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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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去找爹说，我不能去表姐那里。”白惜玉盯着此刻铺在她床上的两套耀眼的新衣服，这是白有专这个当爹的，在她出生以来，第一次让下人拿来给她的“礼物”，原本应该欢喜的白惜玉不但笑不出来，却难过地红了眼圈。

“你前两日还一个劲和娘提起，可以和表姐一起看看名镇京城的才子倪二公子很开心，怎么又不愿意了？”听了这话的刘姨娘不由一惊，

“而且你爹都让人给你做了新衣服送来，你再跑去说不去，你这不是要让我们母女找骂？”

“娘，你怎么不明白呢？”白惜玉焦急地摇了摇头，

“原本说倪二公子会去表姐家，表姐顺便叫上我去看看，我自然是愿意的。可如今是表姐去倪家，表姐还记的这事，昨儿也专门派人来传过话，说下次等倪公子上门去她家的时候再叫上我，可现在爹还是让我穿新衣服去表姐家，可我这跑去算什么？”

“当然算正经事！”一个阴沉的声音不期然在门口响起，吓的正在说话的白惜玉和母亲刘姨娘都一惊，不由一起抬头望去。

几乎从来没主动到过后院刘姨娘母女屋子的老爷白有专这时凭空冒了出来，可把胆小怕事的刘姨娘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老爷，老爷，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闺女，不能来吗？”白有专盯着管家亲手挥袖擦了擦屋里椅子后才慢慢坐了下去。

“能，能，当然能？可是我这屋里没什么好....，”

“爹，既然你都听到了，我真的不能去。”白惜玉打断期期艾艾的母亲，咬牙上前一步跪在了白有专的面前。

“为什么不能去？当初不是你回来说平安让你陪她一起看看倪家公子，提提建议？你还求爹答应。”

“话是这样，可现在是去倪家。”

“那你就陪着表姐去倪家，”白有专阴阳怪气地干笑两声，

“你们感情一直不错，一起去没什么不好。”

“可是，”

“没有可是！你是怕谢家不答应吗？不用担心，你爹我明儿亲自陪你去，他们不会拒绝的！”白有专不理睬跪在地上的白惜玉恳求的目光，和来时一样突然地站起身，带着命令的口吻道，

“就这样，明儿一大早我会派丫鬟婆子过来帮你好好梳妆打扮，然后一起去谢府，话爹会说的，到时候你尽管跟着他们一起去倪家。”说到这里，白有专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要是万一倪家的二公子看中你，爹是不会亏待你的，即便没有，只要你表现的好，倪家公子也瞧不上平安，爹今儿把话放这，往后你和你娘可以搬出这后院，住到前面去。”

心凉透了的白惜玉看着白有专志得意满地一摇一摆走出房间，她真希望自己有胆量和本事带着娘离开白府，去外面的天地过自己的生活，可是知道这一切都只能是个梦的白惜玉，却只感觉到自己对命运的无力，赢弱的身体不由软软地瘫在了地上，两行清泪从面无人色的脸上无声地落下。

谢天地一大早看着收拾停当的夫人和闺女走到面前时，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这世上最美的两朵花都在我家，我谢某人此生不虚。”

“你其实心里想的是，”王氏心里甜甜的，嘴上却不松口，

“咱家姑娘是花，夫人是黄花菜吧？”

“我的夫人就算是菜，那也是我中意的菜，比外面的花漂亮一万倍。”

“平安，瞧你爹的这张嘴，老大不小的了，没点正经，等今儿回来晚上我要罚他。”

“罚，随便罚，哈哈哈。”谢平安捻着胡须大笑了起来。

“爹的嘴挺好，娘的容也美。”对爹娘间说话方式见怪不怪的谢平安羡慕地看了看两人，又瞅了瞅自己身上累赘的盛装新衣，忽然间“走不动”了。

“平安，怎么不走了？”

“爹，娘，是不是我真的以后要嫁人？我舍不得离开咱家。”

“傻姑娘，”原本还彼此看着乐呵呵的谢氏夫妇听了女儿的话，心里立刻觉得很不是滋味，

“今儿只是去瞧瞧倪二公子，还不定你们彼此是不是看的上眼，就算看得中，你也没那么快嫁人，准备还很多时间。”王氏拉住女儿的手，

“其实爹和娘是想给你找个上门女婿的。”

“时辰差不多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谢天地对着妻女招了招手，

“第一次去倪家，可不能耽误。”

一家三口在一堆丫鬟仆役的陪同下还没走到大门边，就见看门的大柱跑了过来，一脸尴尬说不出的表情，

“老爷夫人，小姐，白老爷带着他家惜玉小姐坐轿子来了。”

