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契约之星齐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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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只要有钱就能买醉的酒吧,位于城市东北一角。
只有吧台附近还算像样,充其量相当于私人老板开的小酒馆。前门是典型的木制方形小推门,很有西部风情。后门通往一条极其狭窄的小巷,连两个人并肩行走都显得拥挤。
形形色·色的客人聚在一起打牌、掷飞镖、豪饮,或者其他任何消磨时间的娱乐。二楼有十来间客房,为那些从异乡而来的旅人提供住宿。催人堕落的糜烂气息溃散在空气里,曲调悠扬的乡村音乐一遍又一遍播放。即使是奇装异服、行为乖张的人出没在这里也不会引起人们注意。正是由于这家酒吧的性质,才能成为隐藏身份的最佳场所。
迪尔波里充分思虑后为自己选定的据点就在这里。
就在rider被召唤出来的那天深夜,灵器盘的持有者夏绿特修女将archer职阶的英灵现界一事告知于迪尔波里。在那之后过去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最近几天都没有servant现界的消息。可以说,是圣杯战争开始前所剩不多的休闲日子了。
迪尔波里买了一包烟,神色平静地穿过酒吧里的人群,从楼梯走到房间。
推门而入后,立刻有“人”表达欢迎。
“注意!注意!有人来了!”
但这既滑稽又奇怪的说话腔调明显不是从人的嘴中发出的。
迪尔波里面无表情地看着rider躺在床上的背影,以及——悠闲地落在servant肩膀上的鹦鹉。
那是品种极其稀有的花羽鹦鹉。有着艳丽的花色羽毛和巨大的体型。羽毛从头部到尾部呈现为由橙黄、翠绿、到靛蓝过渡。四只脚趾牢牢地抓握住主人的肩膀,无论rider站着坐着还是躺着,始终能与地面保持九十度垂直不变。
那么,他的servant呢?
“……嗯。”
只是发出类似这样的声音就算是回应了。回应的对象还是鹦鹉。
据说这只鹦鹉叫做“拉比”,是rider生前的搭档。这么说来,在他被召唤出来的当天夜晚,通过master与servant之间的魔力连接找到迪尔波里住处时就停在他的肩上了。据称,这是rider从自己的宝库里叫出来的,还确实地说过还有其他宝贝这样的话。
在迪尔波里进门时,连翻身都没有的rider左手捧书右手拿笔,像是在记录些什么似的。从歪斜着的背影也只能看到这么多了。
对于servant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从迪尔波里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不满,就像在他得知rider这个英灵竟然有写日记的习惯时那样,完全没有在意。
向周围扫视了一眼。果然又变成这样——
只是出去买包烟的功夫,桌上的酒瓶就空了。还有余留在盒子里被吃掉一大半的匹萨残渣。
迪尔波里把rider喝光后散乱地扔在一边的酒瓶收拾起来。然后,这个被无端占据了卧床的男人在沙发上坐下。
本来这样也好。rider在床上专心致志地写着日志,鹦鹉也很乖巧地不再发出噪声。这种环境等于是让自己一个人静静呆会儿。
“我说啊——”就在下一刻,把房间安静打破的rider满脸不情愿地转过头来面朝向迪尔波里,“你这家伙的口味未免太重了一点吧。”
rider对于自己随便霸占了御主床铺的行为不但没有显出半点不好意思,反而还很随意地趁主人不在时吃掉了迪尔波里订的匹萨。
迪尔波里有一种不管什么食物都要添加芥末的癖好。这似乎是在多年前到日本公干时养成的习惯。在他的关照下,店家非常周到地为自己的顾客提供服务,在匹萨里足足加了三包芥末酱。
“那种又辣又麻的东西,你是怎么咽下肚里去的?”
