房间诵念佛经,或者自己画画也是好的。

探春撇撇嘴,不愿再与惜春说话,转头又拉着黛玉问起科举与做官儿相关的事情来。

两人说得兴起,并未发现贾母与贾敏已经停止说话,贾母的视线已经落在探春身上许久了。

贾敏忍不住皱眉:“探春若是想要参加科举,母亲让她去就是了。这到底也是一条出路,不比随便嫁一个人好?而且探春若是真能考中科举,贾家也多一个人在朝中为官,对贾家的发展也有好处。”

贾母不耐地开口:“就算考中状元又如何,还不是要嫁入别人家,对贾家有什么好处?”

贾敏哑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贾母念及今日是贾宝玉大喜的日子,并未纠结此事,直接转移话题,说起了其他琐事。

贾敏有心想劝,但触及贾母固执坚定的眼神,她也只能闭嘴。

聊天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没多久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随后又是一阵高呼。

贾敏在里面听不清,但猜到应当是新娘来了。

于是赶紧起身,准备到前厅观礼。

黛玉等人跟在身后,很快就到了前厅。

贾母在上首位置坐好后,才开始敬拜天地与长辈。

贾宝玉与妙玉牵着红绸,顺着司仪的声音一拜天地,二拜长辈,然后夫妻对拜……

礼成后,送入洞房。

之后还有许多婚礼步骤需要完成。

贾宝玉走在前面,用红绸牵着看不清路的妙玉,走到一半,突然与黛玉对上了一眼,他突然脚步一顿,看着黛玉怔怔出神。

仿佛过了一辈子的时间,贾宝玉才终于在看到黛玉身上的官服后,醒过神来,下意识皱了皱眉。

同时在心中暗道,好好一个神仙佳人,却入了官场,实在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万二~没二更哟,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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