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山神之森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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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离开这里和会不会继续去寻找存在于记忆里的那个人,其实是两个问题。

似是被周围漫天萤光晃花了眼,韩儡儡神色恍惚的望着他，惯性的想弯起唇角笑一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任由当初许下承诺时想过的数十种计划里，没有一种是教他在面对夜夜同枕而眠相伴白头的人变得陌生且对他再无情意后该如何去做。

对待感情一事，他本就顾虑太多不擅主动，做人时有为人的顾虑，当了妖怪又有妖怪的顾虑。

几次死而复生经历了太多,因着时间久远已经忘掉的和没有忘掉的那些记忆，偶尔独处想起时,一遍又一遍的回味早已将经历那些事情时所体会到的浓烈感受一点一滴的尽数消磨了个干净。

便是活了这么久，他还是想继续活着的，若想活着再长久些过的舒心些,只能咬紧了牙关不回头梗着脖子向前看。

他不会也不甘心在这里停下脚步。

他想他是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些怕再次亲眼目睹相伴之人离去，留下空守着那些回忆过活的自己。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但他私心里深深喜欢着的是上世那个满心满眼只看的见他,一见着他便开心笑着的小青，即便虚无缥缈的直觉又总清楚告诉自己，站在不远处的银白短发少年与上世的小青内里的确住的是同一个灵魂没错。

可行为举止,看向他的眼神却又明明白白的透露着两人的不同。

完全不同的样貌，完全不同的记忆，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韩儡儡望着站在树下戴着狐狸面具的阿银,淡淡笑着答复他的同时又说予自己听，咬字清晰用力：“不找了。”

要找的人已经找到，许下的承诺也已经做到,把上一世的事硬生生的套在这一世完全不知情的阿银身上，这样的做法委实太不公平。

一直神经高度紧绷着等待答复的阿银轻呼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扶着旁边树干，缓声说了句这样啊，而后停顿了下道句晚安，便隐去身形消失离开了。

韩儡儡嘴角的笑落了，对着瞬间空无一人的方向低声回了句晚安。

炎热夏季的中午烈日当空，妖怪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缩在树荫下的阴凉角落乘凉。

闲着无聊的时候，嘴巴自然就变得勤快了起来，住在山壁上面神秘的大妖怪近两个月以来一直是妖怪们口中经常被提到的话题。

彼此熟悉的妖怪聊天时看到撑着红伞路过的花狸时，嘴快的喊住了她，向她打听起了那位大人的情况。

羊伯躺靠着树干边摇着纸扇驱热边慢吞吞的问：“花—狸—韩大人已经很久没有离开山壁过来喝酒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花狸一个跃跳闪身出现在它身前，收起红伞亮出头上戴着的点缀着樱花的花环，笑嘻嘻的说：“韩大人最近在忙着教导阿银修行使用妖术。”

不在花期却烂漫绽放着的樱花便是他们近来练习的成果。

羊伯视线在她头顶的花环上停留一瞬后恍然点头：“这样啊。”

花狸好心情的原地转了个圈，重新撑起伞作势准备离开与它告别：“我去给大人采摘酿酒要用到的红果啦，羊伯再见。”

本正眯起眼睛准备休憩的羊伯听到与酒有关顿时眼睛瞪的浑圆，抛下树荫里的同伴连忙站立起身喊着花狸的名字哒哒追了过去。

没来得及插上话的牛头妖怪与狐狸对视一眼后，紧接着跟了上去。

当花狸和它们吵吵闹闹的捧着大堆红果回到山壁上面时，本该待在山壁上面等她带着红果回来的韩儡儡和阿银却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狐狸面具孤零零的挂在樱花树的树枝上。

与此同时，山下村镇里的超市对面，两个穿着同款白色短袖黑色长裤，一身休闲打扮的年轻人正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

韩儡儡拿出装着厚厚一沓钱币的钱包塞到阿银手里：“喏，这个是现在使用的钱币，用我和你一起进去吗？”

阿银低垂眉眼看着手里的黑色皮夹，手不由自主的握紧，紧张的感觉从心口蔓延到全身，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

韩儡儡见他盯着皮夹不说话，想了一下补充说道：“钱币是真的，请放心使用吧。”

把抓到的怪人上交给有关部门可以领到一些奖金，虽然赚到的钱不多但平时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很少，截止目前他攒到的钱已经足够在有名的低危高档小区买套小型别墅。

