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鸣动的街角,是暴风夜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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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熟悉的、深爱着的生命骤逝,这无情的打击,让夏绿特长期构筑起来的坚韧墙垣瞬间崩落。
她犯了两个不该犯的错误。第一次在迪尔波里的面前落泪——在这之前,她独身去了意大利西西里岛。
教会里众所周知,迪尔波里是个工作狂,活动的区域在西欧一带。他将自己大部分精力都消磨殆尽于血腥的公务中。
但在偶尔的夜晚,这个杀人如麻的男人,也需要一个安身之处让他舔尽心灵上的鲜血。
多年辛勤打拼攒够了钱。迪尔波里在养父提供的住处外购置了另一套公寓。这个从窗边可以眺望地中海美景的栖息地,就连葛兰蒂都没来过几次。
因此当门铃响起,打开门发现是泪水哭花了淡妆的夏绿特站在门外时,迪尔波里猛吃了一惊。
他虽不知所措,但马上就把她迎进来,尽可能用温热的饮料和食物招待她,缓解她的心。
“我是从墨尔本过来的……横滨那边也去过……可是……找不到人。这几天,我一直都……”
迪尔波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夏绿特说得很快,很急,但也很模糊不清。声音伴着抽泣,像是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话语里。他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
和自己不同,葛兰蒂一直在东亚和澳洲活跃着、猎杀着异端——当然,是颓废以前。
所以葛兰蒂在日本和澳大利亚分别有一个住处。他的父母住在洛杉矶,但即使是与他关系亲近如迪尔波里或者夏绿特,都从来没有去过他的本家。
“他……应该是死了吧。”
一面说,一面哭。手机早已无法打通,公寓电话无人接听,所有联络方式统统断去。整个世界都不会再容纳那个男人。
眼泪布满夏绿特整个苍白的脸颊。虽然口头仍不相信,但是心已经麻木地接受了事实。
她拉着他的手,发现对方的手也是一片冰凉。迪尔波里的双瞳深处,同样也是一片晦暗。两人陷入持久的沉默。
分别时天色已晚。夏绿特脆弱得好像一不留神就会被倾轧而过的车轮卷入到交通事故中的样子,令迪尔波里不忍就这样让她离去,只好让她暂住一宿。
后来,他们默然对饮,喝了整整两瓶威士忌。
醉了以后,两个人很自然地发生了关系。虽然年龄都不小,但彼此在这方面的经验都不多。
抚摩的触感是如此轻柔,女性的手指是这样纤细。她勾住他的脖子,用柔软的嘴唇封住他的嘴。
一开始只是个略显生涩的、非常斯文的吻,最后却慢慢变得浓烈起来。
味道甘美,心苦涩。口中的汁液互相交换,舌头互相碰撞,如胶似漆。迪尔波里只觉得眼前女人的脸仿佛瞬间变得陌生起来。尚存的理性仍有少许。
“我不是葛兰蒂。”
“我知道。”
对于男人这句仿佛是要点醒她一般的自我讥讽式话语,她脱口便答。也许这一切都不该发生,两人心知肚明。
只是两颗同样受伤的心灵碰撞在一起而已。
只是单纯地乘着醉意,忘记了外在的痛苦,尽情感受着对方带给自己的冲击。
只有绝望之后的放纵。其他的什么也不会有。
————迪尔波里·裴西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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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树会做出这项在他看来非常荒唐的决定,是因为他无意中发现lancer近几日开始频繁浏览各大购物网站。
清一色看的都是服装类。这位颇有新潮思想的君士坦丁大帝,是想要尝试一下现代人独有的购物方式——网购吗?
如果换做数日以前,这几乎是不敢想象的事。不过,在看见lancer用他那平时随便一瞥就具有极强震慑力的严厉眼睛,认认真真地对着电脑屏幕时,朋树想都没想就插话了。
“lancer你看了那么久,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没有朕中意的。”
lancer保持着双眼紧盯屏幕的姿势,右手不停滑动鼠标中键,沉吟般地答道。
“那是当然的了。网上能买到什么好东西。”
“嗯?汝有何见解?”
lancer似乎很惊讶地歪起脑袋。也许是因为两个人经历过三天前的那番辩论赛之后达成了畅所欲言的相处状态,于是朋树直接说道:
“我不信任网上购物。图片有色差不说,碰到尺码不对或者面料起球缩水这类麻烦的问题,还要花时间退货。因为根本不知道送来的东西是不是自己看中的实物。而且隔着互联网交流,对方骗你也说不清楚。没准还会碰到无良商人开的黑店呢。”
“朕见汝平素连电脑都不碰,竟会说出如此之多的心得,让朕颇感意外啊。”
听到lancer调侃的朋树立马尴尬起来。
毕竟是不怎么信任科技的魔术师。尽管思想相对最保守的那群老顽固稍微领先一些,但朋树除了用手机和他人保持最简单程度的通信外,对使用其他电子产品就不那么热衷了。他的这些想法当然瞒不了lancer这样的聪明人。
“我是认真的哦。你执意要网购的话,要是送来假货我可是不会帮你付钱的。”为了扳回局面,朋树立刻问道,“不过lancer你就那么想要穿新衣服吗?”
