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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窗边,颤抖地向下方的花园眺望。她的颊边有浅浅的手印。精致华美的礼服袖口处遍布着不自然的褶皱。

园子里绿意盎然、百花争艳。蝴蝶悠闲地飞舞在吐露着馥郁和馨香的花丛中。蜜蜂拍打薄翼,轻点在含苞绽放的花蕊上。一切都是那么幽静美好。

一匹被活活剖开的马瘫倒在地上。从腹部淌出的液体将青草染成妖异的鲜红。它并不是唯一的被害者。

正在受刑的年轻农夫,他的双手被绳子捆住,嘴中塞着布条,哭诉无门。在他身边,刽子手的脸上没有浮现出丝毫怜悯和同情。仅奉夫人的命令,将受刑者塞进死马的腹中,用粗线缝合。

这灭绝人性的一幕,年幼的伊丽莎白目睹了全过程。她被母亲强拉到窗边观看。母亲掐住女儿手腕、拽住衣袖的决绝,让她感到疼痛和恐惧。

想要逃离却被拉住,想要把头背过去不看却被生生掰回。

透过窗框,能看见的只有死亡。

灵魂深处的颤栗,那才是真正的恐怖。

“卑贱的下仆企图染指巴托里家族高贵的血统。但我知道,是你给他希望,主动和他厮混在一起。我不管这么多,我只当是他勾引你。那就是他应得的下场。所有你想要亲近或想要高攀你的贱民都会是这个下场。”

母亲判决时的侧脸就像一尊石雕,冷漠、高贵而强硬。没有人可以侵犯她的威严。仿佛被处死的农夫只是一根微不足道的草芥。

“我已经为你谋得一门姻缘。记住,你是贵族,有权有势。你能够主宰一切。”

少女继承的血脉,注定她只能被用于缔结政治婚姻。

家族的财富能与整个王国比肩。匈牙利的历史中,从巴托里家诞生的权贵总能占有一席之地。母家的地位,甚至让她嫁人之后依旧能保留自己的原姓。

纳达斯迪·佛南克伯爵。一个很有声望,却由于其好战的本性而被冠以“匈牙利黑色英雄”之名的将军。

为了迎娶来自王国最庞大家族的新娘,伯爵用整座恰赫季斯堡,以及周遭十七个乡镇送给比自己年轻十多岁的娇妻作为结婚聘礼。

就这样,她早早便在母亲精打细算的安排下,被一介武夫摘下花朵。能征善战的伯爵和具有雄厚财力的伯爵夫人,共同构筑起匈牙利王国最显赫的家族。

丈夫素以勇敢无畏著称,多年在外征战,离家少归,年轻的新娘独守空房。

丈夫时常丢下妻子不在家,只能由她承担起伯爵的责任,处理商事及周围乡镇的公事。独理政务使她磨练为精明强悍的贵妇人。

然而,寂寞却一天天横行。痛苦、绝望和脆弱一日日滋长。

在悲凉无爱的岁月里度过残年。于外人面前一直保持着高贵与尊严的坚毅女伯爵,没人知道她的心事。

丈夫战死的时候,寡居的女伯爵正值大好年华。

偶尔的孤夜,她会忆起母亲的训诫,忆起被裹进马腹的初恋情人。

你是贵族,你可以主宰一切。

是的。我是,我可以。

可能是出于无聊,她发现折磨仆人能带来快感。

也可能是年纪渐长导致的自卑,她开始表现出对容貌的不自信。

或许是某次不小心弄破了女仆的额头,沾着血迹的梳子触碰到脸颊的皮肤时,适逢从窗外照进来一道曙光。在晨光微曦中,她误认为鲜血能使自己容光焕发。

又或许是初恋情人的惨死给她烙下了永不磨灭的心灵创痛。

她在地下造了处刑室,开始用各种手段延续青春。

她能主宰一切,能轻易裁决领土上的平民生死。杀一个毫无地位的平民,根本无需担心会受到处罚。

她欣赏女仆们被烧得发红的钳子撕裂时候的扭曲表情。

她倾听处女们被装满尖刺的铁牢笼扎得浑身是洞的时候所发出的惨叫。

当她把无辜的年轻女孩涂上蜂蜜抛置野外,任凭昆虫和食腐动物吞食时,她在心底说:那是你们的命,谁叫你们生得卑微。

当她把她们的嘴巴用工具撬开,不断扩大角度直至折断颈部而亡时,她的眼中连女性的善良和一丝一毫的罪恶感也没有。

从邻近的乡镇抓来少女折磨拷打,从创口处收集、放光她们的鲜血,女伯爵开始了臭名昭著的血浴。

她可以随意取人性命而不用负法律责任。

既然如此,就把你们的血呈上来吧。为我铸就永远不会衰败的青春和美丽!