听这话,果然……rider擅自拆开包装盒,把里面的东西尝了个遍。
“个人爱好。就像你喜欢写日记一样。”
“……哎。”
迪尔波里的servant好像很无聊地叹了口气,又背过身去。
rider,被秘之master提前把assassin召唤走之后才临时准备圣遗物召唤出来的这个英灵。迪尔波里当然没有理由不知道他的真身。
他所召唤到的这个servant,严格说起来连称之为英灵都十分勉强。
因为他是世界航海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海盗之一,有着类似于「大英帝国海上强盗」名号、一生都为追求金钱和刺激的备受争议的这么一个男人。
人称黑胡子海盗王——爱德华·蒂奇。
活跃于英国和西班牙争夺海上霸权的年代。白手起家的“黑胡子”年轻时曾短暂为英国政府效力,在武装民船上当了名水手。然而,在那个依靠贩卖非洲黑奴为中心的“三角贸易”就可以发家致富的年代,好多水手都成了职业海盗。爱德华·蒂奇就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成长起来,开始了惊心动魄的海盗生涯,并在短短数年内成为那群人中最不可收拾的一个。
自从rider现界后做了多少蠢事,迪尔波里可是非常清楚。
首先便是以“能实体很爽”为由始终不肯变回灵体,还以“拉比是我的好伙伴”为由不肯把那只咂舌的鹦鹉收起来。
其次,平白无故地浪费了迪尔波里这么多重要的魔力后,整天保持实体化姿态的rider除了到处游山玩水外,别的正事一件也没干过。
最后,也是迪尔波里最想不通的地方。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花样,竟在一周的时间内便和楼下的那群酒鬼打成一片、互相之间称兄道弟了。
酒这种东西总能填补内心的空虚,从精神上消磨一个人的意志。在自己找不到人生目标时,用酒精把自己灌醉也是个不错的方法。会时常出没于这家酒馆的人,都是些好逸恶劳、碌碌无为,在半梦半醒间把一生就这样虚度过去的人吧。迪尔波里这个大半辈子都在教会中埋头苦干的男人由衷地这样认为。
那些人大概是从心底里高兴遇到了个酒友吧。几乎每次都是这样,在天还没亮的时候,rider便拖着醉醺醺的身子回来睡觉了。这家伙真是哪里都能睡。地上、沙发上、凳子上,还有一次直接倒在迪尔波里的腿上,迫使神父只能识趣地卷铺盖到外面抽烟。rider除了做这些令master无奈到极点的事之外,就是和那群在迪尔波里眼中的狐朋狗友们在一起风花雪月,好像只差聚众酗酒闹事没有做了。
还有一件、最最最白痴的事。
rider居然把自己的故事当成伟人传记似的说给那群酒友,想让他们歌颂并拥戴自己。当然听众们也都当他是喝高了。但一连几天下来这个信口开河的毛病都没有改。迪尔波里每一次经过楼下吧台,做事的伙计都会忍不住把他拉到一边,问他“你那位自称爱德华船长的朋友该不会有妄想症吧”。到了这个地步,迪尔波里终于完全明白rider到底干了多少愚蠢的事了。
“爱德华·蒂奇船长在当代复活,有没有人愿意跟随我一起去墨西哥湾寻宝,去欣赏几内亚湾的非洲风光,去加勒比海进行狩猎,海平线的另一端、世界的尽头!”——做出这种在小酒馆里招募船员的行为的rider,完全忽视了当今社会的年代早已有航天飞机取代船只……以及早就作古的自己只是靠圣杯才来到现世的事实。
如果说有什么理由让迪尔波里后悔找这家酒馆当做据点的话,那个理由就是rider。
rider在身边的鼾声,以及醉酒以后在楼下的放声高歌,都是伴随迪尔波里这些日子以来最“难忘”的回忆。
这个男人,完全就是为了享乐而存在的。唯一让神父感到诧异的是,每天从外面游玩回来,rider都会认真地将每日所见所闻记录下来,称之为“船长的航海日志”。rider手上的钢笔从哪里偷来的自不用说,那本厚厚的黑封面日记本据说也是宝物库里的东西。
这么说起来,rider曾声称自己的宝库里还有其他宝贝,迪尔波里对他的话有些印象。但如果都是和战斗无关紧要的游玩品的话,还是希望他别拿出来为好。
“你买的东西啊都不合我口味。果然还是海鲜骨头汤最棒了。”
沉默了好一阵子的rider忽然嚷嚷道。能够让他再度开口的竟然还是和食物有关的事。
迪尔波里一面在心中思考只吃这些东西而不食用水果蔬菜的话会营养不良吧,一面把手伸进裤子口袋。
突然房间里飘散开一阵微弱的香气,钻进rider的鼻子里。这是烟草的气味。似乎对迪尔波里刚刚点燃叼在嘴里的烟产生了兴趣,眼睛直直地朝他看过来。
“嗯?这是什么烟草?平时一直没怎么注意你,这才发现你好像整天都抽那玩意儿。”
迪尔波里斜着眼睛盯着他。日记好像写完了,本子随之不见。拿着笔在手上打转的rider开始寻找下一个能引起自己注意力的事。
“说起来切萨皮克湾一带的烟草口味非常独特,我超中意的。”
“如果你想让我买烟给你,先试试看到城里进行侦查怎么样?”迪尔波里一脸认真地说。
“想要我工作?先给钱吧!”
停落在rider右肩的“拉比”,从那钩形鸟喙里吐露出尖锐的拟人声音代替主人回答。rider宠溺地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噢。master啊,你这是跟我谈条件?侦查什么的有何用啊。没钱花了就出海劫掠,主动挑事的家伙就用大炮轰到海里喂鱼,这才是符合我爱德华船长的风格。”
“……”
劝说果然无效。
迪尔波里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完全无法沟通的servant身上。也不是第一次了,无论迪尔波里如何让他去进行侦查活动他都不听。会得到这个回答也没什么奇怪的。
迪尔波里从漆黑修道服胸部内衬的口袋里取出一副镜片为正圆形的眼镜,用手帕仔细擦拭。
接着,他又从沙发下面拖出一个长方形的黑炭色长柜放在桌子上。从和桌面碰撞发出的响声判断,里面装着的东西重量非同一般。
rider揪起眉毛望着他,“这是什么?”