“……”眼见心事被揭穿了的lancer马上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朕仅想转换一下心境而已。朕可不要那种俗物。”
虽然皇帝明确地表态了,可朋树会信才有鬼。lancer挂在脸上的表情摆明了——他很想穿现代服装。
也对。朋树瞅着重铠裹身的lancer。
那身背部装着红披风的金光灿灿的古罗马肌肉式铠甲,穿着它在现代城市里漫步很碍事吧。它限制了lancer实体化到外面游玩的可行性。当然如果lancer经常跑到外面玩得没影,作为圣杯战争的一位master,朋树也会非常困扰的。servant总不在master身边可不是什么好事。
朋树不说话的时候,lancer又回归到全神贯注地研究起那些购物网站的事业之中了。在朋树心中,他忽然想起lancer所说的愿望。那次畅谈让朋树对这位servant存在的意义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朕乃堂堂罗马帝国的奥古斯都,却无一件现代服饰,这岂不是笑话!故土的臣民要是知道,会作何感想?若逢战事,朕自然会穿战甲上场。但平时……”
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刚才过于直爽的否定会让人产生误解,很快lancer又一边对准电脑一边像和空气说话似的补充道。眼看暴露了自己真实心意的lancer话说到一半戛然又止的模样,朋树不禁开怀而笑。
“——啊啊,好吧好吧。”
“好什么?”
“体验现代人的生活,就必须有一套现代人的服装呢。你过来看,我的衣服随便你挑。”
朋树大方地打开衣橱。整齐挂在里面的都是不同颜色款式的西服西裤。由于朋树的笑声撇过头斜视着他的lancer起身离开沙发,把身子凑近。
从日本来到美国参加圣杯战争,朋树的行李箱装着好几套换洗衣物。不过因为魔术师用脑比较多的关系,没怎么锻炼过身体的朋树相较于lancer瘦弱矮小些,这些衣服的尺码明显不符合lancer相对高大的身材。
虽然能够勉强撑一撑,可惜……
“……哼。朕还不如就穿这套铠甲呢。”
“什么——?”
可惜,朋树喜好的正装偏偏入不了lancer的法眼。
一面为自己的审美观念遭到轻视而倍感打击的朋树,只能在沮丧的同时一面拿着钱包,带上灵体姿态的servant上街去了。
从市中心以南的旅店出发,一路步行。二人直扑夏延市最繁华的商业区域。离监督者所在的圣母主教堂座还算很近。
途中有大约十几家正在重建的民房引起朋树的注意。
“那边被烧的房屋,好像就是前几天新闻里播报的火灾吧。受害面积比想象中还要大啊……”
由caster的宝具爆发出来的破坏力,那是在讨伐英灵贝奥武甫的战斗过去一天发生的事。
为了消灭掉追杀自己和assassin的ruler,被掀去房顶的那些屋子碰巧被她的攻击路线波及到。很幸运的是当时caster已经尽量控制神杖的威力,仅维持在消灭ruler一人的程度上。否则一个不当心就会扫平对面所有人家。对附近设施造成的损害已经是最低程度了。
那次战斗朋树并不在现场。那天晚上直到凌晨,朋树一直徘徊在白尔罗斯入住的酒店附近。酒店的位置以及那天的心情都不利于对战斗进行监视。
朋树有些紧张地眺望着那些屋舍。亲眼所见之后,他认为这恐怕不是普通的火灾,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servant引起的骚乱。他对圣杯战争的激烈性与残酷性有非常清醒的认识,这让他不得不集中注意力留意起周围的动静。
欣慰的是,lancer就像那天一样紧跟在自己身边。
像这样大白天走在夏延市州府大厦附近的大街上,对朋树来说差不多算是第一次。不过与冬木市的本家相比,这个略有些落后的牛仔小城并没有什么地方能让朋树特别感兴趣。他只是带servant买衣服而已。
但lancer就不同了。开战初期他就算偶尔溜出来也是在晚上。白天的街道完全没有夜晚那种四处充满危险的感觉,温暖的日光使人感到心情舒畅。周围人多,街道也很热闹,朋树能时不时地听见灵体化的lancer在耳边对沿途的一切评头论足。
经过一家从装修上看就知道是高档次的大商场。在lancer督促般的要求下,朋树只好一边回忆着钱包厚度一边咬咬牙把脚步迈了进去。
“lancer,你就保持灵体在我后面看着。看中哪件就跟我说。”
到男装区,婉约地拒绝了热心上前准备介绍商品的销售人员。轻声交代了一句后,朋树便装作好像是自己要买衣服似的,一件件拨动着挑选起来,等lancer敲定。
商场人不多,可能是由于出售的商品普遍比较昂贵的关系。购物环境给人的感觉相当好。可是,lancer充分表现出他身为皇帝的高标准高要求的挑剔眼光。一个看不见的男人,指挥着另一个满头冒汗的男人,足足选了三小时!
朋树顶着巨大的压力,换了一个又一个柜台。整个楼层的营业员都好像串通一气似的对他投以敷衍的冷笑。他不敢回头,生怕脸色难看的营业员会直接把自己轰出去。不知是否体会到master游离在痛苦挣扎边缘的心,在搞出乱子以前lancer终于大发慈悲地看中了心仪的品牌。
小声向他询问了尺寸。好不容易把上衣、裤子和皮鞋选定完毕的朋树一脸惨白地站在收银台前,看着显示了价格总额的天文数字,觉得一阵晕眩。内心激烈斗争了许久,在欲哭无泪中颤抖着双手完成结账。
真是……还不如网购啊。网上没准还能便宜点呢。不断用从小接受的良好教养说服自己沉住气的朋树没有当面叫出来,只是在心中由衷地叹着。
原本朋树是希望lancer回去再换,结果lancer迫不及待地当即表示他马上就要穿,不仅如此,还说要上街向草民们展示一下自己的新形象。朋树无奈了。对于这位磨人的顾客先付钱再试衣的奇怪举动,早就被他折腾得不耐烦了的营业员恐怕也懒得跟他啰嗦了吧。
lancer的灵体跟着朋树进了试衣间,又是一阵尴尬。
“——背对朕。勿要偷窥。”
朋树愣了一下,然后咕噜一声咽下了口水。
“这个,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一间试衣间忽然传出两个男人的声音,也让店员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幻听。朋树煞是紧张,赶紧让lancer小点声。
铠甲仅凭意念就消失得片甲不留。之前从未穿过现代装的lancer,虽然他专心致志地埋头研究着,但真正把那些衣服全都好端端地穿在身上,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两人好久都没怎么说话,耳边只有布料摩擦皮肤的细碎声。觉得有些无趣的朋树忽然脑袋一热,突发奇想地问道:
“lancer……你们那会儿,穿内裤吗?”