外表或许还能光鲜亮丽,但是心早已腐坏老死。

血腥的统治持续了许多年。看不到希望的土地陷入了黑暗。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揭发女伯爵的兽行。

她充满罪恶的这双手,是否还能完整地回忆起他的笑容。年轻纯朴的农民之子,他的亲吻是那样令她眷恋、着迷。她是否还能想起他们曾经抛开身份上的差距和世俗的眼光,在牧场嬉闹玩耍,享受只属于两人的时光。如今的她是否还能记起那份甜蜜。

丈夫死后,聪明能干的女伯爵挑起重担。家族依旧显贵,富可敌国,连国王都屡欠债务。然而,这笔巨大的财产却像腐肉一般引来鬣狗。有人开始觊觎她的财富。

逝去的时光已经永远离她远去了。青春无法永葆,即使消耗再多的处女血也不可挽留。那么权势和财富又岂是一介女流能够保全的呢。

贵族的身份让她不惧任何审判。可是,罪行终有被揭露的一天。罪恶的罗网已逐渐收紧。

眼馋的鬣狗向国王告发。为抵赖欠下的巨款,国王将她推上法庭。家产尽数充公,同谋全部处以极刑。终于,她受到了严厉的审判,失去所有。

被囚禁在砖瓦砌成的孤塔高墙中,没有人知道女伯爵最后的岁月如何度过。

她是否在瞬间闪过一种冲动,想要穿越时空隧道,一见自己过去心爱的情人。

她是否悔恨自己当年没有力量去阻拦悲剧。是否还能回想起与他相拥相吻的感觉。

当她静下心来独自面对死亡前的孤寂,回想往日种种的时候,是否会产生后悔,是否会痛哭流涕。

时间能够抚平一切伤痛。传说早已不辨真假。伯爵夫人的故事将渐渐被尘土淹没,但永远不会被人淡忘。

女恶魔及她令人发指的暴行仍会被当做邪恶的典范,时不时出现在人们口中。

————berserker伊丽莎白·巴托里之迷失————

>>>

绝望就像逐渐变暗的夜色那般迅速蔓延。神圣的教堂流淌着即将终结的气息。

“哎呀~真是惨呐。”

赫华德愉快的声音随着空气尘埃扩散到整个空旷的礼拜堂,音波敲打在石壁上不断回响着。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在为遭受了悲剧的可怜人唏嘘祷告。

“唔,啊,啊……”

躺在冰冷地板上的是满面痛苦神色的夏绿特修女。想要开口说话而不停地张嘴闭嘴,那个样子就像是刚从池中钓上来的鱼一样。

尽管修女非常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可真正从鲜血直流的嘴中发出来的却是口齿不清的呻·吟。

她说不出一句具有语意的话,已经不可能再说出来了。

想把游荡在外的ruler赶紧召回来,这份微小的希冀却被轻易粉粹。

不期然的一击,根本来不及闪躲,assassin以肘部的正面冲撞将表情错愕的夏绿特击倒在地,速度快到令人愕然。

由于腹部被击中而往后仰倒的修女重重地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整个人都遭受到非常激烈的震荡,如同被人从高台上推下去那样令人心悸。一瞬间她竟感觉自己好像昏了过去。

可是,皮肤还能体会到丝丝渗入的危险。夏绿特立刻倦意全消,恢复了清醒。还没待她起身,第二击更是毫不留情地袭向脸颊——被划开的嘴部顿时血涌如注,assassin用匕首割掉了夏绿特的半截舌头。

剧痛让她的五官皱成一团,直接毫无形象地逼出了眼泪。身体的一部分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了。她陷入到神经错乱之中,连惨叫声都憋在嗓子眼发不出来。

敌人带来的压迫感让她难以呼吸。仿佛能看到assassin那双如同幽灵般遮蔽在兜帽下的视线在凝视自己。与此同时,双手双脚立刻体会到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assassin从黑色袍子下取出四把短刃,分别把它们插·进修女的四肢,狠狠地把她钉在了地上。

assassin的攻击令人猝不及防,夏绿特彻底崩溃了。已经无法呼唤ruler救援自己。夏绿特被深深的绝望击垮。

赫华德用带着笑意的目光凝视仰面倒在地上的女人,水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哀怜和同情。

“assassin你真是残忍啊。虽然监督者是必须除掉的敌人。不过面对一名柔弱的女性,你下手竟然也这么重吗?”

“说什么呐,master。我可全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办事的。”

在不怎么认真地摇头抱怨的赫华德身前,assassin摆出一副好像自己与此完全无关的样子摊着手。

“——是吗?那也包括把刀钉在她刻有令咒的两只手上吗?”

他有些不高兴地看着assassin。

扎进夏绿特四肢皮肉、使她整个人仿佛浸泡在鲜血淋漓的浴池中,并与地面保持垂直的那四把灰色短刀,偏下的两把刺入的是夏绿特的大腿,没什么可说的。然而,另两把插中的位置恰好是左右手心,它们的背面是储藏令咒的地方。

赫华德蹲在一脸惊恐的修女身边,搅动着其中一把短刃,把修女被固定住的右手使劲往内侧翻,想要一窥手背上的令咒。从伤处传来的钻心之痛让受害者的啜泣变得更加凄惨可怜。

一心检查手背的赫华德根本不屑去看正在因为痛楚和恐惧而发出颤抖抽泣声的修女。他关心的只有令咒。令他不悦的是,修女保管的五枚令咒已经从构造上被assassin的短刃完全破坏掉了。这种情况下就算植入过来估计也不能使用了吧。

“啧!”