长度比普通的剑稍短些,外观呈现为灰黑色的长钉子从中被迪尔波里取了出来,大约三十来根。有细小的手柄用来抓握。等待检查地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桌上。看起来只是普通兵器,从上面几乎感受不到魔力。神父像对待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在手帕的来回擦拭下,钉子表面闪耀出黑珍珠般的光泽。
“喂,这个长长的是什么东西,好像挺有趣的。”
rider再度发问。他翻了个身跳下床,脸上带着目不转睛的注视表情对master说。
迪尔波里抬眼看了看悠闲地朝自己慢慢走来的rider。
和自己一样编成一个个小麻花辫子的头发从三角海盗帽里头往外伸出来,但数量要远远多于迪尔波里。相貌和性格简直是两极一样的分外清秀。的确,圣杯召唤出来的英灵会以本人最巅峰的状态出场,所以本应有一脸浓密大络腮胡子的“黑胡子”的脸上干净得什么都没有。头发深蓝,眼睛是有点阴郁气息的蓝灰。白衬衫外是蓝色长马夹,长袖的灰色燕尾服外套敞开套在最外面。十根手指上起码有六根是戴着大小夸张的金戒指的双手从袖口里伸出来。下肢覆盖着黑色马裤和咖啡色的鹿皮长筒靴。腰带上固定着一把转轮手·枪和一把短刀。这种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海盗。
这身让迪尔波里觉得有些滑稽的搭配也许在其他现代都市里会非常格格不入,但在充满西部牛仔风情的“边疆州”首府夏延市,尽管恶趣味十足,但却酷酷得和城市氛围非常相符,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不协调。
其实,没人知道英灵爱德华头上那些朝各个方向乱窜的小辫子是假头套,不过也从未有人见过他把假发摘掉之后的样子。
“圣钉。”迪尔波里收回视线,轻声回答了servant。
“嗯?”
“基督教的圣物。你不知道?”
“哼……玻璃瓷器、金币美酒还有珍珠翡翠,那些有利可图的东西才是值得我爱德华船长掠夺的宝物。和宗教沾边的东西不符合我的品位啊。”
“是吗?”
面对迪尔波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脸庞,rider用鼻子哼道:
“我说你啊,满脑子想的都是战斗吧?”
“会来到圣杯战争,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么。”
“这样啊,那你这个男人可真够无趣的。今朝有酒今朝醉。人活在世上不就是为了得到快乐吗?所谓人生,乐趣至上。”
这出人意料的回答让迪尔波里的瞳孔里闪出一丝阴霾。叉腰站在自己身前的rider一脸想当然的表情。
“……rider,圣杯对你来说无所谓吗?servant的你不是为了实现愿望才会回应魔术师的召唤么?”
“头疼啊。你老是挂在嘴上的那个圣杯,就是让现在这个年代的人争来争去的宝物?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吧。”
所有魔术师梦寐以求的东西,却被rider一笑带过。
“你怎么会这样想?”
“刚才我说过的吧,我对宗教之物不感兴趣。”
看来rider曲解了圣杯战争的含义。他将过去曾在冬木市多次降临、如今即将出现在夏延市的那个圣杯,和传说中基督教圈内被诸多旅行者广为流传的耶稣圣餐杯混淆了。
“rider,你为何回应我?”
“……哎呀哎呀。”
rider的表态让迪尔波里对这个问题急切想要知道。他的servant听到后马上大笑起来,用仿佛能从中迸发出某种光芒的有神双瞳注视着他。
“当然是为了享乐啦!享乐!没有身体就什么都干不了吧?是的,因为那是一切事情的基础。如果响应你的召唤就能得到肉身,那我就响应呗。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是无本生意。哈哈!”
rider这么说道后在迪尔波里对面的座椅坐下来,翘起双腿舒适地搁在桌子上,“拉比”在他的肩上拍打了两下翅膀。
“……”
迪尔波里仿佛陷入了深不见底的名为思考的泥沼,默默地低头擦拭着武器。仔细观察的话,能发现此时他露出了一种与以往不同的表情。尽管看起来还是像扑克脸般几乎没有什么神态,但此时迪尔波里的脸庞比之前更包含了一阵凉凉的阴沉。
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活下去就是rider的梦想的话,想要将之实现的第一步就必须托付圣杯。不满足只以servant的形式存在于现世,就必须和御主一起努力把圣杯夺到手。rider对这方面的认知矛盾让迪尔波里彻底无奈了。
这个想要什么就用武力去抢的英灵,唯独对圣杯报以无视态度。这个servant对未来没有长远规划,只是在有限的时间里最大程度享受眼前拥有的一切罢了。
不愧是“黑胡子”爱德华·蒂奇,拥有如此狂妄并且别具一格的个性。严格说起来甚至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灵的这个servant,有一个优秀代行者的master,但这个master在这位享乐主义者面前却一点没辙。
这就像两人的相处模式一样,是建立在单方面毫不计较之下才能达到的表面上的和谐。不过现在迪尔波里觉得自己对rider放任得有些过了。
“以真实的人类姿态活下去,就满足了吗?”
“我想要找到一种让自己长生不老的办法。有足够的财宝的话,没有足够的时间挥霍它们怎么行呢?向世界的尽头进发,也需要比普通生命更长久的时间啊。这样一来,就能享受永世的快乐了。”
“混账!”忽然间迪尔波里的口气一变,几乎是无意识地从嘴中气愤地骂了出来,“在世上永久存活的生物,那不是异端吗?”
rider不置可否地把一直在手中打转的笔按到桌面上。似乎对master的评价,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快。
“这种结论又是怎么得出来的啊?人都有七情六欲吧,你怎么可能对此不动心?”
“身为侍奉神的仆从,要我去追求快乐?”
