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夺心魔（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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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而又暧昧的光线下,阿尔瓦与提摩西并排坐在一起。

这间屋子的陈设和在加圣斯通城欢愉园的房间并无二致，暧昧而又旖旎的暖黄光线，大多数来自于壁炉对面的壁灯。而壁炉里面的火光则因为刚刚点燃，还未烧旺，显得不是那么温暖——至少没有他们第一次一起过夜时那样温暖。

柔软的羽绒床铺上,铺着纯黑床单，床边的木质小圆桌上满是各种催情用品。这里的墙壁比加圣斯通城的欢愉园还要薄,缠绵悱恻的叫声若有似乎地在耳孔边缭绕。暧昧不明的呻丨吟在房间内回荡。

提摩西坐在壁炉对面，右腿放在膝盖上,沉默地盯着正在拉窗帘的卷舌。这就是阿尔瓦的安排,他们又一次因为某种目的——而不是单纯来玩乐——钻进了苏珊娜女神的后花园。

三十分钟前,提摩西还在考虑要不要按照自己的安排行事——阿尔瓦有安排，他当然也有后招。在这一点上面，他们倒是惊人的相似，或许这也是两个人会互相吸引的原因？

“这几天过完仲夏节返乡的人不少，这对我们出城很有利。”还未等提摩西胡思乱想结束，科尔·霍奇森拉上了所有的窗帘,转身对一屋子的人说,“不过恐怕得变装一下,我是说,如果你们不反对的话。”

“那不算什么，只要不让提摩西穿女装,别的都没问题。”乔纳森满不在乎地说,“我只是没想到,阿尔瓦所说的接应人竟然是你，说实话，你还挺让人意外的。至少你呆在加圣斯通城那么久，我都还没发现这一点。”

卷舌谦逊地笑了笑，柔声说：“不会让你们穿女装的，虽说我很期待两位大人展现你们的美貌，要是你们有需要，展示一下魅力，说不定可以征服整个欢愉园。”

“我不需要去征服整个欢愉园，”乔纳森说，“征服正在我床上的那个就行了。”

“那是当然，”谄媚的微笑挂在卷舌脸上，看不出来他是真心还是仅仅客套两句，“特纳大人是欢愉园最受欢迎的客人，是将苏珊娜女神赐福于世界的礼物送到对方手上，而降临在世间的使者。”

“别绕弯了，我们怎么出城？”听着他们客套个没完，提摩西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个人的互相吹捧，“如果真的有必要，让乔纳森穿裙子，反正他也不是没穿过。”

那一刻，乔纳森的脸色说不上好看。他瘪了瘪嘴唇，闭上了喜欢喋喋不休的嘴。转头去看正在包扎胳膊的巨兽大德鲁伊。这位大德鲁伊看上去似乎心情十分沉重——当然，在一个人第一次伤害同类的时候，心情多少都会有些沉重的。

“第一次杀人？”乔纳森忍不住开口说，“小德鲁伊，感觉这和你平时栽花种草很不一样吧？你如果现在还回头还来得及，你还是可以回到神殿花园，继续当你的传道士。”

“不，不是第一次……”伊库勒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说，“不，我是说，我今天没有杀任何人。我只是……好吧，我也不知道他们的伤势是否会要他们的命，但我……我还是先给你接骨吧，你的关节都脱臼了。”

乔纳森没有回答，也算是默认了他的提议。伊库勒走到他身边，轻抚上他错位的关节，严肃地说：“我需要一块干净的毛巾，但不要太柔软。”

“我并不认为毛巾能帮助接骨。”乔纳森揶揄道，“如果你想用那种东西来塞进我嘴里，我今天已经受够了这种待遇，还是免了吧，我不会叫的。”

“没人会笑话你惨叫，”提摩西冷冷地说，“反正你叫起来和被踢到屁股的驴没什么两样。”

原本还在一边担心的卡斯帕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我反而想听。”

“我才不是驴！”乔纳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吼道，“要接就快点，我不会乱叫的！”

整个过程的痛苦无疑是剧烈的，不过乔纳森既没有挣扎，也没有惨叫——即使是他的脸色看上去比涂墙的白浆还要惨白，即使是他的汗水将他全身湿透，他也没有惨叫。倒是卡斯帕在那里看得双腿发抖，龇牙咧嘴的样子好像屁股下面坐了个仙人球。