赫华德有些不满地咂嘴,斜了一眼默默站在一旁的assassin。要他安慰自己servant只是一时失手这种蹩脚的理由,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可assassin有什么理由阻止自己的御主获取更多的令咒呢。尽管内心充斥着切齿的愤恨,但是现在即使问下去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要杀掉她吗?”

assassin若无其事地耸肩问道,赫华德马上对他进行了反驳。

“别说傻话。不小心造成致命伤的话,ruler肯定会第一时间感应到的吧。”

和assassin对视之后,赫华德好像胜利者一样从下俯视着已经像任人宰割的羔羊那般不惧任何威胁的修女。

“说起来,监督者阁下,把ruler支开的计划没想到比预期还要顺利呢。你也稍微动一下脑子啊。就这么沉不住气地把唯一能够保障自己安全的ruler派出去吗?你看,鲁莽的结果就是自己落单被我们偷袭了呢。”

赫华德把双手交叉放在身后,踏着轻快的脚步在教堂中走来走去。因为他时左时右不停踱着步子,映照在夏绿特脸上的光线也是忽明忽暗。

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手,对夏绿特施以天真的微笑。

“不过ruler又是怎么回事?结束了和caster以及saber的战斗后,从昨晚一直到今天下午,他好长时间都没有出去呢。最近也不像往常那样经常外出巡逻了。他是在提防那个叫avenger的神秘servant吗?”

“——”

夏绿特无比震惊,全身都哆嗦起来。

这个一直位于幕后的年轻魔术师竟然对战局把握得如此清楚。连第二位现界的saber以及谨慎到从不抛头露面的avenger这鲜为人知的情报都知道的话,看来他所调查到的情况,已经丰富到不能再丰富的地步了。听他的话应该是assassin经常在附近监视着这边的动向。

可是惊讶在这个时候早已经被恐惧取代。夏绿特从来没想过会有master谋害自己。她从来没有往这个可能性上面想过哪怕一秒。圣杯督战者的骄傲,竟让她没能拆穿赫华德那个略显拙劣的谎言。

在机场东南面的医院附近跟踪到berserker主从,assassin没有急于出手,而是将这项宝贵的情报禀告给了赫华德。这绝对是可以利用的好消息。

对于赫华德来说,assassin想要通过假死来隐藏自己行踪的计谋尽管十分巧妙,可失去英灵的魔术师需要到教会报到也是事实。如果servant死后master长时间不去教会,也许会让人怀疑assassin死亡的真实性。圣杯战争这一保护御主的规定与assassin的计谋有所冲突。没必要深入有ruler和avenger所在的教堂,这样等于白白将自己送给了敌人。一直把踪迹隐藏得非常完美的赫华德是决计不可能这么做的。

“master啊,别再说了。您还是快点把正事办完吧。我们今天来可不是跟监督者聊天的。”

赫华德转过身,对assassin投去一个微笑。

夏绿特蓝绿色的眸子里透露着凉凉的惧意,直觉告诉她有什么超乎常理的事即将发生。

视线之中的赫华德悠然自得地把手套脱掉后,取下一直戴在右眼的隐形眼镜。

左眼蓝色,右眼金色。原本水蓝色的双眸现出真貌。

这是被称为「金银妖瞳」的存在。目睹这一切的修女,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了。

不过赫华德左右双眼颜色不一的异像并未天生所致,而是将自己的魔术回路全部集中在右眼球,使颜色发生了变异。

这是一工程的魔术「魔眼」。如果夏绿特此刻还能说话,那么她一定会惊愕地发出惊叹吧。

在视线范围内的目标都将受到魔术的影响。如果目标直视魔眼的话,魔术效果更会直线上升。一般的「魔眼」会发出红色或绿色的光。而散发金色光芒的「魔眼」,便是强力的证明。

“把脸侧过去也是没用的哦。理论上说只要被我的‘魔眼’看到,就会身陷我的魔术中。不管你接不接受。”

在看到赫华德异色双眸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把头偏向一边的夏绿特很清楚自己的抵抗是徒劳的。「魔眼」是一流魔术师的证明,它所具备的「并不需要目标直视」的特性让人根本无从防备。

平时用蓝色的虹膜变色片戴在右眼,遮掩其原貌。摘掉镜片后,赫华德一边浅笑一边慢慢朝她探下·身。

夏绿特大概连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没有理解。当赫华德的右眼晃动着荧荧金光朝她看过来的瞬间,她感到自己像被人使用暴力手段把存储在脑中的记忆全部剥离了那样头痛欲裂。

整个世界仿佛仅剩下那只金瞳。

神经末梢都好像支离破碎了。脸部肌肉的抽搐使得夏绿特的样子看起来有那么一丝滑稽。体内循环的魔术回路开始发出不明缘由的哀鸣。夏绿特好像受到了比之前assassin冲击自己时更加严重的损伤。

在一边冷眼旁观甚至有些不屑一顾的assassin,从他紧闭的嘴角仿佛可以看见他正横眉立目地瞪着赫华德。

“……?!”