“啧啧,所以你只能在这里擦这些生锈了的钉子。”
“吃饭、锻炼、睡觉,消灭异端。这就是代行者生活的全部。”
“……你一直过着这种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吗?天呐——”
rider突然用一种特别富有表演张力的眼神看着一脸凝重的神父,失声笑道。迪尔波里没什么表情地瞥视着摊手发出悲叹的servant。
“的确。不是你这样的人能理解的。我的生存意义……”
“好论点。我知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带着真情实意的吧,master。”在愈加得意洋洋地大笑出来以前,rider稍作克制地收敛了笑意,“不过,我这人不喜欢辩论是非,我喜欢更直接的东西。而我现在就要去做。”
说完以后,rider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儿?”
“喔!这是个秘密!”抢在rider前面说话的“拉比”把头往前一探。
迪尔波里觉得有些烦躁,皱起眉头直视着rider的眼睛,想要从他的口中听到回答。
“和兄弟们约好通宵打牌。我敢打赌,这个国家在牌技上能打赢我的人绝对不超过五个。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爱德华船长的风采。至于master你想要做什么,我就不奉陪了。就算散步也比呆在这屋子里有趣。”
“不奉陪了!不奉陪了!”停在rider肩头的鹦鹉趾高气昂地抬起脑袋,跟着主人呀呀学舌。
“战斗随时开启,现在并非寻欢作乐之时。”
迪尔波里的声音非常严肃。听到这句话后,rider果然在转身准备走出大门时回了一下头。
“不错啊。圣杯的安排。”
“……?”
rider这声神情充满感慨的低吟,让迪尔波里错愕了。
“我突然发现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战斗的事务由你全权负责,剩下的美差就交给我。”
英灵是御主的奴隶。曾在海上见过无数黑奴被卖到殖民地种植园的男人这么想着。那些仅用廉价商品就能被轻易交换的性命,就像草芥一样毫不值钱。他发过誓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成为他人镣铐下的囚鸟。只有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才是自由的,或者肆意挥霍被劫掠而来的美酒和财富时。
以自己的方式处置获得的□□,这是出于rider对第二次生命的渴望。
他,不会让任何东西把自己牵绊住。
“记住哦master,每一天都是寻欢作乐之时。”
“……”
从迪尔波里僵硬的脸庞上读不出一丝赞同或想要反驳的意思。rider将之视为一种默认,于是带着满足的笑容走出去了。
又是以这种方式结尾。英灵还是像往日一样只知道睡觉、玩乐、不务正业,但迪尔波里也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凝视着手里的圣钉。
了解从者并和他建立起良好的合作关系。迪尔波里听从了夏绿特的建议。但他失败了。
这样两个行事作风完全背道而驰的男人,如果没有契约维系的话,怕是会成为敌人吧。迪尔波里和rider,都以否定对方的生存观念来袒护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关于圣杯的误区也没有对他澄清的必要。rider是不会理解迪尔波里这种人为何战斗的。
作为契约主导权的主人这一方,却始终在servant的背后默默承受着。即使在整理被rider弄乱到简直没有一块地方能坐的房间时都是一副小蜜蜂般任劳任怨的样子,这些迪尔波里都不会放在心上。
甚至,有监督者夏绿特的暗中帮助,就算rider不愿出去侦查也没有太大损失。
然而——
被真理指引的求道者的尊严不容践踏。
这是有史以来这对主从交谈时间最久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以这一夜为分割线,双方都不再尝试和对方进行交流,是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持续的事。
>>>
—德国某处—
被冰雪封闭的古城,叫做·爱因兹贝伦城堡。
和奢华艳丽的火焰树风格的内部装修不同,在这里感受到的除了北风的寒意外,只有在黑暗中沉淀了千年的妄执之念,没有一丝温暖。
为了寻求圣杯而彷徨的爱因兹贝伦家族的悠久历史,在创始御三家中是最长的。
顽固地把自己封锁在冰封的深山里,断绝和外部世界任何往来,在十个世纪以前就开始这么做了。
他们的探索充满挫折和痛苦。终于对独自追寻圣杯感到绝望,从十九世纪初开始不得不和外界的魔术世家建立合作协定。
远坂,和当时还叫做玛奇里的间桐家族。
于是就这样,冬木的圣杯召唤仪式画上了起始符。
他们从不缺席,甚至连布拉格的圣杯战争也参加了。
但在这数次战争中逐渐凸显出一个致命的弱点。由于大部分的北之魔术师的实战能力往往落后于人,所以一次也没有胜过。
为此,他们不惜再度改变家族信条,从外面引进善于战斗的魔术师。作出这个决断是在第四次圣杯战争前。
那一届,极有希望捧杯的爱因兹贝伦家族,却在最后关头遭到外来魔术师的背叛,让他们屈辱地和历史上最好的一次机会失之交臂。
在这之后的十年、二十年里,竟然渐渐有人打起想要将冬木市大圣杯解体的坏主意。
爱因兹贝伦绝不姑息,也绝不会放弃。
一名头发胡子全部花白的老者双手交叠在背后,眺望着彩绘窗户上的一副画作。他的外貌已经衰老得不像话了。数不清的老年斑和皱纹遍布在脸上,满满地书写了整个家族千年锲而不舍的追寻和执着。
画像上画的是“冬之圣女”——里姿莱希·羽斯缇萨·冯·爱因兹贝伦。两百多年前,将自己作为活祭品献祭给圣杯以此来完成制作大圣杯基础的魔术师。
“爷爷。”
老人沉浸在过往的思绪被一声犹如清冽泉水般的呢喃打断了。
仿佛画像上的人儿复活了一样。从室外走进来的年轻女性,一头瀑布般的银丝长发和红宝石色的瞳眸,让人联想到冰雪精灵,是位气质高贵、体态纤长的美女。
老族长把目光从画上的圣女转向毕恭毕敬颌首的梅丽塔斯菲尔。
“来了吗。梅丽塔,器皿的状态如何?”