在朋树的印象中,古罗马人的着装是宽松的披挂式。用整块布料把自己的身体围起来,因此内衣极为罕见。
lancer的声音立时变得微妙有趣极了。
“汝是指遮羞布?那种束手束脚之物,只有奴隶才穿。”
“哪里束手束脚了。跟手啊脚啊八辈子打不着一杆吧。”
朋树无奈地瞅着试衣间的墙壁,觉得自己快成斗鸡眼了。他听见背对着自己的servant严肃地答道:
“心灵上会有不自由之感。”
“所以lancer——其实,重点就是你一辈子都没有穿过内裤啊。”
“莫非当今社会的人都穿?原来如此。”lancer好像一个喜欢跟老师提问题的学生那样,非常认真地向朋树问道,“那是必不可少的吗?”
“是的。那是必不可少的。”
朋树强调般地重申着。在心里感慨古时候和现在的差异还真大。
英灵君士坦丁生前大部分时间都居住在炎热的亚平宁半岛和巴尔干半岛。地中海气候全年除了冬天都处于干燥酷热的状态,就算冬天也有十几度。
虽然天气热穿得少可以理解,但朋树先前付账时的胸闷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想到连裤衩都没穿过的lancer,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用手顶着额头。
“……还得帮你买内裤啊。你若想体验现代人的生活,就得穿那玩意儿。”
吝啬的master难得主动提出要买东西,偏偏被内心非常抵触内裤的lancer一口拒绝了。
“不必。朕已经穿戴整齐。非常合身,朕甚感满意。可以离开这拥挤之处了。”
“啊……等等。像进来的时候那样保持灵体啊!”
朋树赶在lancer大摇大摆地晃出去之前急忙将其制止。要是被其他人发现只有自己的试衣间凭白无故多出来一个人,恐怕要晕过去了吧。
lancer听话地变了回去。
“等到了商场外没人注意时再现身啊。”朋树关照着。然后,他假装拎着空无一物的购物袋,心虚地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下走远了。
来到室外后,lancer兴高采烈地现出实体,好像领头的将军那样带着身后一脸困窘的master逛着街。
脚上踏着板栗色的矮帮橡胶鞋底靴子。两条腿上套着深驼色的修身棉质卡其裤。夸张的是上半身。lancer身穿珍珠贝母纽扣的纯棉衬衫,把这件衬衫的华贵完全体现了出来。这款合身剪裁的衬衫,设计有精致的树叶印花,颇具金属质感,就像宇宙星系那般绚丽夺目。lancer还为这件超级吸引眼球的上衣搭配了一块男士小方巾系在脖子上。往那一站,整个人就跟棵摇钱树似的。
从上到下无一不是burberry品牌。看来lancer很喜欢传统高贵的英伦风格。在冬天只穿一件衬衫就往外跑尽管非常异常,可价格不菲的外套实在是让朋树有些承受不起。幸亏lancer没怎么惦记。他昂走阔步地走在朋树身前,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向周围的庶民炫耀着这身新的威容。
两个人在闹市区逛了好一阵,期间还吃了顿中餐。对朋树来说,花了那么多钱只是次要的。作为和远坂家族有着千头万絮的亲戚关系长大成人的少爷,他并不是吝啬的人。真正让朋树纠结到不行的,是服饰上的价格差异使自己如今好像变成了lancer的跟班。
“购买奢侈品只此一回啊。接下来我连伙食都成问题了。”
不知道这家伙听进去没有,反正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已经完全盯在左手边一家非常高档的咖啡厅上面了。
朋树在眼皮剧烈跳动的噩耗预兆下,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小跑着跟在大步向店里迈进的lancer身后。
应该算是下午茶吧。不过能坐一会儿也好。逛了那么长时间,腿脚发软到好像已经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
点了一杯猫屎咖啡和简单的蛋糕甜点给servant之后,服务生优雅地用眼神向朋树致意过来——
“……”
虽然自己也算是一名公子哥,在环境高雅幽静的咖啡厅享用最爱不释手的蓝山咖啡是他求之不得的事。然而,前面的大出血已经全方位超出了朋树的预计范围。他只能羞愧地舔着干燥的嘴唇向服务生要了一杯白水。
不过,lancer似乎并不满足于仅是以品尝咖啡来消磨时间以及御主的钱包。他听到自己饮用的咖啡是从麝香猫的粪便中提取咖啡豆加工完成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倒用他那个超级古怪的——半文言文半大白话的说话方式,和店长兴致勃勃地谈论起咖啡的历史。
也不知道他给对方灌了什么迷魂药,被lancer浓厚的求知欲所感染的店长竟然头头是道地向他逐一介绍起来。朋树怨念地看着他们,简直想要跳脚。心里咆哮着难道当lancer用“朕”自称的时候,对方就不能稍微表示一下质疑吗?