阿银抬起眼看他，而后又把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超市里，穿着工作制服的收银员正在收银台前忙碌着，店里面还有两个客人正在货架前挑选想要购买的物品。

韩儡儡顺着他的视线偏过头看了一眼，慢了许多拍的总算反应过来发现他在紧张，忍不住笑了一下，拖着长长的尾调说了声没关系的哦。

“我们已经测试过了不是吗？只是简单的走进去挑选几件商品，然后交给收银员，结账，付钱，走人，完全不会有事。”

阿银深吸一口气再呼出，看着他用力点点头作势自己已经做好准备，满脸严肃说了句我知道了。

看到他这般神情，韩儡儡刚收起的笑意不自禁的又露了出来，笑眯眯比出个加油的手势为他鼓气：“我在这里等你。”

中午时分的光线很是晃眼，目送阿银走进超市后，韩儡儡向旁边走了两步让自己连人带影子整个躲在墙边的阴凉角落里。

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训练，阿银对妖力的掌控已经熟练了许多，维持人类模样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从最初的一个小时到现在已经可以整个白天维持着人类的模样在外走动。

但用人的模样与人接触还是第一次。

韩儡儡凝神仔细观察着超市里的情况，看着阿银走进超市到在货架上挑选商品最后交给收银员付钱结账走出超市。

当看到他走出超市后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朝这边看来时，韩儡儡笑着挥了挥手。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穿着浅粉色裙子的小女孩从旁边街口跑了过来，急冲冲的拦在阿银身前紧张的问：“阿银，你是阿银吧？”

阿银下意识的喊了声她的名字：“萤？”

竹川萤听到后紧张的表情放松下来，笑容灿烂的重重点头：“远远看到就觉得很像阿银，离的近了看更觉得像……”

说话时她的视线缓缓下移，留到他手里正提着的便利袋后，诧异的睁大了些眼睛疑惑问道：“阿银不是妖怪吗？怎么可以……”

阿银眼角余光留意到有人正朝着这边走来，及时开口喊了声她的名字，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竹川萤回过神来同样发现已经走近的人影，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严肃的点点头表示了解。

阿银看着她的动作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而后率先朝着站在阴凉角落里的韩儡儡走了过去。

“她是竹川萤。”阿银动作自然的把买来的冰镇饮料递给他时，这样介绍道。

韩儡儡接过饮料看着个子矮矮的人类小女孩，笑着打了声招呼说你好。

竹川萤边好奇的打量着他边礼貌的回了声你好。

妖怪的名字不能随便告诉人类，否则容易招来祸患，这是妖怪们之间一直存在着的规则。

阿银想起这件事，便没有为萤介绍韩的打算，只是从便利袋里拿出买来准备送给花狸的糖果递给萤，想要哄她离开。

竹川萤从他手心里拿走糖果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些，先是乖巧的说了声谢谢，紧接着便看向韩儡儡好奇问他：“你是阿银的朋友吗？”

韩儡儡在回复之前看了一眼阿银，见他只是静静看着自己没有开口的打算，便点点头应声是，而后语气温和的自我介绍道：“我是韩，很高兴认识你。”

话音落下，阿银脸上挂着的轻淡笑意消失了，微微皱起些眉心。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竹川萤开心的握紧拳头，自言自语的小声念了几遍他的名字，又念了一声阿银的名字后骤地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询问：“韩是妖怪吗？”

韩儡儡有意逗她，佯装没有听懂的惊讶反问：“萤说的妖怪是指？”

竹川萤仰头看了眼身旁的阿银，看到他轻皱着眉心有些不悦的表情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只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不安的用鞋尖踢了踢地面，干巴巴的回复：“没，没什么。”

韩儡儡看到她的小动作脸上笑意愈发扩大，就在想要如实说出自己妖怪的身份好在逗她一下时，阿银先一步的开口与她告别。

竹川萤满脸期待的看着阿银：“这样啊，那我明天可以去森林里找你玩吗？”

出乎意料的是阿银用明天没有时间这样听起来格外敷衍的借口拒绝了她。

即便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仍是可以感觉到身后的视线，韩儡儡偏过头看向阿银，稍微有些好奇的问他明天要去做什么。

阿银斜斜看了他一眼，回道：“不是和花狸约好了要一起酿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