然而,很奇怪。

最初那些令人怵目惊心的感觉仿佛都是错觉。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头痛没过几秒就慢慢消退了。夏绿特本以为自己会陷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还活在世上,并且没有丢失任何记忆。她依然感受得到被扎伤的部位时不时地传来阵痛,依然感受得到目前自己所处的绝境。

或许对她来说,遗忘掉这一切甚至关闭感情、丢掉触觉,反而是一种慈悲吧。

“——复制成功。”

耳边响起杏黄色头发的青年没有任何波动的声音。夏绿特不明白他的意思。

赫华德是能力非常特殊并且卓越的魔术师。尽管家族的血统并不高贵,但依旧优秀到仅凭祖上四代历史便达到「封印指定」的地步。他到现在都没有被来自各方的狩猎者抓捕,这要得益于他所在的「彷徨海」。

赫华德是魔术协会分部-北大西洋「彷徨海」的一名注册魔术师。由于「彷徨海」的性质和伦敦的「计时塔」不同,组织内部没有等级森严的上下关系。大家虽然聚集在一起,却进行着互不干涉互不影响的学术研究,同时贯彻着非常彻底的秘密主义。因此赫华德在外界并没有形成任何名气。

他一出生,就让惊呆了的父母不知所措。婴儿的“起源”被判定为“拷贝”并“模仿”,大致上拥有“水”与“地”的双重属性。水属性表现为吸收他者能力,地属性表现为将吸收而来的他者能力结合容纳并转变为自身能力。

一直默默无闻、以钻研魔术度日的赫华德,若是在他人面前表现出这些才华,恐怕会遭到总部的「封印指定」而以「保护贵重品」为名加以拘禁吧。因此若非特殊情况,赫华德从不轻易出手。

如今,他成功地吸取了又一名新的牺牲者的能力。

不过沉浸在喜悦中的赫华德没能得意太久,他很快就把清秀的眉毛皱了起来。

“哎哎?这都是些什么啊——”

好像自动筛选数据的关键词一样。

“……基础、基础,还是基础。垃圾、垃圾还是垃圾。头疼啊!就没什么有用的能力吗?”

撅起嘴在夏绿特面前不停挠着头的赫华德就像癫痫症发作一样,做出了足以破坏自己在他人心中形象的失常动作。因为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夏绿特更加露出了惊恐万分的神情。

“好不容易展示一次能力的说……这贫瘠的库存简直比盗取老师的那次还要让人不敢置信啊。监督者阁下,你平时就不能加把劲努力学习一下魔术吗?唯一值得称赞的似乎只有令咒移植手术啊……”

赫华德非常沉痛地深深叹气着。但对方明显不可能回答自己。他马上调转思绪,不再纠结这些。

成功地把对方的能力据为己有后,赫华德通常会把对方干掉。这是保障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必要做法。被夺走原本属于自己的能力后,曾经的持有者就没用了。

只不过,没能把令咒一并夺走还是让赫华德感到有些遗憾。

“真是可惜,本来可以把这两条手臂的神经全部剥离,然后把令咒搞到手的。那样的话我就有八枚令咒。可以称霸整个圣杯战场了呢。”

“——master,还有别的事要做吧?”assassin出言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

赫华德一面肯定地点点头,一面把隐形眼镜重新戴回去。

“啊,疼疼疼……”

已经有些干涩的镜片触碰到眼球时引发了不舒服的刺痛感。真有些后悔没随身带一个放镜片的盒子。赫华德只能从口袋里拿出眼药水滴了两小滴,排解眼部的不适。

夏绿特目光呆滞着盯着教堂穹顶华丽的几何图案。她不但无法支撑起身体进行反抗,连灵魂都已经完全颓废了。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初次见到这位青年与他互相对视时,为何会觉得那双眸子阴气渗人的原因。

“呐,assassin。继续按计划行事吧。”

赫华德水蓝色的眼眸投向教堂的深处。那里有价值非同一般的人物——被关押着的战败master。

>>>

avenger将噩耗带回来时,梅丽塔斯菲尔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自从踏上夏延市的土地以来,只有在saber死去的时候有过这种感觉。

将修女遇刺之事向御主简略叙述了一遍的avenger目击了全部过程。梅丽塔斯菲尔再次体会到以前在自己身边的saber的重要性。他的身躯在servant之中算不上高大,但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能给予梅丽塔斯菲尔莫大的安心。

当然,并不是要怀疑现在代替saber跟随着自己的avenger。也并不是说作为servant,她不值得自己信任。梅丽塔斯菲尔对avenger忠诚度这方面的评价很高。在听完avenger讲述身世以及过去经历的时候,她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让梅丽塔斯菲尔不安的理由,恐怕是敌人一定会为了灭口而杀掉她们吧。assassin之前利用诈死混淆大众的视线,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梅丽塔斯菲尔和avenger的。

如果死在这里,爱因兹贝伦追求圣杯的道路就将终结。

assassin和其master的突击,实在是一个措手不及的沉重打击。本以为教堂这边会永远安全下去。不久前才被avenger劝诱转投她们阵营的ruler这时候偏偏不在。

不过,如果没有事先把ruler引开,谨慎的敌人也不会擅自突袭的吧。

该怎么办?出去迎战吗?