“一切正常。”
“今天晚些时候要进行servant召唤,先去准备起来。”
“知道了。”
声音像云雾般飘渺却充满礼貌的梅丽塔斯菲尔顺从地回答道,退了下去。
她不是经过母亲十月怀胎分娩来到世上的神之创造物,而是由人的手通过炼金术合成的人造物。作为爱因兹贝伦家的女人,这是理所当然的。老人双眸中闪现着发狂一般的强烈光芒,严肃地看着梅丽塔斯菲尔消失在视野里。
尤布斯塔库哈依德·冯·爱因兹贝伦。
带领失意的爱因兹贝伦家族在圣杯道路上艰难前行,不断以魔术手段延长寿命的老翁是家族的第八代族长,已经活了近两百岁了吧。无论血统还是年龄,都不是能让梅丽塔斯菲尔以“爷爷”唤之的。会这么叫完全是因为老族长正是她的制造者。
人造器皿的话,这次应该是巅峰之作了。
经过工艺的不断提升锤炼,能在回收六名servant的灵魂前始终保持活动自如的状态。自我休眠时间调整成和正常人一样的水准,可以随时参加战斗。这是具有突破性意义的创举。
在圣杯战争中互相厮杀的敌我英灵一般共有七名,会各自被赐予职阶。
saber-剑士、
lancer-枪兵、
archer-弓兵、
rider-骑兵、
caster-魔术师、
assassin-暗杀者、
berserker-狂战士。
梅丽塔斯菲尔的优质性能在于她可以坚持到战争分出胜负的最终阶段。在这之前不会像以往的人造人那样中途就陷入活动不能的窘境。一旦出现那种情况的话,是非常容易遭到其他master挟持的。
不过,也正因为器皿质量的提高,梅丽塔斯菲尔身上所表现出的“偶”一面要远远大于“人”的那面。
对于这点尤布斯塔库哈依德没有过多介意。对他而言,只有拼命把圣杯弄到手才是重中之重。
这间祭祀用的礼拜堂,很快就将进行一场最宏大的魔导仪式。
爱因兹贝伦已经等待得太久了。这一次,幸运女神应该眷顾他们了吧。
>>>
“……”
“……”
“……嗯。我是从日本来的远坂朋树,请多多指教。”
“啊,白尔罗斯·斯皮罗普洛斯就是我。很高兴认识你。”
在机场候客大厅里,一个九十度鞠躬的青年和一个用手托着后脑哈哈傻笑的青年相向而对。
“真不好意思,让你亲自跑一趟。”朋树讨好般地说道。
但他并不知,白尔罗斯早就把这个叫做远坂朋树的盟友今天抵达夏延的事抛在脑后忘了个精光,还是archer提醒了健忘的小主人。
正好和晚饭时间撞在一起的航班降落后二十分钟,在机场便利店匆忙买了个汉堡一路冲刺跑来的白尔罗斯,终于在氧气彻底不足前接到了对方。
“啊哈~哪里哪里。”心虚的白尔罗斯不太流利地笑了两声,把手伸向朋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唉唉唉?中间的步骤是不是省略得有点多?”
“啥?”
将稀薄到等同于零的防备之心和低下的情商这两点发挥到淋漓尽致的白尔罗斯,他的感受力和一般人类有些许不同。
对于这份超出想象的热情,朋树要如何接受呢。
“嗯……白尔罗斯——可以直接这么称呼你吗?”
“当然可以。名字不就是用来让人叫的嘛。”自认为发现到问题关键的白尔罗斯拍了拍脑门,“莫非朋树君……你是想找地方吃饭?”
“在飞机上已经吃过了,现在并不饿。”
“这样啊。那你是想睡觉倒时差?”
“在飞机上已经睡过了,现在并不困。”
“哎哎,那个,所以……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步骤?”
“可能有点唐突,但是我无论如何也很在意……来历啦,表达诚意啦,什么的……你都不问么。”
为了这次碰面曾多次演练台词,在脑海里假象了一整页的稿子,在当初去见埃尔梅罗二世时也是如此——虽然最后被碎掉的玻璃灯罩把整个计划都打乱了。总之,事先排练这种事朋树是绝对不会说给对方听的。
“哎?需要那种东西吗?你又不是来面试的。”白尔罗斯一句话就带过了。
“这样……啊。”
“而且听我说,你是老师的学生的亲戚对吧。我很信任老师,老师很信任学生,学生很信任你。所以,我也会信任你的!因为——我也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嘛!换做一般人的话,我绝对要盘问他到底的啊!”