“结束了。”等伊库勒终于停手，宣布他的治疗结束，“不过你先不要动，等我观察二十到三十分钟，我这样按压你的关节，你有感觉吗？”

“哈……哈啊……好了吗？”乔纳森略显虚弱地睁开眼睛，瞥了一眼提摩西，“别来这里盯着我了，你还不如去看看提摩西。他的脸比死人还要灰白，比我的情况不妙多了。”

乔纳森说的是实话，虽然提摩西一路上都在极力忍耐，但他明白，今天他确实差一点就一脚永远踏进暗影里出不来。现在，难以言喻的痛苦正在他的身体和灵魂之中激荡。这种痛苦会令他无法自控地想要发抖，但他还是在极力忍耐，不让其他人看出异样来。

乔纳森的外伤算不了什么，至少对于暗影行者来说不算什么。相反，提摩西的情况更加严重。他甚至都可以感受得到，自己生存与光明世界的力量和意识在被拖入黑暗的深渊。

原本盘腿坐在提摩西身边冥想的阿尔瓦睁开眼，关切的目光落在提摩西那张严峻的脸上。“大人，”他小心地开口说，“你看上去有些不对劲。”

不用阿尔瓦说，其他人也看出来了。提摩西原本蜜色的肌肤，现在因不可言说的痛苦而变得灰白，不仅是脸色，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如此。好似一具死去多年的尸体，经过了防腐处理放在那里，或者是用石灰和泥浆调和而成的材料，制成的雕像。

“不，我很好。”提摩西勉强开口说，“或者说，你们让我安静一会儿就好。”

“那是你自己认为的，崔德威大人，我可不这样认为。”巨兽大德鲁伊以一名治疗者的姿态走到提摩西面前，仔细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要我说，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你看起来……有些透明……或许这个形容不太对，应该如何形容呢？你的身上有一股魔法能量，正在把你的灵魂正在拉入虚空深渊，这不是一件好事。”

“大人？”阿尔瓦连忙放下腿，跪坐到提摩西膝下，“不……不会的，我们只是刚刚战斗了一场，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消耗啊，怎么会这样？”

“对你来说是刚刚战斗了一场，但是对崔德威大人来说，已经连续战斗了一个多月。”伊库勒说，“在加圣斯通城与梦魇之王的争斗期间，崔德威大人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对此我感到很遗憾。”他清了清嗓子，用悲悯而又感激地声音接着说，“也很抱歉。当我们在你的梦境当中战斗的时候，没想到还差点出不来。休息了不过几个小时，又投入新的战斗，真是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够了，都休息吧。”提摩西说，“我很好，你还是先去治疗乔纳森，看看他那副落水鸟的样子。和只呱呱乱叫的鸭子没区别——就算是煮熟了，嘴巴依旧硬得像块铁。”

阿尔瓦垂下眼睑，目光有些飘忽。他冒昧地抓住提摩西的手，感觉提摩西的手比以往更加冰冷。好似一块终年不化的寒冰一般。

乔纳森冷哼一声，表示抗议，却什么都没说。他自顾自地蜷缩身体，缓慢地移动四肢，试图找回暗影行者应有的力量。“末日柳枝被他们拿走了，”他说，“我们得把武器弄回来……手上没有武器，让我感觉我好像缺了一块。”他捂住右眼，略微虚弱地说，“这个也……该死，我还没有强大到无所畏惧呢！莱昂内尔他怎么样了？”

“我看他应该伤得很重。”伊库勒说，“所以今天他没在场，不过我觉得他暂时没有性命危险，我倒是很担心牛顿先生。”

一说到温莎·牛顿，阿尔瓦的眼球突然震颤了几下。提摩西没有放过这个小细节，他敏锐的目光立即捕捉到了阿尔瓦眼中的异样，转而一把抓住阿尔瓦的手腕，正好摁在路西恩送给阿尔瓦的手镯上。

在抓住手镯的一刹那，提摩西只感觉奇异而又温暖的力量从手镯上的白宝石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能量顺着他的指尖，渐渐地流入他的身体，驱散了虚弱无力的感觉，疲惫一扫而空。

“大人？！”阿尔瓦抬起头，吊着略微湿润的猫眼惊讶地看着提摩西，“你……你的力量！这真是不可思议，你看上去好很多了。”

提摩西紧紧抓住他的手镯，准确地说，是路西恩的手镯，闷闷地说：“你不打算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