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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妧还在犹豫,关氏已经热切地开口:“你说的铺子在哪个位置,要价多少?”
范二奶奶道:“具体我没打听,回头问问二爷,本来二爷想再开间绸缎铺子,但三条胡同都是饭馆、粮米行,想买布匹的根本不往那里去,还是开馆子合适,现成的灶头和桌椅板凳。”
杨妧道:“三条胡同有东兴楼、会仙堂,即便开馆子也比不上这几家珠玉在前。”
“这话说得不对,”范二奶奶和关氏异口同声地说。
范二奶奶笑着示意关氏先说,关氏道:“先前咱们三个人吃饭就花了一两多银子,平常人家哪里舍得这样花费?要说还是家常饭菜实在,我看刘嫂子的手艺当真不错,她掌勺炒菜,再请个白案师傅,我跟清娘也可以搭把手。咱不求大富大贵,能把日常嚼用赚出来就行,免得坐吃山空。”
“我也是这个意思,”范二奶奶道,“这附近商户多,不少外地人,家眷没跟过来。我进京之前,家里就他带着四个小厮和门房老两口,基本没开过火,三天有两天是在外面吃的。”
听起来很有道理。
杨妧思量片刻,笑道:“麻烦二奶奶帮忙打听下房价吧?”
“行,”范二奶奶爽快地答应,“这么大的铺面,若在双碾街,怕是要四千两,三条胡同地角差一些,撑死三千两,加上他出让得急,压到两千出头也有可能。”
三人正商议,只听院子传来吉庆稚嫩的声音,“春笑姐姐,麻烦你禀告一下太太和姑娘,楚家世子爷来拜年,正跟青剑在二门说话。”
范二奶奶笑道:“这孩子机灵,一番话有头有尾的。”
站起身便要告辞,关氏摁住她,“你坐着,楚世子是个大忙人,待不了多久。”
关氏先迎出去,杨妧到西次间唤上杨怀宣和杨婵,范宜修也跟着跑了出去。
杨妧带着三个孩子站成一排向楚昕行礼,“表哥新春大吉。”
楚昕神色温谦,笑容暄和,“新的一年,希望你们身体康泰学业有成。”从怀里掏出只荷包,每人发了两个银锞子,将荷包交给杨妧,“这些是你的。”
杨妧笑眯眯地接在手里,“多谢表哥。”
楚昕俯身摸摸杨婵头上的小髽鬏,笑着对关氏道:“外面冷,表婶先带六妹妹他们回屋,我跟四妹妹商议点事情。”
关氏顿一下,叮嘱杨妧,“你回屋穿上斗篷,别啰嗦太久,这北风呼呼的,世子爷可只穿着单衫。”
言外之意,让她长话短说,别落人眼目。
问秋极有眼色地拿来大红羽缎的斗篷,伺候杨妧披上,退后两步站着。
这是她跟春笑学的。
主子说话,下人切忌凑到跟前听,但也不能离太远,免得主子吩咐听不到。
杨妧微笑着问:“表哥有什么事儿?”
斗篷帽子上镶了圈兔毛,衬得那张脂粉未施的脸雪后晴空般明净。
楚昕错错身子,挡住凛冽的北风,声音压得低,“没事情就不能跟你说几句话吗?年前一直在忙,今儿明儿也要忙……之前我最不耐烦各处拜年,那些人看到我只会说,世子爷又长高了,真是越大越漂亮……我又不是女孩子,谁愿意听这些?”
杨妧“噗嗤”笑出声,“可能他们找不到可以夸赞你的地方,总不能夸你打人打得好,捣蛋捣得妙?”
楚昕委屈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好乱乐祸惹是生非?”
杨妧坦诚地告诉他,“以前是这么觉得,现在不了。”
在前世,除了好乱乐祸之外,恐怕还得加个骄奢淫逸。
楚昕神情温柔,目光闪亮,“今天钱老夫人夸我越来越能干,东平侯说我比去年稳重多了,很有祖父当年的风范……杨妧,我会变得更好的,好到足以匹配上你。”
杨妧身子一震,心头酸涩得难受。
这样芝兰玉树风光霁月的少年!