很可能会失败然后被杀。但是不试一下怎么会知道呢?

正准备鼓起勇气开口的梅丽塔斯菲尔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将话头吞了回去。把头低下的银发女子,她的脑中闪现出saber逝世时只能躲在塔下无助地观望着的自己。

“您能布置幻术吗?”

正在使用servant优于常人的视力审视入侵者动向的avenger,从地下储物室门前的楼梯口来到御主身边。

顾不上拍打礼服上的灰尘。站起身后,她目不斜视地向紧闭的门外望去。

“可以是可以。但我这样做等于为他们指路。”

“就是要让他们发现。这里就几间屋子,我们躲不了。通往地上的楼梯是唯一的出口,被assassin把守着没办法迂回逃离。所以,必须主动出击。”

尽管语气中透着坚决,avenger脸上展露出来的紧张之色一点也不比梅丽塔斯菲尔少。

“……出击,能行吗?”

“我会尽我所能拿下assassin。让他和ruler一样抛弃旧主。虽说assassin职阶的英灵没有‘对魔力’,但我不能就这么直接把自己交到他的面前。那个男人可不像ruler,而是极具攻击性、充满危险的servant。我需要您用幻术扰乱他的注意力。”

“avenger……”

梅丽塔斯菲尔第一次在这个总是对自己满怀信心的女性脸上看到焦躁和惶恐。这应该是一种完全不同于恐怖的危机感。avenger的变化让她一时变得无话可说了。

assassin,只为切身利益进行着暗杀活动、置人于死地的杀手。这样的敌人对avenger来说大概是威胁最大的吧。从avenger仅是提到他的称谓时便有所反应就能看出了。她一定亲眼见识了assassin对待监督者的残酷手段。

avenger可以用她的媚术去引诱敌人,但同样的,assassin也可以投出短刃结果avenger的性命。从他敏捷的身手以及avenger生前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这两方面进行权衡,面对assassin投掷出去的飞刀她可能根本做不到躲避。

也可能,avenger所害怕的应该不是assassin或者他的master那两个人,而是他们此时出现在这里并且ruler不在的事态吧。

“不要犹豫,只能这样做。不然,我们也会落得监督者那样的下场。”

虽然这么说着,但在令人惶恐不安的临战气氛下,avenger紧绷的脸庞突然转危为安地绽放出微笑来。不知道她是不是感受到梅丽塔斯菲尔的忧虑。双手攥着裙摆的银发女子用略微惊讶的表情看了她一眼。

“怎么?”

“敌人由我们共同阻止,没问题吧,master?”

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英灵莎乐美,在战斗力上自然远逊于英灵贝奥武甫一大截。现在,avenger的笑容却让人感到无比的可靠。

“好。你的后背就交给我。我会确保你的安全。”

“听起来真不错呢。不过请您做好觉悟。”

为了保卫对方可以不惜任何代价。两个完全不懂得战斗的女性面临强敌时,在她们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畏惧。

畏惧的只有「赌上性命也无法保护彼此」这一件事。

>>>

周围升起了蒸腾的迷雾。这是开战的信号。早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assassin依靠经验机敏地做出反应。

通往地下一层的通道只有楼梯一处。已经深入到接近地下室的地步,仍然感受不到avenger的气息。这个英灵真的存在吗?

教堂一楼由礼拜堂和三间内室组成。一间是修女的入榻处,一间是停放master尸首的陈尸房,一间用于司祭。位于地下的储物室目测共有四个,想要突入进去很容易。assassin本来的打算是对地下的房间进行地毯式搜索。可是雾气阻碍了他。

想必是不愿束手就擒的avenger主从做出了抵抗吧。从楼梯口一直到下面的走廊都被掩埋于厚重的雾气中。敌人铺设的结界,其组成包含了幻术。

assassin于是决定用短刃确定正确的前进方向。因为短刃撞击石块砌成的墙壁和木质房门的声音是不同的。

为了判断出门的位置,连续投掷了少说有二十把飞刀的assassin却得到和预期相反的事态。

“……嗯?”

具有【投掷加护】技能的assassin,能把短刃像狙击·枪·子弹那样投射出去,力量非常大,不存在被弹开落回地面的情况。但是——

只听到刀刃扎进石壁的声音。无论哪里都没有命中房门的感觉。

能将assassin作为目标对他造成知觉错乱,一定有非常老练的术者在附近施法。assassin的听觉受到了误导。看来暗箱操纵着这一切的那个银发女子是制作幻术的拔尖者。

“这个,稍微有点棘手了嘛。”

前进的路线被阻隔了视野,就只能小心行事,不能随便闯入敌圈。就算敌人再怎么弱小也不可冒进。这是assassin的信条。

眼下只能跟着敌人的节奏周旋了。avenger说不定会出来奇袭。assassin要等的就是那个时候。

就当assassin在毫无进展的战况下只能耐心等待的同时,他的主人赫华德却完全没空搭理servant遭遇到的困阻。赫华德把这些交给assassin处理,他从夏绿特的口袋里找到她的手机,随意地翻弄着。