看不懂这幅光景的似乎只有多余的朋树一人。在谈笑风生的那两人面前,朋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这么一路溜回酒店。
lancer开心地结束交谈后,终于想起一旁被自己冷落了的魔术师。
“哈哈,朕的运气真不是浪得虚名!听说这种咖啡每日仅供十二杯,是稀有品呢。”
“是啊,你舒服了,可我就惨了。……带在身上的钱不够,连一杯蓝山咖啡都消费不起了啊。”
朋树目光呆滞地对着前方,抿在嘴中的是食之无味的白开水。他瞟了瞟lancer,想示意他差不多是回家的时候了。可后者正一脸愉快地享用着香醇可口的咖啡。
“依朕看,不如买一点咖啡豆。可以回去自己煮。”
已经被servant榨干了的朋树有气无力地叹着:
“……lancer,这里是喝咖啡的地方,不是卖咖啡豆的。我先跟你说好啊,你别想让我去帮你买咖啡豆。我绝对不去。”
“汝此话当真?”
lancer闪耀着精光的双眼顷刻间微眯成一条缝,可是朋树已经用钢铁般的意志承受了下来,虚张声势地回视他。
“我家不是开银行的。陛下,您要体谅我只是一介草民呐。”
“唔……”
lancer忽然深深地皱起眉头,严肃地沉默起来。
他望了望咖啡厅外的景色。远方原本淡蓝色的天空逐渐变成橙红。黄昏很快就要来临了。lancer总算意识到他们在外面已经逗留了很久。从上午到现在算起来,至少超过大半天了吧。
英灵君士坦丁还算是个比较节制的君王。他看到御主一副申诉无门的悲惨模样,好像知道了朋树的难处。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那便起程回去吧!”
“哈?”
朋树早已认为自己能够经受得住这世上的任何打击。就在这时lancer居然主动提起回去这件事,让他一阵感动。
“今日出游朕还算满意。说来汝也只是平常的凡人而已。想跟上朕之脚步,也很累吧?对于这一点朕会宽宏大量的。”
lancer说罢爽快地笑起来。他的笑声意外地让人觉得自然和惬意。对于servant这个没心没肺的举动,真是让朋树又爱又恨。
败了数不清的大洋,以及数小时的功夫,终于将君士坦丁大帝伺候开心的朋树,捏着已经扁平的钱包仰天长叹道:
“哎哎哎……下次千万不要再跟皇帝一同逛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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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天空远端能够看到徐徐沉向西方的夕阳。归途中,朋树发现手机上有埃尔梅罗二世的一通未接来电。
他本来就对这类电子产品不怎么敏感,外出时由于马路上的嘈杂声或别的因素,会错过来电或者短信也是常有的事。
耸立着的酒店就在眼前。朋树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说服lancer先将电脑借给自己使用,然后对埃尔梅罗二世发出了视频聊天的邀请。
互联网为数不多的好处就是能省一笔电话费,这是朋树的观点。刚刚经历过lancer的压榨,朋树认为节省日常开销是一件很有必要准备起来的事。
看见埃尔梅罗二世顶着白尔罗斯的账号,朋树心里也是一阵伤感。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对方找自己绝不是胡扯闲聊。
中年男子挠着他垂落的乌黑长发。
“——嘛,也没什么。只是半天都找不到你,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
“跟lancer出去随便逛了一下。”
“嗯,看来朋树君很喜欢和lancer在一起啊,连时间都忘了。”
屏幕中的埃尔梅罗二世坏心地笑着。这几天,朋树一直都忙着跟lancer呆在一块,好像是要弥补最早对自家servant的冷遇似的。朋树觉察到这个现象后也是一阵无语。
“……才没有呢。”
发出没什么说服力的反驳时,朋树的眼睛无意识地瞟向房间那头站在落地镜面前津津有味地照着镜子的lancer,欣赏新装束的样子仿佛面对的是一出角斗士表演。
“啊,不过这也算是可喜可贺的好事。”
低吟着的埃尔梅罗二世有些迷惘地看着这位与servant之间的关系蒸蒸日上的晚辈。他反复关照过朋树要和lancer融洽相处。可不知怎地,他忽然觉得自己竟有些羡慕他们。
调整情绪后,他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
“对了。朋树君你的使魔目前盯着哪里?”