面对白尔罗斯抑扬顿挫的自言自语,朋树“啊”了一声,脸色随之发青。
“不管了,就这样吧!今天,我们算是正式相识了哦,朋树君。”
白尔罗斯带着天使一样的笑容,露出左边嘴角的酒窝,亲切地说道。朋树紧张的表情渐渐舒缓下来,握住了对方再次朝自己伸来的手。
“嗯,是的,白尔罗斯。”
“那么,赶紧召唤servant吧!”
“咦??”
才营造起来一秒钟的温馨氛围随着这语出惊人的话瞬间瓦解了。
“我感觉你周围没有servant跟随的气息啊。战略讨论什么的,没有具体看到servant的话也只是纸上谈兵。”
突然正色的脸庞,和刚刚建立起来的第一印象又有些许偏差。朋树在心中暗暗感慨眼前的青年不愧是埃尔梅罗二世的学生。
“现在进行?等天色再暗一些吧。”
“不要慌。跟我走就是了!”
白尔罗斯不顾朋树的顾虑,很是高兴地挽起朋树没有拿行李箱的那只手,半拽着他一蹦一跳地向大厅外走去。
“……真的没问题吗,这里。”
当两人到达机场以北的小公园时,月亮从云层中悄悄钻了出来。太阳渐渐西沉。
催促着自己召唤servant的白尔罗斯把朋树拖到了这里。虽然圣遗物之类的必需品都在随身而带的拉杆箱中,仪式随时能够进行。但朋树却仿佛在战场中稽查敌情的哨兵一般,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会不会有人监视这个公园呢?”
“你说的是assassin之流吗?因为忌惮被assassin暗算而不敢活动不就正中他下怀了吗?况且servant召唤是早晚的事。别人有意想要探查也躲不过。不如明明白白地在这里办了呢。”
朋树同意白尔罗斯的看法,同时也对决断力不如对方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
朋树看见面朝自己的白尔罗斯眼神开始游离起来,好像透过自己的身体在看什么东西似的。他马上明白这是操纵使魔的眼睛在侦查附近的举动。
不仅如此,白尔罗斯还布置了屏蔽无关人员的结界。在他们所处的这片不对外开放的大草坪外围,还有「禁止进入」的牌子竖在围栏前。在这里一切都不会被外人看到。
“……暂时很安全哦,朋树君。”巡视一番后白尔罗斯把目光收回,眼前再次显出那个优雅的深咖啡色头发的青年脸庞,“而且啊,我觉得在室外召唤再合适不过了,不会暴露据点呢。以防万一,还有archer镇守在附近。所以你只管安心准备仪式,没事的。”
“archer……吗,是白尔罗斯的servant?”
“——正是。”
第三个声音突然插足。在两人身旁,竟从虚空中传来相当沉闷的回应。在树荫之中好像一阵冷光一样涌出一个深灰色的大汉。
“由我来保证。这里眼下非常安全。”
“哇……”
在巨大压迫感的archer面前,朋树惊讶地张开了嘴,发出不可遏止的惊叹。
像archer这样充满威势的英灵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换做谁都无法平静地对待吧。但对于早就知道servant在附近的白尔罗斯来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灵体就用心去感受,实体就用眼睛去看。其他servant就算不现身我也能在一定范围内分辨出他的气息。如果接近的话就直接给他迎头痛击。”英灵自信地放出豪言。
“看吧,archer很厉害吧。”
白尔罗斯完全信任archer,并以能和archer站在一起为荣灿烂地笑着。
“嗯……确实是的。”缓过神来的朋树忍不住朝巨汉多看了几眼,“不过万一是assassin的话,隐蔽气息从背后骗过敌人接近是他的强项吧?”