“——迪尔波里·裴西是吧?找到了。打个招呼吧。”在通讯簿中发现神父名字的赫华德很是心情舒畅地自言自语着,“嗯……应该跟他发些什么话好呢。必须模仿监督者阁下平时的说话习惯呢。”

“……”

全身僵硬的夏绿特仿佛死尸一样。她完全没有阻止的余地。

“‘有要事商量,请速来教堂’——嗯,这样可以吗?貌似一看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吧。”

夏绿特好似已然听不见赫华德的咕哝声。

在被虐待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祈祷上帝令自己速死。可显然敌人还怀有其他目的。他们不会让自己轻易死掉以免ruler回来搅局。

可是ruler在外面巡视时应该没看见berserker捣乱才对,可能连葛兰蒂或berserker的影子都没发现。为何他迟迟不回来呢。那个脑筋过于死板的servant,难道连这种程度的状况都判断不了吗?

仔细思考一下的话,答案就很明显了——那就是赫华德能够欺骗ruler,一定有某种根据。或许berserker真的在那里。

他们想要带走圣杯之器,为了不留下任何一名发现assassin仍然存活的目击证人,必须先把avenger处理掉。

夏绿特知道,“杀掉avenger,挟持她的主人梅丽塔斯菲尔”是他们除掉自己和ruler之后的第二步计划。assassin会假装去袭击梅丽塔斯菲尔,把avenger逼出来应该不难。

虽然遭到了顽强的抵抗,但也只是时间早晚吧。只要ruler不尽快赶回来就拖延不了多久。

与之休戚与共的,夏绿特的生机就更加渺茫。

从按键结束的声音可以判断赫华德的短信似乎已经发完了。不知道他假借自己的名义对迪尔波里说了些什么。

时至今日,她早已没有了期待,早就不抱希望了。

伤口的痛意正在逐渐麻痹。恐怕会失血过多而死吧。就算万分之一的几率能够获救,自己的手脚还能治好吗。一个不能开口与他人交流说话的残缺的自己,还活着做什么呢?

可是,不能自尽。

因为自尽只能下地狱。

她从不认为自己做过什么罪恶到不可饶恕的事。上帝不应该这样惩罚自己。历史上任何一个成功的胜利者无不是踩踏着百万人的尸体,只可惜作为一名失败者,她已经丧失了选择的权利。

无论厚葬还是抛尸,死亡都是一件令人绝望的事。她惧怕死亡,尤其是自己结束生命。然而——

夏绿特的头无力地向侧面倒去,更多的鲜红从血流不止的口中涌出。

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

………

像assassin这样的职业杀手,对死亡的气息很敏感。生命从躯壳中骤然消逝的瞬间,能够感觉到死神蓦然降临。

“——master。”

赫华德感到前一秒钟还在想法子攻破敌人幻术结界的servant的实体,已经悄然无声地来到了自己身旁。

“监督者咬断了舌根。她死了。ruler很快就会赶来。凭servant的脚程从市中心到教堂简直用不了几秒。这里很危险。”

检查着女人尸首的assassin说话的同时,从黑袍中抽出一把匕首,毫无踌躇地、就像剪纸一样随意地刺穿了夏绿特满口是血的微张的嘴部。

死人不会发出任何哀鸣,但遭到毁容一击的夏绿特的脸颊立刻逆流出鲜血。由于角度倾斜,从破裂的嘴巴捅穿并且一直捅到了喉咙。这种程度恐怕连剩下的半截舌头是否完好无损都已经分辨不清了吧。至少能从表面上制造最终仍是他杀的假象。

赫华德平静地听完assassin的叙述,一脸淡定地看着他收回所有短刀,脸上堆满了失望。servant的机智无法使他高兴起来。

“真叫人不爽……”

本想把avenger揪出来灭口,再绑架爱因兹贝伦的计划被打乱了。继续留在这里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单凭assassin的「个体」正面对抗愤怒的ruler没有胜算。虽然十分得气恼,不过赫华德没有任何迟疑。

“那就赶紧撤吧!便宜她们了。今天的好戏到此为止。”

对于现在从教堂退却出去能不能平安逃走这一点,赫华德一点都没有担心。只要戴起手套把令咒藏起来,走出去装成普通的路人就可以了。从未和自己谋面的ruler根本不会认得自己。而隐蔽能力作为强项的assassin只要化为灵体就没事。

赫华德匆忙地用死者的血液在地上画了一个图案,然后拣起血淋淋的半截舌头。他边把帽子戴正边立即趋步朝外走去,沿着来时的道路迅速远离了这座充满死气的教堂。在途中随手把舌头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到此为止,他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修女。对刚刚备受己方蹂·躏、尝尽了凌·辱和痛苦最终被迫自行了断的可悲女性,没有任何值得回想起来的地方。

>>>

“他们撤退了……”

