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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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届的金枫电视艺术节举办地设在了星城。

佟盛年和向晚均是匆匆忙忙结束工作后赶场子去的，半夜从沪市飞星城，待到颁奖结束了，又赶着当天半夜的飞机回沪市。

也怪不得向晚一结束访谈就在酒店床上带着妆打瞌睡。

沪市和星城之间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打个飞的两小时，不过从东部飞到了中部，吃的菜也从清蒸大闸蟹变成了麻辣小龙虾。

向晚在饭局上嗦虾嗦地还蛮开心的，不知道她隔天会不会长痘。

佟盛年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她不可能天天按时到家规律生活，她也不止一次想过自己搬出去住免得打扰到爸妈。

可惜梦想总破灭在摇篮里。

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她连房子都买好了，却在偷运行李时被眼泪汪汪的佟盛季拦在客厅。

好吧，她认输。

佟盛年握着向晚的续约合同，愉快地又把行李搬回房间。

已经凌晨三点了，想必家中各位也都在熟睡中，安静一些不要打扰到他们才好。

佟盛年这么想着，小心翼翼拉开自家大门，蹑手蹑脚把自己的行李箱拖了进去。

没料到事与愿违。

“啪——哒——”

“嘭————”

随着几声空气冲破纸张的爆破，大厅的吊灯突然亮起，刚刚习惯黑暗的眼睛猛然受到照射，佟盛年禁不住轻轻搓揉着眼角，将因为生理刺激而产出的湿润抹去。

回过神来，满头满脸已经落满了彩带和碎花。

“恭喜佟盛年小姐喜获金枫视后——！！”

“恭喜年年！！！！”

“平安到家了！不错！”

佟盛季迫不及待冲出来就想给自家妹妹一个熊抱，没想佟盛年反应更快，径直把手上的箱子推到她亲哥怀里。

“谢谢。”

把箱子抱了个满怀的佟盛季顺着重力滑倒一边，佟盛年这才看清客厅的状况。

原本空旷的别墅大厅，现在挂满了各种气球和装饰用彩带，从红到黄从蓝到绿，熙熙攘攘一齐挤在各处角落和墙壁上，而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更是用挂上一排金色的文字气球。

「恭喜佟盛年获得金枫奖最佳女主角！！！」

四周还挂上了各色花花草草。

热热闹闹的。

佟志有些拘谨，回头和妻子交换了好几回眼神，才经不住对方的推搡，咳嗽一声，理了理外套走到自家女儿面前。

佟志这时候没穿正装，只是在睡衣外套了件薄外套，鼻子上还带着点儿喷漆的印子，想来也是亲自动手参与了这场客厅改造。

六十多岁的男人，商圈摸爬滚打几十年，与再有气势的上位者谈判时都毫不畏惧，却不知为何在自己的亲生女儿面前紧张的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那个……恭喜啊，年年。”

半天了，总算憋出这么一句话。

佟盛季没忍住，“噗——”一声笑……没敢笑出来。

佟志回过头就甩去一个眼刀，把亲生儿子的快乐扼杀在了摇篮里。

盛岚看不下去丈夫和儿子不争气的样子，索性一把把那父子两个都推搡开，独自揽了女儿往餐桌那走。

“别理他们两个了，一个个天天的不靠谱，年年，坐夜班飞机累坏了吧？我给你煎了荷包蛋，你最喜欢的，边上带焦圈的。”

佟盛年不太适应这么亲密的动作，肩膀僵了下，但很快就放松下来，跟着盛岚动作走了。

盛岚察觉到怀里人的小动作，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思来想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往肚子里咽下叹息，装作迫不及待的样子松开女儿，先一步跑进厨房。

几个荷包蛋从锅里盛出来，泛着点儿油光，带着一圈好看的焦边，堆在盘子里，居然还冒着些热气。

不止荷包蛋，还有粥和其他小菜。

佟盛年想起蒋旭飞从机场回来时一路上不断发信息的样子。

看来是问了蒋旭飞一路，掐着点做好的宵夜。

“谢谢妈妈。”

佟盛年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还是礼貌道了谢。

听到这话，盛岚脸上的笑反而僵住了，好一会，才“哎……哎”答应着。

“对了，有没有……”