“就在旅馆附近。怎么?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不。事实上,昨天在城东的某个地方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说完,他忧郁地叹了口气。
朋树也好,还是埃尔梅罗二世,他们的据点在夏延市的位置较偏南面或者西南面,对于昨日城东发生的激战自然是没法第一时间知道的。
不过埃尔梅罗二世赴美不久,便将他最擅长使役的老鼠派了出去,密切留意城中的动向。当使魔捕捉到集装箱堆场附近有非常浓密的魔术残留物的痕迹时,战场早已人走茶凉,未知的战斗早就结束了。
“城东有个堆着集装箱的仓库街,那边似乎发生过我们不知道的激战。城里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太平。而且……”
“阁下,有什么事?”注意到埃尔梅罗二世严峻表情的朋树立刻警惕性地问道。
“说不上来啊。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或许是曾经参加过圣杯战争并最终生还下来的master特有的直觉。这名遭遇到大难后幸运脱险的男子,有些不安地将手搭在笔记本前的桌子上,敲击了两下。
“……总觉得,可能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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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删处。请到评论区“花子胭”这个id下补完]
ruler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的眼中含着愤怒的火光,想要拔剑杀了这个可恶的女人,但不听自己使唤的身子完全无法动弹。
“真是一身正气的男人啊。我喜欢。”
与ruler逐渐变得忧愁的神色相反,avenger的微笑充满了无限的淫|邪,毫不掩饰她的欲望。
“您想要抓住我,才会在礼拜堂徘徊吧?或者说您想要见到我,因此才会在我昨天现身的这个地方等我吧?这可是个天大的错误,圣者大人。您看,您反而被我像小鸟似的抓在手心里了呢。”
avenger故意用一种带着讽刺的语调狠狠地打击着ruler的自尊心。她自鸣得意地任想象自由驰骋着。ruler向她投以敌视的目光,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想要拉拢ruler并不是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从筹划到具体实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只是由于ruler前阵子一直在外面执行任务,出现在教堂向修女汇报战况时每一次都是匆忙离去,不能贸然出现在监督者面前的avenger才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时机。
没想到ruler今天竟然配合般地以实体形态在礼拜堂四处转悠。这可是时不我待的好机会。
“没办法反驳我吗?是呢,没错。因为我玷污了您的心。神圣的圣乔治大人啊——”
ruler的思想仿佛随着avenger的长吟逐渐滞留不前了起来。当他回过神,这位红发英灵的手已经覆上他的脸颊,轻柔地抚摸着。眼前的女人与梦中他所疯狂痴迷着的女人重叠起来,但那双手的触感又是那样陌生。ruler一动也不动地把视线偏移出去,不去看她。
一双线条优美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逼迫他看着自己。娇艳欲滴的绛唇一边呵气一边贴近,咫尺之间的avenger仿佛咬耳朵一般地对他轻轻说道:
“这是你我之间的小秘密。切记,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那个每天在里面朗读圣经的修女哦。”
“……”
ruler沉默着,感觉到全身的血液越变越冷。而心中的挣扎和疼痛,也随着温度的降低越来越刻骨。
avenger说完悄悄话,在嗤笑中化为灵体。目标已经达成。她胁迫ruler爱上自己,架空了监督者作为使役一名servant的御主·权力,对梅丽塔斯菲尔也算是能够有所交代了吧。
因为ruler,已经深陷“爱情”的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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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沉时,天边红得仿佛像是有火球在燃烧。
夏绿特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在室内来来回回地走着。没有人打扰她,手机已调整为静音模式。她所在的教堂乃至整个夏延市都很安静。
对于继承了虔诚信仰的圣职者来说,记载在《新约-路加福音》中的词句根本无需多看也能背得滚瓜烂熟。多年养成的习惯在圣杯战争开始以后就渐渐被她丢弃了。如今正是重拾起来的时候。修女的心情随着步伐渐渐激昂起来,几乎是不可遏止地将那些圣句脱口而出:
「——five,andyouwillbefiven.
(要饶恕人,就必蒙饶恕。)
donotjudge,andyouwillnotbejudged.
(不要论断人,就不被论断。)
donotn,andyouwillnotbened.
(不要定人的罪,就不被定罪。)
give,anditwillbegiventoyou.
(要给予人,就必有给你们的。)
…………」
夏绿特念诵了整整一个下午。共有二十四章的“路加福音”已念到第十七章。
「——butfirstmusthesuffermanythings,andberejectedofthisgeion.
(但他必先受许多苦,且被世代弃绝。)
…………」
每念一句,心灵便趋于平静一分。她一字不漏地背诵着保存在记忆里的那些神圣文字。然而好像存心与她作对似的,挂在墙壁上的电话发出了嘈杂的铃音。
突如其来的响声把沉浸在个人时光中的夏绿特吓了一跳。这个时候会是谁打来的呢?
这座教堂虽然配备了一部公共电话负责接听外界的来电,但其实很少会有人想到使用这个号码。夏绿特接管教堂主持日常事务后,只接到过少数信徒打来的电话,一般也就是询问最新开放时间这类基本的问题。
因为默诵被打断而气上心头的夏绿特赶紧深呼吸几口。用最短的时间平复心情后,把响个不停的电话接了过来。
『——是监督者阁下吗?』
话筒才刚刚拎起贴向耳边,另一头便响起了一个听起来非常年轻的男子声音。夏绿特有些迷惑。会这样称呼自己的应该是一名master,可这个陌生的声音她从来没听到过。
“正是我。你是什么人?”
『啊,非常惶恐。在下是assassin的master。』
“assassin的master?”
夏绿特不可思议地问重复一遍。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似的,电话另一端的青年马上自报姓名:
『我的名字是赫华德·古斯特。没错,我就是召唤了assassin加入到这届圣杯争夺战的一名master。』
夏绿特听完之后大吃一惊。她想起昨天下午迪尔波里发来的短信声称assassin已经阵亡。她的脑袋里当时就闪过一个想法。那个从未露过面的master,说不定自己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吧。不过话说回来,避难的话直接来就是了,难不成还要事先通报她一声吗?
于是,夏绿特有些试探性地说道:
“你不是应该到教堂避难吗?失去servant的魔术师,我会收留你的。”
『多谢阁下。不过,我想请求一项恩典。』
“恩典?”