确实servant与servant之间能够靠气息感应互相的存在。当然能力高低也会影响个人感知范围的不同,这是根据英灵之间的差异决定的。不过,其中像「暗杀者」那样具有隐藏自身气息这样特殊能力的英灵,他的行事作风就是趁对方懈怠时突发冷箭。这种敌人是让其他master感到非常有威胁的。
不过对于战斗力远胜于master的英灵而言,通常会小瞧assassin。因为当这些从传说或神话里复苏过来的英雄们面临战斗时,他们大部分只会留意从正面攻来的敌人。
“assassin,那个刺客算是个什么东西啊?不过是躲在阴暗角落里偷东西的贼罢了,绝不是我的对手。”
“……”
朋树听了archer的话一下子愣住了,干巴巴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没有说出来就化为一声叹息。他扭过头,看见白尔罗斯好像十分赞同自家servant的断言似的“砰”地一拍自己的肩膀。
“来吧,朋树君。”
对着朋树那张紧锁眉头、一脸担心的表情,白尔罗斯送上一个纯真的笑脸。
“……我明白了。”
离servant的召唤仪式很近了。
不过,虽说有闲人莫进的警告牌竖在外面,还有白尔罗斯张开的结界,但是为了避免存在感过于醒目——尤其是有archer此等猛汉侍立在旁,白尔罗斯还是让archer先行退下了。
朋树拉开行李箱拉链,拿出一直安放在里面的圣遗物包裹。
现在的心情混杂着许多内容。排除临近召唤的紧张和些许激动外,其余的感受是刚才在自己面前的那对主从带给他的。
拥有archer让白尔罗斯引以为荣。从旁观者的朋树眼中能看出这一点。
他想要说什么,可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在那样具有高契合度的master和servant面前,朋树应该为自己的盟友感到欣慰才是。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他望着他们二人的表情,却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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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市另一面。
从地平线远远望去,黄昏中的那抹赤轮终于完全落下,街道被黑夜披上一层清冷的色彩。
在地处夏延市西南角偏僻之处的地方,有一条叫做「欢乐杰克小路」的曲折大道,和南面的林肯高速公路大致保持平行。
一辆由美国mtt公司生产的y2k涡轮喷气式摩托车由西向东行使在这条小路上,从排气管喷出的浓重烟雾乍看之下就如同消防烟·雾·弹释放的气体。
一个男人上身前倾,稳稳地坐在坐垫上,双手紧握车把。男人穿着黑色皮夹克和有些陈旧的牛仔裤,手上戴着保暖用的防水手套,就像任何一名机车爱好者那样在冬天出行的打扮,没有什么特别。唯一让人觉得惊奇的是背在身后的巨大登山包,以及头部——没有戴头盔。顶风全力驾驶将男人原本乱蓬蓬的黑发统一地齐刷刷地向后吹去。
漆黑的机身犹如一匹雄壮的野马,造型威风凛凛。作为集中应用了顶尖高新技术量产的机车,采用的是等同于军用直升机那种程度的发动机。y2k严格说来并不是合适的代步工具。即使是那些已经具有超级摩托车赛车骑乘经验的顶尖高手,也要通过适当的技巧训练才能充分驾驭它,并享受高速奔驰带来的快感。
车尾涌出浑浊有力的排气声浪,推动着这架陆地上的“喷气机”飞速向前疾行。仪表上显示速度为400km/h。
在欧美大多数国家的交通法规中,这是完全允许上路行驶的范围。但很少有人会像飙车族那样将速度提得这么高。没有卓越驾驶技术还要如此惊险地操作是非常危险的。
好在,除了偶尔从身边驶过的个位数车辆外,空旷的道路上几乎没有其他人。
路过一家红砖绿顶的加油站时,男人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他流利地用口音纯正的美式英文和工作人员交谈,很短的时间内,对方脸上有过那么一丝惊奇。这个有一双眼珠颜色接近于黑的深褐色眸子的男人,面容好像长久没有安枕过一样憔悴。他的长相很西方,但又隐约像是具有亚洲血统的混血儿。
用不了过久,半空的油箱就加得满满的。摩托车的主人再次开始了旅途。
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金黄色原野,弥漫着浓郁的西部风情。继续行驶下去以后,身边的景致逐渐变为荒野。路上杳无人烟,这里离夏延市中心起码有20公里。
蓦地,深褐色的眼睛瞥过一个合适的位置。
吹散的发丝耷拉下来。会停在如此远离城镇的地方显然带有某种目的,没有人会凭白无故地逗留在危险重重的野外。
燃烧在胸膛之中的是决断和疼痛。
用手将凌乱的头发稍稍拨正,男人把机车停稳,单肩背着登山包向不远的高地走去。
>>>
12月2日这一天傍晚。
不同的master于不同的土地上,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针对不同对象咏唱召唤英灵的咒语。这种巧合或许只能用「命运」或「奇迹」这样的词来解释了。
遥远的爱因兹贝伦城中,用水银在礼拜堂地板上描绘的魔术阵已经完成,没有任何歪曲或者变形,非常完美。
年老的族长和梅丽塔斯菲尔均面目沉静,一言不发。祭坛上放着的圣遗物,是一把没有剑身只余下金色之柄的宝剑残骸。
对魔术阵的绘制非常满意,尤布斯塔库哈依德把头偏向身边的银发女子,点了点头。
“可以开始了,梅丽塔。”
“是的,爷爷。”
恭敬地回应后,梅丽塔斯菲尔走上前,微微抬起右臂,薄唇轻启:
「宣告——
汝之身体在吾之下,吾之命运在汝剑上。
应圣杯之召唤,若遵从这个旨意,顺从这个天理,便回应吧——!」
远坂朋树眼前的景致变暗了。
从融化了的宝石溶液描画而成的魔术阵中,闪现出阵阵银蓝色的辉光。
尽管身为外戚,他的身体里没有远坂家族世代相传的刻印,但在进行咒文咏唱时,仍然感受到魔力冲击给自己带来的剧痛。
东洋人的坚韧不拔,和为了目标不懈努力的意志,朋树想起参加圣杯之战的决心。这些痛楚和今后的恶战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看到朋树咬牙颤抖的样子,坐在一旁的白尔罗斯带着轻松的笑意缩了一下肩。
「——在此立誓。
吾乃成就世间一切善行之人,诛尽世间一切罪恶之人。」
抬起的右臂向前直伸,朋树集中所有精力念动咒语,就连旁边守护着的白尔罗斯的存在都仿佛不在自己的意识当中了。
「——使汝之双眼混沌,心灵狂暴。
被狂乱之槛所囚的囚徒。吾是操纵这根锁链的主人——」
只有孤身一人的旷野上,男人也在进行着神秘的仪式。
在召唤的咒文中加入了足以将召唤而来的英灵理性剥夺掉的异物,很明显,这是要将英灵贬为狂战士的阶级。
“哈……哈……”
急速流动在魔术回路中所产生的足以令人想要高声惨叫的痛楚,不断蹂|躏着心脏。
在这十二月寒风中的傍晚,男人汗流浃背,难受地喘息着,这让他不得不暂停下来。
右手还向前伸展,空出来的左手,不自觉地伸入夹克衫胸前的口袋中,从里面拿出盛放着几片白色药片的密封袋。
其中一粒被男人扔进喉咙直接吞下了。
想到自己所背负的任务,让他张开因痛苦而闭上的眼睑。
——绝不能在这里退缩。
魔力加速已达到极限。即便正承受着无以伦比的剧痛,梅丽塔斯菲尔美丽的面庞依然缺乏任何人类应有的表情。
「缠绕汝三大言灵七天,通过抑制之轮前来吧!