“白糖是吧？”

盛岚一直站在佟盛年边上，听到这女儿发问，立马从思绪里走出来，把稍远处的碟子推过来。

是绵白糖。

佟盛年喜欢吃荷包蛋，要煎得边缘带上一圈焦，咬起来咔嚓作响那种，吃荷包蛋时也必定要撒糖，一定要细细的绵白糖，撒很多，然后再一口咬下去。

盛岚也拉出一把椅子，坐下，托着头侧身看女儿吃荷包蛋。

佟盛季和佟志在客厅里收拾那些装饰，时不时就能听见佟志扯着嗓子吆喝佟盛季做事，父子俩抬起杠吵吵闹闹的声音。

沪市的夜来的十分热闹。

即使是半夜，马路上也能看到车来车往，灯火通明，富人出入市中心的高档酒吧会所，平常人也可以混迹ktv夜市美食街，喧嚣至凌晨。

通宵不眠或彻夜不归的人，或许在做着不同的事，大多也有着各色的理由，但回归本质，想追求的东西大概是一样的。

向晚打开自己公寓的大门面向黑漆漆的客厅时，隐隐约约理解了那么一点。

黄筠想送她上来，却被她打发着走了，一个人提着小行李箱坐电梯从停车场上了楼回家。

狭窄幽闭的电梯，向晚一个人推着箱子，盯着楼层不断攀升，最后定格在24这个数字上。

夜里的电梯真慢，连从1数到24都让秒针走了快一圈。

二十五层的公寓，第二十四层做了跃层，当初黄筠带着向晚看房子时她真的满意的不行，连马桶圈的花纹她都爱。

现在却真是觉得这房子或许过大了。

“有——没——有——人——啊——”

“没——有——人——啊——”

“有——人——啊——”

“人——啊——”

向晚朝着空旷的房子喊着，听回音一阵阵缩小，降低，最后连尾音也消失不见了。

幸亏装修时多加了隔音墙，不然她肯定要被邻居骂骂咧咧投诉了。

摸索着打开了玄关的夜灯，向晚一把扯下身上那件皮卡丘的脑袋帽子，站在昏黄的小夜灯里换鞋。

东西也不想收拾了，衣服也不想换了，向晚把箱子拎到了楼上卧室，也没开灯，埋头就倒在了床上。

向晚一个人住了很多年，大概，大概是有那么多年了。

仅存的亲人是她的小姨，现在在帝都大学做教授，也一人独居着，向晚却总是不想麻烦她。

这大概是她那点儿奇异般桀骜的自尊心导致的。

左右翻了几个滚儿，向晚又站起来。

肚子有点儿饿了。

左右明天也没有工作，吃点儿宵夜晚点儿睡也没什么。反正现在也快四点了，可以算作早饭了，向晚掐着表谋划。

主意一打定，她立刻就冲下楼去。

这回她按亮了一路的灯，连客房和厕所的都没落下。

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样子。

看着暖暖和和热热闹闹的样子。

去掉喝的，冰箱里能吃的食物只有鸡蛋和方便面，向晚哼着歌一把就抓了四个鸡蛋出来。

小炖锅加上冷水煮，平底锅拿出来倒上多些油，等到滋啦滋啦的炸锅声和香气一齐飘出来了，逐个打了蛋下去。

“呲啦——”

是蛋液和热油亲密接触时发出的愉悦的深呼吸。

外围的蛋液由透明开始泛白，迅速凝固，而后结出一圈酥香的焦糖色的碳化边——可以翻面了。

这时候隔壁那锅水也煮开了。

调料包早就拆开倒进碗里，趁机倒出一半水来泡开，接着把面饼放入余下水中接着煮。

荷包蛋这时候就可以出锅了。

盖上盖子保温，等一分半钟，面饼也松软着散开，变成了根根分明的面条。

捞出入碗，荷包蛋已经等了一会了。

向晚一个人坐在桌前吸溜面条。

荷包蛋就在面前放着。

结果直到面条吃完了，她也没有动那几个蛋一下。

“为什么我忘了买白糖呢……”

向晚喃喃自语。

桌子很大，餐厅很空，房子也很亮。

没有人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