摸不着头脑的修女忍不住反问着,和她通话的青年用一种异常恳切并带些歉意的语气说道:
『就是将功折罪啦。毕竟那个assassin一意孤行地杀死了无辜的master,完全没把您的规定放在眼里。没能对他加以约束我也很抱歉。而且,您在战前召开的会议我也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赴约,希望您能够原谅我。』
虽然夏绿特的确曾因那些事生过气,但眼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再逼问下去也是白费功夫。
“都是陈年旧事了。你如果不想被其他servant杀掉,就要来我这里。”
夏绿特不否认自己对这个青年的兴趣。战前她和迪尔波里打探到的情报是魔术协会派出一位五十多岁的代表。是个顽固不化又有些迂腐的老魔术师,一心坚持将大圣杯复兴。如果assassin的master不是那个叫做卡布瑞·修齐莱泽·福格威德的老家伙,难道他们的情报有误吗?还是说,从来没出现过的这个老魔术师其实操控着caster?
『您说得对。我很怕死嘛。实话实说当初也是因为这个才不敢过来开会的。啊,稍微绕得有点远……』
青年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
『真实的情况是我正在向您这边赶来,途径机场东南面的医院。情况很不妙啊。应该是berserker的master吧。也不知道那个男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servant还是放任她。总之,berserker在城中的医院附近作乱,居民的安全正受到威胁。』
“什么!”夏绿特十分愕然,“berserker那头野兽?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绝无戏言。我就是为了求得阁下您的谅解才会冒这个险主动联系您。怎么可能拿自己和其他人的性命乱开玩笑。』
将这个消息带给她的青年坚定地把话说完后,忽然又像是对旁边的人说话一样窘迫异常地大叫起来:
『啊——不行。太危险了!我得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电话亭这边看来也要被波及了。监督者阁下您快点想办法吧。我随后就到。』
“……”
她还想问些什么,但对方已经匆忙地挂断了电话,只剩下空虚的忙音回响着。
夏绿特沉着脸把话筒搁回墙上,呆呆地站立了半晌。当那位自称赫华德的青年提及berserker的时候,她马上想到了葛兰蒂。
那个男人极端不稳的精神状态,的确是一直困扰着他的大问题。夏绿特多年的悉心照料也没能使之好转。
assassin的master应该不是说谎,而且从他说话的口气来看也像是急于在berserker的蹂·躏下脱险,以便尽快赶过来求得自己的庇护。这种争分夺秒的情况下,有必要对他的报告进行深入调查。
“——ruler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拜托你。”
尽管ruler像往常那样听到自己的呼唤便立即礼貌地现出身形,可是夏绿特却从他惊惶的神情和极不平稳的呼吸中感觉到一丝异样。
“你没事吧?脸很红的样子。难道——servant也会发烧?”
ruler感受到修女狐疑的视线,连忙答道:
“不……我很好。夏绿特大人你有什么吩咐?”
ruler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对夏绿特说实话。把avenger企图引诱他的实情向代理master坦白才是正确的作法。
对了,是她叫自己不要说。
听到这个回答便不再对servant嘘寒问暖的夏绿特转而用庄严的眼神直视着ruler。教堂里呈现出沉重的气氛。
“我长话短说。刚才接到目击者的报告,berserker很有可能在市中心的退伍军人医院附近引发骚乱。你马上过去看一下。”
赫华德提到的那家医院,夏绿特是非常熟悉的。应该说城市的每个公共建筑物她都无一余漏地记着。
ruler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刚准备转身化作灵体,又折了回来。
“需要我做到哪一步?如果事实确凿,要当场诛灭berserker吗?”
“条件允许的话,还是尽量把她引到无人的郊外去吧。彼此之间打得头破血流是其他servant的使命。当然了,万一她造成了重大人员伤亡,就不必客气了。”
“明白。到时候就杀掉berserker,活捉她的master对吧。我会见机行事。”
在这刻不容缓的情况下,夏绿特没有过多表现出她听到ruler这个回复之后的内心颤动。
“现场的判断就委托给你了。任务完成后,我看你还是顺便到医院挂个号比较好。”
在玩笑声中她送别了ruler。然而,她的双手却慢慢握起了拳头。
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啊。只要稍微想到和葛兰蒂有关的事,平静的心湖就会泛起涟漪。夏绿特像是要安慰自己似的继续在房间里踏着脚步,沿着“路加福音”的顺序一点点往下背:
「——whoevertriestokeephislifewillloseit,andwhoeverloseshislifewillpreserveit.
(凡寻求保全自己性命的,必失掉性命;凡失掉性命的,必保全性命活着。)
…………」
熟悉的祷文从嘴中念诵出来,这也许是一种自我防卫甚至自我催眠的本能吧。通过不断提醒自己回到圣职者的本分上来,以达到心无杂念的境界。
「——wherethereisadeadbody,therethevultureswillgather.
(尸首在那里,秃鹫也必聚在那里。)——」
微微花了一点时间才将差点分崩离析的情感封印到忘却的匣子里,夏绿特牢牢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大约一刻钟后,名为赫华德的青年果然就像电话里所说的那样赴约了。
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全身戴着防寒的绒线帽子、手套和围脖的青年出现在夏绿特面前,向她致敬:
“监督者阁下,让您久等了。在下赫华德·古斯特前来报到。”
赫华德取下帽子后,弯腰朝夏绿特鞠了一躬。杏黄色的发丝如杨柳般垂落而下。过于稚嫩的青年,他的外表有一种中性化的美。那双水蓝色的眼睛给人一种阴气十足、冰凉到极致的错觉。
这就是assassin的御主吗?不停打量着青年的夏绿特咳了两声,尽量摆出客气的姿态。
“我给你安排住处吧。”
“不忙。先请您验收我带来的东西。”
“……?”
