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山神之森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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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店门上的风铃因为开门的动静响起时,花狸正在擦拭摆放在柜台上的银饰。

精致小巧的银质戒指在灯光照耀下泛着漂亮的光芒,排列整齐的躺在黑色绒布盒子里，看着异常精美。

花萤首饰店里的老板娘脾气火爆不怎么理会客人这件事，村镇上的人都知道，今天也不例外。

正在专心擦拭保养银饰的花狸头抬也没抬，手上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只敷衍的说了一句欢迎光临就不再开口。

直到脚步声从门口由远至近的来到自己所在的柜台前时,才抽空从手里的戒指上移开视线抬头看了一眼。

她惊喜道：“是阿银啊！”

阿银笑了一下，与她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花狸重重点头,随手把戒指塞回绒布盒子里后，起身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笑盈盈的说：“上次见你还是五年前,这次回来还会离开吗？”

说到离开一词，花狸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收了起来,本正高昂的情绪骤然变得低落了下来。

她看着几十年过去似乎一直没什么变化的阿银,说：“如果你是来找大人的话，他已经离开了。”

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大人是在两个月前回来的，在山神之森住了一个月之后才离开的。

去山神之森找大人的时候,总能看到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山壁边缘的草地上看着某个方向发呆，一副在等待些什么的模样。

花狸见阿银沉默着没有回话，按耐不住的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你真的不喜欢大人吗？”

她不信阿银不喜欢大人,一点都不信。

说出口的话可以是假的，但眼神总不会骗人。

她见过不少次他们相处时的模样，阿银分明是在乎大人的。

阿银抿直了嘴角,开口的声音发涩：“他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些什么。

或者有没有提起我。

想问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大妖怪走的决绝，分手当天就把房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逐个分成两份，与自己有关的一份，与自己无关的是另一份。

不仅带走了和自己有关的一切，便是带不走的也全部毁了干净，不给他留下一点念想。

当他外出回去以后看到家里一片狼藉，这才发现用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毫不挽留的把分手这件事答应下来的大妖怪，其实是生了气的。

并且气的狠急了。

阿银抬起眼皮望着花狸，声音发哑的回复她刚才的问话，说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在一起这么久，他又不是块没什么感觉的石头。

更何况他早在第一次见面就动了心。

那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对方看过来的目光就会紧张的手足无措，后来当他从其它妖怪那里知道了原因的时候，却又无力的发现那个让他动心的妖怪，心里面已经有了别人。

更无力的是，对方还把他当成了那个人的替代品。

花狸如愿以偿的听到了他亲口承认喜欢大人，不知为何却没预料中的开心，只觉得心口堆积起了许多惆怅无法发泄。

“大人以为你不喜欢他，说你们在一起的八十年里你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喜欢，哪怕问了，也借口不回。”

想起大人说起这些时的怅然神色，花狸觉得自己心口的惆怅又增添了许多。

阿银笑了一下：“我刻意不说的。”

有意无意想起曾经看到过的记忆里面，被大妖怪放在心里的那个人总是把喜欢挂在嘴边，他就不由自主的厌烦了这个词。

刻意忍耐着不把喜欢说出口，好让对方更清楚些知道他与那人的不同。

现在回想起来总觉有些幼稚的做法，他竟然毅力十足的坚持了数十年。

花狸见他笑，下意识的也跟着笑，待笑过了后这才幸灾乐祸的说道：“所以大人才会误会。”

“和大人分手之后的这两个月，你去了哪里？”她问。

阿银脸上的笑落了，停顿片刻后，如实告诉她：“一直在住处。”

哪里也没去，在等生气的妖怪回来。

他怕自己离开了之后，会错过去而复返的大妖怪。

花狸听出了他的意思，忍不住说：“大人也在等你，在森林里等了你整整一个月。”

话说出口后突然反应过来，阿银等了大人两个月。

花狸微睁大了些眼睛，怔怔看着他。

阿银笑笑，把不久之前没有说完的话问了出来：“他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些什么？”

应该有留下些什么罢，大妖怪闲着无事最喜欢的便是记下各式各样的纪念日寻着借口送他礼物。

倏忽之间想起分手之后变的空荡的房子，阿银心口突地跳了一下，不确定他还会不会给自己留下些什么。

在阿银心里想法百转千回的变化时，花狸轻轻点了点头，挥手勾来挂在墙上的方块包包挎在身上，说：“我把它放在家里了，你和我回家拿罢。”