上次原本以为马上就可以骑到京城首富谢天地头顶后自己做大，最后却让对方几句话，不费吹灰之力就击碎了好梦而败下阵来的白有专，这两天闷在家里越想越气。突然从管家那里得知侄女谢平安就要去倪家见倪二公子的消息后，就又来了劲头。

————————你们让我不好过，我就弄个闺女去给你们添堵！

“姐夫，当初可是你们平安主动提出让我们惜玉一起帮着看看她未来姑爷的，因为可以陪表姐，惜玉这些日子可兴奋的紧，我们也为了她欢喜，专门还给她添置了新衣服，”

“妹夫，”王氏打断了不停唠叨的白有专，没好气地竖起了眉毛，

“前日不是已经派人去你们府上说了？这是去别人家，带着惜玉怎么行？”

“嫂子，这话就不对了，你们没这个打算就别随便开口，开了口再找理由推脱算是怎么个意思？”白有专耷拉下个脸，

“当初你们退婚，我们白家说什么了吗？耀富是儿子，没面子，我们也就算了，可是如今又来捉弄我闺女，你看看，”说到这里，白有专一脸严肃地指了指早已从轿子里出来，默默站在一旁，夜里因为哭过，即便白天上了妆，眼睛也是肿肿的白惜玉道，

“我闺女为了你们毁约，哭了一个晚上了。”

“真是这个原因吗？”王氏上前一步，眼里凌厉的气势吓得白有专不由倒退了两步，心里暗想，怪不得谢天地怕老婆，这女人的眼睛凶起来，可以杀人。

“娘，当初是我提出来的，既然表姐人也来了，就让她一起去吧。”站在母亲身后的谢平安，上前一步，拉住了气头上母亲的胳膊。

“行了，就这样吧，带上惜玉，一起走。”冷眼旁观了一会的谢天地虽然猜到了白有专心里的龌龊想法，一个眼看着再扯下去去倪府的时间怕要耽误，一个是白有专提到了当初自家退婚的事总是有愧，这会儿听平安说话，索性大方地挥了挥手。

“妹夫，让道吧，我们要启程了。”

“惜玉，乖闺女，路上当心，去了倪府可要好好注意！”强行将白惜玉推进她平日里根本没机会坐的轿子里，白有专弯腰低头紧紧盯住坐在轿子里瘦弱的白惜玉，故意将“注意”两个字加重。出门前，他一再交待白惜玉，绝不能让平安的相亲成功，这是她此去的“任务”。

伤心了一个晚上，身心疲惫的白惜玉麻木地对白有专点了点头，说起来她也算是白府的小姐，可是命还不如一个丫鬟，但为了家里的母亲，白惜玉知道她只能忍。

和众人一进入从前倪太傅，如今倪御史家的大门，被安排在厅堂做下后，王氏就已经后悔带闺女平安出来这一趟。

先不说妹夫白有专硬塞着他的闺女一起跟来看自己女儿相亲让人就恶心的不得了，这来到了倪家，门口只有倪家的一个老管家，没有其他正主子迎接也就算了，王氏开始还在心里安慰自己，毕竟倪家是皇亲国戚，比不得普通官宦人家，规矩大些也有道理。可到屋里坐下，还是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管家问了众人要喝些什么茶，吩咐下人准备后，居然还是没有一个主事的人出来待客。王氏一想到这倪家现在就怠慢“亲家”，日后平安嫁过去还能有好日子过？立刻极不舒服地看了看身旁的夫君谢天地，谢天地此时的心情也很复杂，作为京城首富，平日里对他低头哈腰的人也不少，因为出手大方，在京城官家往来，也是吃的开的，可此刻虽然也有些不满倪家的轻慢，谢天地还是对着夫人轻轻道，

“先看看，等回家再说。”

而坐在一旁的谢平安却和父母的想法不一样，原本以为一入府就要见倪家的长辈，马上要用上这些日子从张阁老家派来的婆婆那里学的那些宫里讲究的礼仪就浑身不自在，如今一看整个厅堂，就只好些个丫鬟家丁，倒很开心，忍不住转头对着身旁的表妹笑了笑，

“惜玉，这倪家，一路进来，除了宅子也挺大，看屋里这摆设，还没我们两家宅子里的东西漂亮，整个厅堂也阴沉沉的，”谢平安又朝两旁煞有介事地瞅了瞅，然后对着惜玉的耳朵继续说了下去，

“这里的仆人怎么看上去怪怪的，个个都站得笔挺挺，像僵尸一样面无表情。”

“嘘。”惜玉连忙将食指放在唇边，“姐姐，这里是长公主的婆家，可能行的是宫里的规矩，咱们，”

白惜玉话还没说完，众人就听见刚才倪家的老管家微颤颤的声音响起，

“乐安长公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