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金山寺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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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减小后呼呼吹个不停的风也停了下来。

韩儡儡静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天上缓慢移动的大片阴云出神。

当那团灰墨色的阴云向着与他相反的方向飘的越来越远,云团变得越来越小时,廊道的另一边传来了由远至近的轻缓脚步声。

小青端着药碗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旁，刚停下脚步便是不赞同的让他快些回房，边说风寒还未好全吹不得冷风这样的话，边扯着他的袖角向房间走去。

韩儡儡配合的任由他将自己牵回房间，待走到房内的桌案前被按着坐下后，才开口试探的问道：“这是最后一帖药了罢？”

他的风寒是在大雨来临之前染上的,不过是去河边陪着小青钓鱼时吹了风，回来便起了热,后来又因着突然到来的雨天，断断续续的直到昨日才算好全。

病虽好了小青却不怎么放心，担心再次染病仍在熬些补身体的药汁让他喝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小青近日以来的状态似乎愈发的好了些，韩儡儡若有所思的想着,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不用吃药就这般开心吗？”小青见他笑,忍不住也弯弯嘴角，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汤匙舀了些黑乎乎的药汁朝他递了过去。

韩儡儡默契的低头抿了一口，尝到没有再同上次那般的多糖甜腻味道后悄悄松了口气,伸手从他手里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小青见他一口喝尽的急促模样，不由自主的喃喃问出声：“不觉得苦么？”

药汁熬制好之后他是尝过的，又苦又涩还带着点呛人的辛味,味道怪的他连吃了两块蜜饯才救回了自己的舌头。

想起蜜饯，小青连忙掏出放在袖袋里的油纸包打开递到他面前：“这个酸酸甜甜的，吃了便不觉得苦了。”

韩儡儡放下药碗从摊开的油纸上捻起一块正欲放进嘴里时,突然留意到眼巴巴紧盯着自己的小青，于是便忍不住的又笑了，且笑的颇含深意的问了一句他方才可是已经吃了蜜饯。

小青诚实点头，记起他口味不喜甜腻，还不忘解释说蜜饯的味道酸甜不腻，很是爽口。

韩儡儡听后嘴角笑意加深几分，将捻起的蜜饯又放回了油纸袋上，且顺势把裹着蜜饯的油纸袋从小青手上接了过来放到一旁的桌案上。

小青不明觉厉的看着他的动作，当看到他站起身靠近自己时，福至心灵的便猜想到了他要做的事，顿时笑眼弯弯的主动凑了过去。

两唇相抵触到一起，再次尝到的药味极好，丝毫没有之前的苦涩。

小青早在五月月末便知道了小和尚已经舍戒还俗的事。

当他凑巧看到金山寺寄来的书信，知道这件事之后又是开心又是难过。

开心是为自己，难过是为小和尚。

离开住了许久的寺庙，又与相识许久的人分别，小和尚心里定然是十分难过的。

小青这样想着，下定决心今后定要待小和尚极好让他常常开心的同时，又暗自决定假装自己不曾知道他已舍戒还俗的事，也从不问起从不提起，避免让他想起难过。

秋走冬来。

小青在还是只妖怪的时候从未怕过冷，变成没了修为的人之后，一到天气转凉就会手也冰凉脚也冰凉的怎么也暖不热，而小和尚身上却总是暖乎乎的。

天气变得愈发寒冷之后，他便总也忍不住的想要朝着小和尚的身边靠近，靠近小和尚的时候自然而然便总想做些亲近的事。

摸一摸，再亲一亲。

小和尚似是被他摸来摸去的小动作扰成了习惯，原本还会拦上一拦，没过几日便动也不动的任由他碰。

直到某日睡觉前他大着胆子摸了一处不该摸的地方，惹得本正熟睡的小和尚顿时睁开了眼，转过头来定定看着他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小青狡黠笑着翻身压在他身上后，凑到他耳边呵气，轻轻的回了一句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的和实际感受到似乎不太相同，总觉得似乎漏掉了些什么。

待事情结束，小青迷迷糊糊的任由小和尚为自己擦身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胡哩哩昨日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些话来。

说做这些事情时定要做上面的那位，免得失了曾为妖怪的脸面。

小青强打起精神仔细回想了一番后，暗自在心里点了点头，确认方才自己的确是坐上面的没错。

两个人睡觉极好，天冷的时候靠在一起暖和，天热的时候有人扇风驱热。

小青日日过的心情舒畅且又满足，时间久了身体就变得愈发强健了些。

韩儡儡姿势惬意的倚靠着床柱，左手拿着医书看着，右手握着扇柄为睡在身侧的小青扇着凉风驱热。

每翻看一页，便分出些身心看一眼熟睡中的小青。

小青的睡相向来安分，入睡时是什么模样，醒来后仍是什么模样。

这些年来从未改变过。

大江南北的乱走了一通后，他们便在这处偶然寻见的花草树木四季常青的山谷里住了下来，一住就住到了两鬓斑白，满头华发。

就连收来学习医术的弟子也已人到而立之年，膝下儿女双全。

在这之前，他从不知自己竟有这样的耐性，待在一处安逸的生活了数十年未曾远行。

小青是在隆冬过后初春将至时，身体开始变得虚弱了起来的。

原本看着强健的身体病来如山倒。

白天还兴致勃勃的拉着他出门去看谷里发芽的桃树，傍晚刚回到竹屋整个人便软倒在了地上。

韩儡儡慌忙过去抱起他走到床榻旁，动作轻缓的将他放下。

小青刚一躺下便唤了声他的名字，紧接着说了句我要走了。

韩儡儡看到他有些涣散的眼神，颤抖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哑声说：“我还在这里，你要走去哪里？”

