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山神之森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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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些其它不知名的含义在里面。

韩儡儡被自己突然生出的想法惊的心头猛地一跳，倏地回过头去直视前方，装作专心看路的模样，心不在焉的回复了一句‘这样啊’之后，不敢再看他。

阿银被他突然之间的动作惊到，脚步停顿间落后半步,当视线下移看到被他拎着手里晃来晃去的饮料后，无声的弯弯嘴角笑了一下。

两人并肩慢慢地朝着森林的方向前进着,从田地间的小路上经过时再次遇到上次问路的老伯向他打招呼，韩儡儡还停下脚步交谈了几句。

向老伯夸赞了当地景色，顺带解释了自己时隔两月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说山神之森很迷人，带着弟弟过来游玩。

被冠上弟弟头衔的阿银在旁异常配合的点点头,向老伯问了声好。

老伯慈祥和善的笑着,对他的这番说辞深信不疑，满是善意的邀请他们前去家里做客，韩儡儡礼貌谢绝他的好意。

与老伯告别后,两人继续沿着小路直行走着，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沉默了有一会儿的阿银突然开口,说韩和人类很像呢。

说出这句话时用的语气平平淡淡，但他听在耳中仍是敏锐的察觉到些许不同。

遇到这种情况，上世养成的只说一半真话的习惯,便抑制不住的冒了出来。

韩儡儡同样用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随意语气，缓声解释说：“之前和人类在一起生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对他们比较。”

也曾作为人类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也和妖怪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想到这些，他不自觉的扬起嘴角好心情的笑了笑，然而笑的弧度刚升起不久便因阿银新说出的话又落了下去。

阿银仍是用着不起波澜的平淡语气，说道：“妖怪也可以完全变成人类的对吧。”

韩儡儡听到这样的话径直变了脸色，想也未想的脱口而出反问道：“做个妖怪不好吗？”

那晚一时失态的结果便是两人之间传递着的同源妖力紊乱间冲击到了阿银，莫名导致阿银看到了他和小青相处时的记忆。

被看到的记忆好巧不巧的还刚好是小青生病时表白心意和临终彼此承诺，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两段记忆。

韩儡儡嘴角僵硬的抿直，少见的露出几分不悦神色，浑身低气压笼罩之下无意识外放出的妖力威压，惊的还在鸣叫着的蝉虫声霎时间消失了个干净。

阿银目光直视前方的看着前行道路，并没有留意到身旁大妖怪的难看表情，亦或是眼角余光已经留意到了刻意假装不知。

就在韩儡儡沉着脸锲而不舍的准备重复一遍方才的问话继续追问时，阿银漫不经心的开口回复说做妖怪很好。

细听有几分敷衍的话，却听的韩儡儡脸色瞬间阴云转晴，且附和着强调：“做妖怪的确很好。”

这次你是妖怪，我也是妖怪，妖怪寿命无尽时间漫长，便是做不到再如上辈子那般关系亲近，做个简单相交为伴的朋友也是极好的……

心口突如其来泛起一阵酸涩，韩儡儡恍然回过神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又将阿银当做小青的转世看待了。

阿银同样觉察到了这点，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落了下来，拦在他身前，神色严肃又正经与他面对面的对视着再次说起：“我不是你记忆里在寻找的那个人。”

韩儡儡神色茫然的望进他的眼底，想向上次一样毫不犹豫的点头说声我知道，然而嘴巴张开又合上始终未能发出一个音节。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像是藤蔓一样从心脏位置抽芽汲取力气长大，沿着血管脉络将人整个包围，这样的心理作用下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是麻麻的。

眼睁睁的看着阿银低垂眉眼神色变得有些低落时，韩儡儡慢了许多拍的总算寻回自己的声音低声向他道歉，而后再次回复：“我知道阿银不是。”

话音落下随即岔开这个对于目前的自己来说有些过于沉重的话题，转而问道：“阿银对人类居住的热闹城市还感兴趣吗？”

本正在站在他身前的阿银向旁边移了一步转身脚步缓慢的继续向前走，顺着他的话边走边询问：“是那个走在街道上会被奇怪的人攻击的城市吗？”

“没错，虽然有些危险但是十分有趣，要去看看吗？”韩儡儡与他走在一起，笑着说：“离开那里之前和邻居约好了要在秋天来临之前聚餐，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