虽然有梅丽塔斯菲尔的协助,avenger相信自己能够拿下assassin,但当她看到那个手段冷酷的刺客连监督者的尸首都不放过时,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不管怎样,持续在礼拜堂中的屠杀已经结束了。她们暂时安全了吧。迫使assassin和其master撤退的原因只有一个。

不出所料,梅丽塔斯菲尔没过多久便感到servant接近时给体内的魔术回路带来的小幅度冲击感。好不容易才得以脱险的梅丽塔斯菲尔接到警报后,身子陡然一震。她仍处于相当紧张的状态中。

“……好像又有新的入侵者了。”

“别怕,来的是ruler。”

avenger冷静地提醒,然后拉着master的手慢慢走到一楼。梅丽塔斯菲尔这才自然而然地解开了附近一带的结界。熟悉的景致重新点缀着周围,以及楼上的凶案现场。

身穿重型铠甲、浑身充满圣洁气息的servant。严肃的模样与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分毫不差。

然而,沉淀在紫灰色双眸之中的只有愕然和愤怒。

接到夏绿特修女的命令奔赴事发地点在那边观察的ruler,尽管berserker什么事也没做让他感到安心,但随后他就看到berserker的主人不顾自家从者身着时代错误的奇装异服是否会给街道上的行人造成怀疑,草率地将berserker叫了出来,好像有所不轨。这也就延缓了ruler抽身回教堂复命的念头。

他想要以灵体化的形式潜伏在医院附近对他们再多观望片刻,结果,昭示着代理master陷入濒死危机的警示就传到了身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教堂,ruler看到的却是溅落满地的血花。呈现出一股阴沉死气的教堂仿佛一个人也没有,这种情况连凶手是谁都未可知。

一动不动,仰躺在地面、脑袋歪向一边的悲惨身影。

或许因为震惊,ruler在看到夏绿特早已失去生命的尸体时忍不住朝后面缩了下脚步。仿佛能感受到修女慢慢冷却的体温。

这时候他注意到眼前出现了两个女性。他强忍着怒火,目光犹如鹰隼般紧紧盯住沿着楼梯缓步走上来的avenger。

“——是你干的好事吗?是你们下手的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武断。我们刚才可是命悬一线……”

ruler颤抖着嗓音把语调抬高,压下avenger想要申辩的话语。

“装什么!你有动机。夏绿特大人曾经粗暴地对待过你的master,也危及了你的性命!”

“笨蛋……”

avenger忍不住轻声咒骂了一句。ruler的视线在亡者的尸身上仅停留了一秒,就断定是她和梅丽塔斯菲尔谋害了夏绿特,这一点让她很不满。

“你说得没错。而且还漏了一条理由,那就是我想得到你。”avenger边说边笑,笑容蕴含着极尽妩媚的韵味,“不过我想要将你从监督者的身边夺走根本就不需要杀人。在她提供的避难处自保,再加上你,对我和master来说就已经足够熬到圣杯战争最后了。”

“……”

ruler愤懑不平地盯着avenger毫不掩饰地讲述她在战争中的野心。她收敛起笑容说道:

“现在麻烦你拾起理智,仔细想一想。难道那个调虎离山的电话是我跑到外面打给监督者的吗?”

经常在教堂各处徘徊的avenger利用无人能够感应到她身上稀薄的魔力这一点,听到了那通电话。

因为她的话瞬时僵硬在原地的ruler停止了质问和苛责,终于意识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那会是谁……”

令人深感惋惜的是夏绿特在派他出去执行任务时,没有向他透露报案者的身份。ruler落入了意想不到的圈套中,不禁恨得直咬牙。比起avenger对自己实施的诱惑前科,监督者的死更让他难以接受。

可是avenger却道出了令他彻底崩溃的真相。

“凶手是assassin。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也好监督者也好都被他骗了。”

“什么……”

听见答案后,ruler发出近乎惨叫的叹息声。无法理解,这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

梅丽塔斯菲尔在avenger身后停驻良久。两位servant的争执不下让她颇为苦恼。

低头朝夏绿特看了一眼。对这位监督者以往的所作所为她没有憎恨,没有怨言,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不过与那日审讯自己时的恶劣态度不同,从第二天起她就打扫了梅丽塔斯菲尔的住处,打上地铺,每天准时送来三餐,将一切都规范化起来。虽然和爱因兹贝伦城堡的舒适生活完全没法比,但也已经最大程度地为她提供避难所了吧。

因此当梅丽塔斯菲尔看清楚那摊血迹中央的人影时,不知为什么喉咙一阵发堵。她感到了难以平复的心悸。

avenger的眼睛紧紧地凝视着ruler,她跨前一步,离他更近些。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呼吸仿佛随着距离的拉近扑面而来。

“差一点就死在这里了呢。assassin和他的master本来是想把我们也除掉的。幸亏你及时赶回来才没得逞。”

“……胡说八道。”

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女人,ruler困惑地咬紧了嘴唇。

也许是他本能地讨厌avenger、以及屈服于她的自己的那个心理在作祟吧。这是一种憎其人者、恶其余胥的不可救药的心理。

“avenger没有骗你。这是我们俩亲眼所见的。”