小青循着声音偏过头去脸朝向他的方向，说话一如既往的直白：“我要死了小和尚。”

“莫要说些胡话。”韩儡儡说罢便起身准备去拿放在隔壁房间的药材，然而刚走出一步就听到身后的唤声。

听到他起身的动静，小青用尽力气唤了一声，与他说：“来不及的，你留在这里，再与我说说话。”

韩儡儡转过身回到床边，握起他的手应声好。

小青听到后笑了，像是回光返照般气色又恢复了些，声音轻轻的说：“与你待在一起数十年，我每一日都过的十分满足，但若有幸能轮回转世，我定然还要去寻你，你可愿意等我？”

韩儡儡听的心头抽紧，低下头轻吻着他的手背，闷声说：“莫要寻我了，寻我太辛苦，若有下次，我去找你。”

小青先是怔怔的盯着他看，而后倏地露出个笑来，一如初次见到那般，笑眼弯成半月牙状，嘴角扬的高高的，欢欣雀跃道：“我定会等你，你可莫要让我等久了。”

韩儡儡看着他的笑脸，也跟着唇角弯弯的笑了起来，宛若发誓般语速缓而慢的对他说：“我这般喜欢你，定然不会叫你等太久。”

听到他所说的后，小青笑容更甚，颤抖着声音说了句我也是后，眼睫上悬着的水珠便垂落了下来。

韩二黑是在中午过来送重金买来的花草种子的时候，发现两位师父已经去世了的。

当他走进竹子围插成的篱笆院唤了两声大师父没听见应声，便觉察到了有些不对劲。

前日大师父说了会在竹屋等他过来。

大师父向来说什么便是什么，既是说了在竹屋等他，便不会去往别处。

竹屋的门是大敞开着的，他边高声唤着大师父边脚步匆匆的走了进去，待刚一进门便发现了放在方桌上的纸张。

纸张上是大师父的字迹。

上面上半截写的是编纂的医书和药材目录放在何处，下半截写的是关怀他的话和如何料理身后事。

韩二黑手里攥着纸张踉踉跄跄着冲出木屋朝谷里的百年老树方向跑去。

待看到老树旁边的墓坑，又看到并肩躺在里面的两位师父。

韩二黑失控的嚎叫了一声，不死心的跳到墓坑里去探他们的鼻息，又摸了他们的脉象，然而刚摸到二师父的手腕就情绪崩溃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两位师父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韩二黑坐在墓坑里的两位师父中间，一边抱着一个哭的死去活来，直到最后何时哭累睡着了都不知。

待醒了之后嗅到两位师父身上的冰冷气息，又忍不住的哭嚎了起来。直等傍晚许久不见父亲回来的韩小宝进谷来找，看到坐在墓坑里哀恸大哭的父亲，急忙上前来劝，劝了好久这才哄住。

韩二黑抽抽噎噎的起身，将两位师父摆放规整，再让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后，爬出墓坑跪坐在坑旁一捧土一捧土的朝着坑里洒。

洒一下便唤一声大师父，再洒一下便唤二师父，来回交替着唤。

韩小宝在旁看着难受，抹着眼泪陪着父亲一同朝着坑里撒土。

撒到深夜，总算将墓坑填满堆起了墓。

韩二黑将墓堆按实后，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大师父留下的遗书，借着月光看着上面的字，让守在他身旁的韩小宝去竹屋的杂室把元宝香烛还有两位师父的旧物拿来。

听着脚步声远去，韩二黑又低头看了眼纸上写的，待看到末尾那句，更觉得难过。

大师父说黑发人送白发人倒也算的上喜丧，莫哭。

两位师父向来待他极好，救了他的命后传他医术又教他法术。

待他对着纸张愣神期间，忽觉身后有异样出现，便下意识的回头看，待看到来人是个年轻俊朗眉眼冷淡的和尚时又是一愣。

总觉这和尚周身好似泛着白光，韩二黑看的眼睛酸疼，忍不住眨了下眼再看时，又没有了那个和尚的身影。

应是两位师父的友人罢……

韩二黑想起曾来谷里做客的白仙子和那只会说人话骂他蠢货的火红狐狸，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位师父并非凡人这件事。

两位师父这般好的人，应是上天归位当神仙了罢。

韩二黑这般想着，抹了把脸站起身，仰着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像是为了确证他心中所想，天际两道流光一前一后的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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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包召唤术第100章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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