天秤的守护者哟——」
以这两句话作为结尾,召唤仪式终于告一段落了。卷动的风伴随着闪电和雷鸣。在连眼睛都睁不开的风压之中,一个并不算高大的英武身姿闪耀而出。
尤布斯塔库哈依德不是第一次见识master召唤servant的场景。但在这令人激动昂扬的时刻,仍旧忘我地从嘴中发出赞叹的呓语。
“……很好,梅丽塔。最强的职阶这回在我们手上了。”
细汗顺着脸颊滴落。梅丽塔斯菲尔轻抚胸口,感受到体内的不适感慢慢停止了。她朝身边守护着的老人看了一眼,似乎在等待他的指示。
对圣杯寄托了疯狂执念的老族长捋着垂直落下的花白胡须,说出决定性的话:
“那么,即刻开始另一项召唤吧。”
“是。”
人造人女子赤红色的瞳眸没有一丝颤动,面无表情地轻点了一下头,简直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爱因兹贝伦家族,尽管在炼金术上的造诣无人可及,让他们能制造出具有自我保护意识的人形器具保管“小圣杯”,但不擅长进攻魔术的master的弱点,必须依靠某些方法弥补。
在这种事情上,对他们而言早已熟能生巧。
老迈的族长严肃地从嘴中发出热情而又激烈的长吟。
“这一回……一定、一定要将那个圣杯拿到啊。”
于是——
另一时空的英雄们来到现实的大地。魔术师们将自己的夙愿传达到他们身边。
围绕着一个奇迹,名为「圣杯」的奇迹。
为了得到它,所有人都将血腥地展开彼此之间的战斗,甚至是残杀。
这样的日子,已经不远。
>>>
直线距离超过数十公里的两人,通过发动信号在基站之间互相交换的方式开始了通话。位于圣母主教堂座的夏绿特修女,拨通了对方的手机号码。
“迪尔波里——”
『是我。』
只嘟嘟了两下,从话筒中传来音质有些变化却依旧熟悉的男人声音。
战争的脚步渐近了。夏绿特和迪尔波里非常知趣地不但不再保持见面,连平时的联络都改用手机。双方都明白,之所以会联系对方,就说明一定有重要的事要向对方汇报。
“今天有很大的进展。”
『——等等。』
夏绿特的报告刚要开始就被打断了。仿佛能从紧绷的语调中想象出电话另一头的裴西神父警惕的神色。
『再次确认,不会有人对教堂进行监视吧?』
“绝对不会。这里是受保护的中立地带。想对这里有所行动的master会被视为情节极其严重的骚扰而受到监督者的忠告。你就放心好了。”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
“三名servant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被召唤出来。分别是saber、lancer和berserker。圣杯战争快要开始了吧。”
『……』
话筒另一面的人,似乎在沉默地思考着。
“啊,不会错的。就在几分钟前。基本上所有的servant都已经出现了。现在的话,只剩下最后一位英灵‘caster’还未现界。”
『我知道了。』
这简短的话中饱含了坚定。魔术师们所期待的圣杯战争,到现在已经出现即将要开始的迹象了。他们都明白,必须要为这战斗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就在迪尔波里刚想挂断电话的时候——
“等等——怎……怎么回事!”
突然响起夏绿特惊愕的叫声。
『怎么了?』
夏绿特面色迷茫地凝视着手上的灵器盘,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被历代监督执掌在手的这个魔导器,此刻不可思议地发出一阵魔力紊乱的信号。作为临时抱佛脚而进行魔导学习的魔术师,夏绿特资质尚浅,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简直超过她的理解范围。
“灵器盘有些异样。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
『出了什么事?』
“……也许是我多心了吧。没什么大影响。”她干咳两声,迅速调整语气,“上述的那三个servant在何处现界,我已经掌握了,要派使魔或者rider出去巡视吗?如果能摸清与之对应的master的来路的话,对你会比较有利。”
夏绿特和往常一样提出建言。但当迪尔波里听到rider的称谓时,没有波动的声音明显僵硬了。
『我会安排的。多谢你的情报。』
这么说道后,扑通一声,通话中断了。
“……”
夏绿特愣了半晌,把手机放回风衣口袋。她对迪尔波里如此匆忙就挂断电话一事心存疑惑,但与另一件事相比,还是后者更让她百思不解。
又一次地,夏绿特将视线朝手中的灵器盘望去,陷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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