赫华德的这番话将疑虑和不安带到夏绿特的心里。她看见对方暧昧地耸了耸肩。
“我给您准备了礼物呢。一份非常丰厚的赔罪之礼——”
赫华德话未说完,从教堂外面仿佛墨汁般涌进来一个诡异的黑影。
修女蓝绿色的眼眸中,只见一个浑身如黑夜般阴森的servant站在门口。他就是已被证实昨日由archer出面消灭了的——
“……assassin。”
那个已经败亡了的间谍英灵。夏绿特真希望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这怎么、这怎么可能……?!”
好像把眼睛闭起再睁开的瞬间就会丧命似的,她丝毫不敢眨眼地直直盯着这个黑影,反复确认着眼前的真相。然而,与assassin并肩而立的赫华德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带着温和的笑意欣赏着修女眼中的惊慌失措。
鼓动自己将ruler派到外面去。调虎离山之计。
突入教堂的这个servant真是assassin的话,那么凭借夏绿特一人是完全无法与之抗衡的。
门外映照进夕阳染成的血红。
而背光伫立在自己身前那驼着背的高瘦身影,毫无疑问——把依然存活着的servant带在身边、让他大大方方地坦露在自己面前,他们的企图是——
“好好招待她吧,assassin。哎~明明我才是客人呢。”
虽然赫华德的语气很幽默,但夏绿特深切地明白青年话中所含的意思。
还有一个办法。仅有的办法。
总共有五枚令咒。用手上的令咒把远在教堂之外的ruler唤回来,就能活命。
能行的——
望着举步逼近的assassin,夏绿特只能在绝望中按住刻有令咒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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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延市退伍军人医疗中心(cheyennevamedicalter)边上有一家药房,此刻迎来了特殊的顾客。
这位顾客一进门便开门见山地说自己想要购买阿米替林,数量越多越好,并且表现出非常着急、一刻也等待不了的样子。
然而——
“很抱歉,本店不出售阿米替林。”
外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维持着应有的服务态度亲切地回答他。柜台外的男人流露出了略微失望的神色。
“那么……其他的……”
视线游移于琳琅满目的各类药品的葛兰蒂小声地嗫嚅着。
一直贴身带着的阿米替林从昨天起就已经全部吃完。没有那个可不行。葛兰蒂驾车来到当地大药房配药,却被告知没有自己常吃的那种药。
“啊,只要是镇定药品就好。药性越强越好。只要是能够让人保持清醒的药,就通通卖给我。”
门外分明是腊冬时节,可是葛兰蒂却汗流浃背。他一边像患了健忘症似的把话颠来倒去地重复地说着,一边伸手紧紧抵住自己不断晕眩的头。
“客人,您怎么了,您不要紧吧?”
“……把药给我。随便什么都行。不,不对。一定要那个东西……没有它们的话……”
会撑不住的。
肩膀不停地颤抖,鼻中传出像野兽般粗重的喘息,从葛兰蒂额头落下的冷汗滴在玻璃柜台上。
“客人……”
他好似已经听不见这声夹带着关切和惊恐的呼唤。面色紧张的女店员的脸庞抖动着层层叠加起来,越叠越多,仿佛色盲测试图那样迷花了葛兰蒂的双眼,就像是从苍蝇的复眼看出去的景致。
“啊……我……”
葛兰蒂现在的思绪实在是太混乱了。所以只能发出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类似于呻·吟般的单音节字母。
不行。
没有那些药控制我的话,会失态的。会在她面前失态的。
不能让她看到我这个样子。
到了这个时候,只有那东西才是拯救自己的唯一途径。
所以——
“把药给我——!”
倾尽全力吼了出来。
整个药房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其他顾客听到葛兰蒂的叫声后,都纷纷扭过头向这边看过来。周围瞬时就像尘埃落定一般安静,但没能持续多久。很快,就从人们的嘴中发出议论的声音。
负责招待葛兰蒂的那位店员说话时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客人,您这样我们会很困扰的。请您不要……”
接下来说出的话没能听清。
“……啊。”
天生就不是会胡乱向别人发脾气的男人。
葛兰蒂看到自己竟然这么粗鲁地冲撞了完全是无关人士的店员后,这种几乎不可能会出现的失控带给自己的混乱和冲击,简直相当于被一个铁锤击中了头部。
远处神色慌张的几个店员发出碎屑般的嘀咕声,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自己。看他们的样子大概是准备拨打报警电话了。
“抱……抱歉。真是万分地抱歉……”
葛兰蒂呆立在当场,感觉到自己内心突然出现了一个空洞。
这个裹着黑葛原葛兰蒂外壳的男人好像连轮廓都已经慢慢崩塌了,以致于到了连自己都快要无法辨认的地步。
想要极力驱逐掉阴暗偏激、不受约束的那一面。方才仪态尽失的那个自己,就跟发疯了的berserker没什么两样。葛兰蒂好不容易才忍住想用任何诅咒的话语怒骂自己一声的冲动。为了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只能用僵硬的脸部肌肉死命地挤出一个赔礼般的微笑。
“……非常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远处已经站了几个想看热闹的人,更加煽动起葛兰蒂对自身涌出的怒火。闲言碎语的人们被奔向大门的葛兰蒂冷冷一扫,顿时讪讪地各自走开了。面露愧色的葛兰蒂随即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跨上爱车开往离药房一条街左右的位置,他再次把车停稳。
想不明白。只是上街买个药而已,都那么艰辛。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能够亲手拿到圣杯的话,对它许下再也不用依靠药物维持理智的心愿,会不会实现呢。
既然这样的话是不是应该打倒所有的敌人。去做这种事情的话……全身发软的葛兰蒂一瞬间忽然想要双膝跪地。
自己的心神从来没有那么动荡过。以前的黑葛原葛兰蒂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也许是无法抑制内心快要冲破界限的狂躁,葛兰蒂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到夏延市参加圣杯的争斗。
抖着双手支撑在机车的坐垫上。此刻葛兰蒂将自身所有的力量都倾轧在了上面。
到底是出于什么期望才来参战的,很多重要的事一下子想不起来。
“开什么……玩笑——!”