踏上水泥台阶，从系着绳结挂着符纸的门柱下经过后，原本穿着休闲扮作人类模样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变回了妖怪模样。

阿银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大妖怪，抿了抿唇后低声问：“你要离开？”

韩儡儡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舒展开身体，而后宽大的袖袍轻甩负手身后：“只是暂时的离开一下，阿银要一起离开吗？”

阿银没有直接回复他，思索几秒后道了声谢，说需要考虑一下，明天再给他答复。

韩儡儡表示理解，他们一问一答的说话间，在山壁上面等了半个下午的花狸举着伞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哒哒哒的木屐声刚在身前停下，花狸气恼的声音紧接着便响了起来：“阿银和大人怎么可以不告诉花狸自己偷偷溜出去玩！”

瞪的浑圆的眼睛和圆嘟嘟的脸颊看起来格外的软萌，不像是生气，反而有些像在撒娇。

对软萌的小动物向来没有抵抗力的韩儡儡刹那间心软的一塌糊涂，不由自主的就朝着她圆嘟嘟的脸颊伸出了手指，想要轻轻戳上一下试试看。

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互相熟悉的阿银留意到他笑眯成弯月牙状的眼睛，顿时反应过来他想做的事，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拉了回来压在身侧，将这个火上浇油的举动及时拦截了下来。

“不是偷偷溜出去玩，是去给花狸准备惊喜了哦。”阿银笑着说道，随后把装着各式各样糖果的便利袋递给花狸，道了声谢：“最近一直在忙着陪我修炼妖力的花狸辛苦了。”

花狸眼睛晶晶亮的接过便利袋，待看到里面五颜六色的糖果后小小的惊呼了一声，气呼呼鼓起的腮帮子顿时变回原状，惊喜异常的问：“这些全部都是给我的吗？”

当看到阿银点头给予肯定后更是欢呼一声丢下伞朝他扑了过去，连连嚷着说阿银最好了，最喜欢阿银之类的话。

韩儡儡在旁看着不自禁露出艳羡的目光，思索要不要把手里未开封的饮料送给花狸换来一个抱抱。

就在这时抱过了阿银的花狸紧接着转身用力抱住站在旁边的他，在他身上蹭了又蹭后，软声说：“大人也好，花狸也喜欢大人。”

韩儡儡满足的在心里暗自点头，想要抬起手拍拍花狸以示回应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仍被阿银握在手里没有松开。

交错叠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肤色白皙又修长好看，他低头看了两眼后，又抬起头去看手的主人。

阿银在他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之前及时的松开了手，轻声道了句抱歉。

花狸浑然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短瞬的交流，待轮番抱够了两只大妖怪后，召来自己的红伞，笑嘻嘻的与他们告别离开，临走前不忘告诉他们酿酒要用的红果已经放在樱花树下了。

目送花狸蹦蹦跳跳的离开后，韩儡儡摸了摸自己鼻尖，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阿银，见他表情一如往常不起波澜的平静，便又觉因为方才牵手所觉察到的某些想法只是些错觉。

第二天的太阳没有昨天的灼热，但在光照度极广的山壁顶部呆的久了仍会觉得热。

果酒的做法简单，他只在堆成小山状的红果堆里面挑选了几个做了小小的一坛。

把方法演示给过来学习的羊伯狐狸它们后，韩儡儡便自顾自的缩在巨石旁的阴凉角落里，远远的看着它们为了未来可以喝到的美味酒水忙碌。

只是对酿造方法感兴趣的阿银手法生疏的做好一坛后，紧跟着走了过来在阴影里坐下，后背倚靠着巨石叹息着说：“今天还真是闷热呢。”

韩儡儡笑眯眯的看着和狐狸追逐打闹的花狸：“快要下雨了，再下一场大雨，夏天就要结束了。”

阿银神色恍惚了一瞬，下意识的偏过头去看坐在身旁的大妖怪。

韩儡儡察觉到他的动作，同样朝他回看过去，不解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阿银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在红果堆前忙来忙去的几只妖怪：“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短暂。”

韩儡儡轻叹一口气，深有同感的附和道：“说的是呢。”

一连串的让心情起起落落的事情发生过后，还未来得及真正感受夏天，夏天就要结束了。

“夏天结束后，阿银会和我一起离开吗？”他问。

阿银回过头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被这样看着韩儡儡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刚想问自己脸上可是沾了东西，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听到一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