他没有配不上她,反而是她,外表单纯乖巧,内心却已千疮百孔,只会像蜗牛般,小心翼翼地缩在自己的壳里。
杨妧抿抿唇,避开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表哥定下几时启程了吗?”
“过完上元节,正月十六出发,途中我给你写信,写很长的信,好几页。你会给我回信吗?”
杨妧笑道:“写了你也收不到。”
他写信寄回来,她回复之后再寄出去,来回好几天的工夫,他可能在原地等着吗?
楚昕道:“那你也得写,你先收着不用寄,等我回来看,好不好?之前我总是帮你给何公子寄信,你从来都没给我写,你得补上。”
他这人怎么跟何文隽对上了?
杨妧无语。
何文隽于她而言,既是良师也是尊长,不管是裁衣还是写信,她都是怀着尊敬和感恩之情,从来没有其它心思。
一念至此,杨妧突然愣了下。
莫非她对楚昕有别的念头,没法坦然以对,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避他?
不,不可能!
杨妧用力摇摇头,挥去那种令人诧异的想法,对楚昕道:“表哥是不是还要忙?回府后替我给姨祖母拜年,顺便请罪,就说路上泥泞实在不好走,等过两天雪化完了,或者街上有车马走动,我再过去磕头。”
楚昕应声好,恋恋不舍地走两步,又回头,“临走前我再来跟你辞行……”
杨妧目送着他离开,站在原地平静了会心绪,才推门回屋。
范二奶奶跟关氏聊得热火朝天,两人已经讨论过饭馆如何布置,摆几张桌子,现在在商议预备哪些菜。
大酒楼每天要备三四十道菜的料,而小馆子本钱少,备十道家常菜的料已经足够,备太多种类,没有客人点,白白浪费。
倒是可以多预备几样主食,例如面条包子甚至是关氏拿手的花饽饽。
瞧见杨妧进来,关氏忙给她倒杯热茶,“快暖一暖,外头那么大风,说起来没完没了,也不嫌冷?”
杨妧褪下斗篷搭在椅背上,笑道:“没觉得冷。”
范二奶奶伸手摸一把斗篷的料子,“真厚实,应该是老料子吧,近些年的羽缎不如过去,再没有这么细密的。”
杨妧道:“二奶奶真好眼力,这斗篷是国公府老夫人穿过的,可不是有年头了?”
范二奶奶别有意味地笑,“缎面还是这么鲜亮,真可以当成传家宝,一辈辈传下去。”
关氏不动声色地瞥杨妧两眼,见她神色淡淡的,毫无异样,也便放了心。
连着几个大晴天,地上的雪水终于干了。
关氏按照范二奶奶指的位置去三条胡同看了胡家面馆。面馆跟东兴楼正对着,东边是家点心铺子叫做致和楼,西边是家酒肆,匾额上写着“赏味馆”。
可惜现在都关着门,想进去看看都不成。
范真玉打听了价钱,房屋经纪放出的话是两千五百两银子。
不过价格还有商量的余地,可以再往下压一压。
正月初八,大街上终于有了车马,只不过要价要得高,往常从三条胡同到国公府不过是十文钱,现在足足翻了番,需要二十文。
可再贵也得雇车,三条胡同跟国公府隔着小半个京都,单凭两条腿,怕是要走上一个时辰。
关氏带一罐子焖好的东坡肉和一匣子羊肉馅酥饼,全家人去国公府拜年。
好巧不巧,在国公府门口,竟然又遇到了廖家母女。
廖十四一反往常的端庄,而是热情地招呼,“阿妧,恭喜新春,好久不见了,你的气色真好。”
杨妧纳罕不已。
廖十四从来都是客气而疏离地称呼她“杨姑娘”,今天却唤她“阿妧”,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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