被不切实际的妄想逼得走投无路的葛兰蒂几乎失声笑了出来,为自己过于天马行空的联想力感到无可奈何。
或许自己的病情的确唯有依赖奇迹才能彻底好起来。确实,只有不再发病才能摆脱每一次袭来的情绪低潮期。越来越痛苦的失落的低谷,可能只有圣杯才是救赎他的最后良药。尽管如此,他仍然没有提醒自己去抓住这个最后的救赎。他选择了放弃。
自己并不是为了得到那愚不可及的许愿机才来到战场的。倒不如说恰好相反。葛兰蒂会到这里是为了解救疯狂地陷入到想要占据圣杯贪念之中的友人。为了拯救迪尔波里。为了清洗那只不断挥舞着杀人武器的血手。必须做出表率的自己就绝不能对那个圣杯鬼迷心窍。
葛兰蒂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终于被他找寻了回来。可是没有镇定药,光凭毅力是无法长久持续下去的。
他想起自己驱车从荒无人烟的郊外来到市中心的原因。
如果药店买不到那些必需品的话,就只有找一个能上网的地方网购了吧。
渐渐向西边沉去的太阳已经很低了。
准备踏上寻找网吧旅程的葛兰蒂跨上机车。这时——
映入视线范围内的一抹棕红色,让葛兰蒂无法阻止自己睁大双眼。在看到那个陌生的身影之前,他就隐约感受到周围有不同寻常的气息。
就好像披上夜之布景的这个战场经常散发出来的鱼龙混杂的妖气。
对于那个站立在对面公园门前种植着的常青树粗壮的枝杈上、将自己尽可能藏在枝繁叶茂的绿叶下的servant,葛兰蒂在这个瞬间才意识到原来早就有人监视着自己。
他带着茫然若失的表情抬头凝视着那个从没见过的身影,一时间干涩的喉咙连一个词也挤不出来。
未能亲眼所见的英灵并不多。当日矿山之战埋伏在塔上的葛兰蒂见过不少servant。就算是没见到的servant里面,caster应该不会穿那么多重甲,而一身黑袍的assassin不会是这身打扮。也不太可能是和自己毫无瓜葛的lancer。
在大脑彻底停止运转、思考能力全面丧失的时候,终于通过排除法得到了这个servant正是ruler的结论。
是和迪尔波里同一阵营的servant吗?
他记得自己战前暗暗许下的誓言——只要是帮助迪尔波里夺圣杯的英灵就不能放过。就是为了这个。所以——才一直苦苦撑到现在。
既然是这样……
“嗯?”
葛兰蒂惊讶地看着数十米外的那个身影渐渐淡去的轮廓变成雾化的气体。
“——?!!”
那个英灵,逃走了吗?
仿佛根本不给葛兰蒂宣泄机会似的,消失在树上的ruler进入了良久的沉思。
他在夏绿特的要求下来到医院附近查探,却发现这一带没有任何异常之处。本来就在心中产生了目击者情报出错或者假传情报的怀疑。
随后又被看起来像是外出购物的berserker的master看到自己。既然是圣杯战争的旁观者,就得尽量避免在其他魔术师面前暴露行迹。
当然蛰伏在看不见的世界之中的ruler还没有离开。虽然那个面如土色、看上去十分憔悴的落魄男子不具备任何危害的样子,但他到底有没有指使berserker四处捣乱仍有待进一步观察。
ruler消失的瞬间,葛兰蒂的胸腔立刻被溢出来的愤怒填满了。
在他不知道的暗处,还有意想不到的监视者。这个行踪隐秘而又谨慎的监视者连ruler都没有察觉。
——assassin的某个「个体」,就像看不见的鬼影那样在黄昏的苍穹下掌控着全局。
半空中,还有一只assassin之主赫华德操纵着的麻雀停立在电线杆上,对下方虎视眈眈。
就是因为得到了他们的传话,赫华德才会知道berserker的master前不久进了城,游荡在医院这片区域,才能布置骗局把ruler支开。
那么多难以被人识破的眼线仿佛展开一张大网,活跃在葛兰蒂周围。当然,他看不见那么多。
然而,即使只看到ruler一人,也足够令他心惊肉跳。因为不安而呆呆地望着ruler消失的地方,没有任何动静。葛兰蒂忽然有了一丝惧意。
不会是为了引自己上当而故意出来露一面的吧。如果派berserker对他进行追击的话,狡猾的敌人是不是有其他后续动作等待着自己?
“啊,啊……”
拼命稳住胸膛内心律不齐的跳动,他紧紧握住机车把手。
天还没有黑,在街上晃悠的行人还有很多。就算被ruler盯上也没关系。停在热络的市区对自己反而是最安全的。
所以,不能就这么放他走——
不断展开激烈的思想斗争的这个男人的嘴角甚至露出了微笑。
那个ruler、那个ruler终于出现了。葛兰蒂深深把他的样貌刻进脑海里。
对于葛兰蒂来说,如今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撕扯掉迪尔波里的臂膀。没错,就是这样。就要那么做。
“berserker——”
深褐色的眸子泛起发狂般的炽烈颜色。在疯狂边缘彷徨的男人咬牙发出了低低的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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