始终保持沉默的梅丽塔斯菲尔安静地说了一句。ruler对avenger的憎意仿佛波及到她似的,他完全不去搭理她的坦言。

可是尽管如此,ruler的剑无法指向梅丽塔斯菲尔或avenger,这已经说明是她们胜利了。

avenger看到ruler矛盾的表情,轻轻地摇了摇头。

“好吧,我不管你信不信我。ruler,assassin既然敢来偷袭就说明这个教堂已经不再安全了。带上我和master即刻逃离,转移到不会被敌人发现的地方。”

ruler冷冷地站在原地,好像失语般没有回答。

“——这不是请求。”

直到avenger说出这句话以前,ruler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容不得自己选择。

他好像深陷进那双闪烁着幽蓝之光的眸中去了。

拒绝,或者反对的话,都没有任何实际作用。自己一定犯下了某种比「没能尽到servant的责任保护好夏绿特」更为致命的错误。直到现在ruler才痛切地感受到。

“……跟我走。”

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不是自己说出来一样。ruler的表情近似于瘫痪了那般茫然而空洞。此时如果还存在着对他多少有点意义的事,就只剩下诸如「对avenger及其master加以保护」这一类了吧。

>>>

本来在servant中最消耗魔力的berserker,要让她保持现出原身的实体,都要提供数倍于其他servant的魔力。

而所谓的从魔术回路中抽取魔力源源不断地供给servant,对葛兰蒂来说由于得到的是berserker,他比一般魔术师更加艰辛。berserker即使隐身变回灵体,有时候葛兰蒂也会感到很不适。

回想起来,自从召唤berserker以后,葛兰蒂确实经常会头晕目眩、视物模糊甚至引发身体上的轻微震颤。可是,为servant供魔的痛苦和另一件事比起来实在九牛一毛。

“呜……唔……!”

离上次服药的时间超过一整天了吧。葛兰蒂体内被药粉和苯环镇压住的理智正在逐渐丧失,好像有什么异物被唤醒,向爬虫一样沿着血管与神经开始四处蠕动。让葛兰蒂简直无法忍耐住狂躁。

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失态,也不想berserker那明显与年代背景不符的穿着给周围增添不协调感。他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机车停在紧挨着药房的小公园种满树木的某个不起眼角落,这是ruler之前呆过的地方。

葛兰蒂用剧烈的呼吸压制住无尽的痛苦。他虽然背部靠着机车,可不断往下滑的身子已经坐在了草坪上。这个举步维艰的男人,微微抬起头注视着跟在自己身边的berserker。容颜憔悴的黑妇人仿佛感受到master每况愈下的精神状态。葛兰蒂的焦躁加深了berserker的疯狂。她紧咬着嘴唇狠狠地磨着牙,从嘴中传出阵阵咯吱咯吱的尖锐声响。

berserker就在旁边,可依然让人觉得她一旦脱离掌控便会冲上街撕碎双目触及之内任何一个行人的喉咙。

“哈,哈……”

浑身无力的葛兰蒂发出断断续续的干笑,感叹着如今只有这个疯子陪着自己。

尝试着和不会思考的servant沟通。这样的葛兰蒂却开始语无伦次。

“berserker……给我、给我杀了ruler……还有迪尔……”

一边喘着气一边突然大幅度地摇起了头。被痛苦的洪流吞没,差点丧失掉理智。葛兰蒂用尽精力,努力使自己逐渐模糊的意识得以清醒。

“……不对。不是的,更正……只需要杀ruler,杀他一个就够了……”

他一字一句地、像是要确认说出来的话语、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般一拳一拳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膝盖。

话还没说话,就感到身边暴动的气息正在离自己远去。葛兰蒂猛然抬起头。那个狂戾的黑影早就不见了。

已经连一丝理性都不具备的berserker,怎么可能听他说那么多。

凭借契约的维系,葛兰蒂发现berserker赶往的是城市中心的杰里奥尔森机场。和圣母主教堂座的方向完全背道而驰。

“不是那里……回来!回来berserker!”

葛兰蒂用嘶哑的嗓音呼喊着servant。如此简单的指令,对于拥有完整圣杯契约的主人与从者,葛兰蒂念话的声音应该很容易就能传到berserker脑中。但是一路向机场推进的黑妇人没有任何回应。

“……berserker!给我等等!”

顾不上偶尔经过的路人,葛兰蒂大声叫喊着。只能使用令咒。可是令咒仅存的数量却使葛兰蒂陷入了犹豫。

他好像觉察到berserker的暴走趋向。受到无法控制住自身病情的master的影响,此刻berserker的大脑已被杀戮盛宴前的兴奋感所占据。

无论哪里都嗅不到ruler的气味,berserker无法完成御主布下的命令。没有人指路,她根本找不到ruler。反而因为这个缘故,berserker对葛兰蒂产生的亏欠感以及她迁怒于ruler的憎恨,愈加激起了这头野兽最原始的欲望。

berserker全身都聚满了黑色的杀气。得到实体、即将踏入到战斗中的servant对魔力的需求急剧上升,痛击着葛兰蒂的□□。而自身难保的葛兰蒂已经无法控制住berserker的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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