经历数十年的发展，原本饰品店所在的偏僻街道已经变成了稍显繁华的商业街。

即便是灼热太阳挂在天上的正午时分，仍有人类三三两两结伴同行，在街道上走来走去的闲逛着。

花狸笑嘻嘻的打趣和自己并肩走在一起的阿银：“就这么走在街上没关系吗？你现在可是有名气的大师。”

面对她的打趣，阿银手放在上衣口袋里，不紧不慢的说了声没关系。

他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除了偶尔有推诿不掉的展会和宴会需要露面以外，更多时候，他都在世界各地来回的跑着找灵感。

起初无论做什么去往哪里都会和大妖怪一起，后来因为某件事情发生了争论。

那件事情没争论出个结果的时候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冲动之下说了狠绝的话，又故意寻了理由冷着大妖怪，不再带他一起参加展会宴会。

虽然最终在大妖怪率先示弱下和好了，但那时说的话和当时的做法到底还是让他们彼此之间产生了隔阀。后来便是主动提起带他一起参加宴会展会，大妖怪也不肯答应了。

想起造成争论的起因，阿银偏过头看了一眼花狸，问她：“你找到竹川萤了吗？”

几十年过去，只是个普通人类的竹川萤早已去世。

他询问的，是竹川萤的转世。

面对他的询问，花狸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找是找到了，可她不是萤，她不记得我，也不喜欢我，她喜欢的是和她一个班级里的一个男生。”

关于这件事情，她在大人的宽慰下早已经释怀：“萤已经去世了，现在活着的那个人是竹上美晴。”

她说：“真好啊，人类死去之后就可以一了百了了，这样想想妖怪的记忆力这么好还真是讨厌呢。”

花狸自言自语的感叹结束后，忽然转过头去看向他：“你和大人是在比赛吗？比谁等的时间长？”

一个呆在住处等了两个月，一个跑回山壁上面吹了一个月的冷风，都在等着对方来找。

花狸撇撇嘴：“一个两个都是这么任性。”

翻修过几次，外貌顺应时代已经完全大变样的房屋就在不远处，没走几步就走到了院门口。

花狸用指纹打开大门的时候，听到身后的阿银说：“我的确变得任性了许多。”

大妖怪脾气好性格又温柔，争吵冷战总是主动服软，对他一让再让。

他却固执的连句喜欢都不肯说出口。

花狸叹气，再次告诉他：“大人已经离开了。”

不是在玩你找我藏的游戏，是真的离开了，她亲眼看着大人走进了通向异世界的通道。

阿银神色平静的说：“我知道。”

他已经完全感应不到有着同源妖力的妖怪存在了。

花狸纠结的眉心凝出了个清浅的印子，见他虽然嘴里说着我知道，可看着又完全不像是真的知道之后该有的表现。

她动了动嘴想再说些什么，刚开口说了你字之后，又放弃了。

阿银疑惑的回看向她：“怎么了？”

花狸小幅度的摇摇头，回了句没什么，踩着木屐哒哒哒的走到电视墙后拿出一个扁平的木盒子。

又哒哒哒的走了回来，把盒子递给他：“喏，大人留给你的。”

阿银接过木盒打开，里面装的是一个黑色硬皮画本。

在他掀开画本封面一页一页的翻看时，花狸问：“既然喜欢又不舍得，为什么不早些找过来？”

这个问题她同样也问过大人，她问大人既然还深深喜欢着阿银，为什么不主动去找时，大人说……

“我不够好。”

记忆里的声音似乎和耳边响起的清冷声音重叠在了一起，花狸愣怔住了，缓过神来满脸诧异的看着他，脱口而出说道：“大人也是这么回答的。”

一字不差。

阿银恍惚的看着最后一页纸张上面涂画的彩绘，轻轻抚摸了一下画里白蛇的脑袋。

没有凉滑的鳞片手感，只有纸页的粗涩。

画上画的是一条白蛇从暖炉被里探出了脑袋，吐着红信子去舔旁边还在熟睡的少年脸颊。

白蛇是大妖怪，少年是自己多年前的模样。

阿银心口猛地抽痛了一下，攥着画本的手收紧了些。

见他低头看着画本出神，花狸想起大人离开前嘱咐自己的话，于是便提醒他：“这一页的背面还有彩绘。”

阿银回过神，搭在页面边缘的指尖轻挑翻页后，页面内容便展现在了他眼前。

一头扬着鬃毛的白色骏马，屁股对着他头也不回的朝着太阳的方向跑去，身后是一片被啃了半截的绿色草丛。

作者有话要说：　　换个视角看，其实是个我以为你把我当替身所以努力不让自己太喜欢你的戏码。

韩儡儡气急：我不听，我生气，好马不吃回头草了解一下？

感谢霜辰夜灌溉的营养液亲亲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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