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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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早上，大队部的小干事刘定强就把杜建国叫走了，说是公社上来人了，有事儿要找杜建国。杜建国还纳闷呢，以前公社来人都是由江文明接待，怎么现在要找他了？

急匆匆地来到大队部，看到大队部里的长条凳子上坐着两个人。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男人。一个穿着蓝布上衣，剪着齐耳短发的女人。

江文明也在旁边陪着，满脸笑容。看到杜建国进来，笑容就全都消失了，一秒钟变成严肃脸：“建国，这两位是公社的干部，刘干部和李干部。”

穿中山装的男人说：“我叫刘齐，她叫李卫红。今天来呢，是找你调查些事情，有人向我们举报，说你在村里组织非法集会，宣传封建迷信。”

“啥？”杜建国迷惑了，“我宣传封建迷信？这怎么可能？我是国家培养出来的村干部。我不可能宣传封建迷信。”

江文明说：“是啊，没听说建国宣传啥封建迷信啊。”

李卫红说：“有人举报你在家里开会，专门讲封建迷信那一套，神神鬼鬼的。还有外国的那套不健康的东西。”

“嗨！”建国拍了拍大腿，说：“那是我家小雨给家里的娃讲故事，别的娃也想听，就吃过饭晚上到家里来听故事。”

李卫红问道：“小雨是谁？”

江文明赶紧说：“小雨是建国在村口捡到的娃，他已经领养了这个娃，现在是他的闺女。”

李卫红又问：“跟组织上汇报了吗？经过组织同意了么？”

建国点点头，说：“汇报了，在镇上民政局办的手续。”

李卫红说：“按照你的说法，就是小娃们讲讲故事，那小娃的故事是谁教的？”

建国挠挠头，说：“这可真不知道，小雨来我家就会讲故事，她讲的故事我们听都没听过，不可能是我们教她的。小娃讲故事能有啥封建迷信。就是自己瞎琢磨的呗。”

张齐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说：“这封信里面写了，讲的是种葫芦种出了人，蝎子和蛇变成妖精，葫芦人和妖精打架。这不是神神鬼鬼的么？”说完，他扑哧一声笑了，“这故事编的倒是挺稀奇的。真的是你家小娃自己编的故事？”

建国老老实实地说：“是哪，小娃六岁，聪明着呢。她不只是会讲故事，还认识很多字。还能干很多活儿，心思巧，手也灵着呢。”

张齐和李卫红对视了一眼，张齐说：“如果不是大人教的，小娃自己编出来的，那倒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小娃胡闹一下，咱也不能太追究不是？”

李卫红点点头，表示同意张齐的说法：“那咱们去看看这个小娃去。”

建国带着张齐和李卫红往家里走去，江文明也跟在旁边。一路上，村上人纷纷和建国打招呼。张齐说：“你们这儿的干群关系还不错啊。”

进了杜家，小雨正在院子里扫地。看到几个人和爹开门进来，脆生生地说：“爹，回来了，各位大叔，姨，你们好。”

张卫红看了看，这小丫头穿着干净齐整，说话这么有礼貌，不像一般的农村小孩，见到人就躲得老远。她笑笑说：“你就是杜小雨？”

小雨点点头。

张秀英从屋里跑出来，听说是公社里的干部来了家里，赶紧把大家都让到屋里炕上。泡上茶，拿出瓜子和糖块，这都是来听故事的乡亲们给带来的。要不杜家可舍不得买这些。

听说有人到公社告他们宣传封建迷信，张秀英可是气的够呛。她平时不是个爱和人结仇的性子，能帮人一把就帮人一把，和村里人都相处的挺好。老杜头儿眼里只有他的牲口，别人的热闹从来都不去凑，不可能引出矛盾。几个儿子也都为人忠厚，没听说喝谁有过过节。儿媳妇儿们虽然爱在外面凑个热闹，可是也从来没听说跟人吵过架。

张秀英说：“这是谁去告的状？我能跟他当面对质么？这么红口白牙的埋汰人。”

张齐说：“这是匿名信，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告的。反正有人举报，我们就得来调查一下。”

小雨说：“讲故事这个事儿跟爷奶、爹娘都没关系，是我自己瞎编的。我本来就是哄家里的弟弟妹妹，谁知道其他小娃也来听，那又不好不让他们听，就这样，来听故事的人就越来越多了。我们没有故意召集他们。”

把安徒生通话，一千零一夜，还有葫芦娃都安在自己头上，小雨还是觉得很惭愧的。但是她总不能说这故事是她前世看来的。也不能再说这故事是以前捡破烂的时候，有人教的。那都会惹来麻烦，她只能说这些故事是自己编的。

李卫红认真地把小雨的话记录在工作本上。

小雨又接着说：“我也不懂啥是封建迷信，我就想着小娃想听好玩的故事，就往好玩上编。”

张齐点点头，说：“那你把举报信种，这个葫芦变人的故事再给我们讲下，我们听听。”

于是，小雨就讲了起来，她的声音本来就好听，故事又是精彩纷呈，听的两个干部和江文明也很入神。

故事讲完的时候，几个人还没听够，有点意犹未尽。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表现可不符合干部形象，马上正襟危坐，咳嗽了两声。张齐说：“听上去就是小娃瞎胡编呢，不是故意宣传封建迷信。”

李卫红点点头：“是呢，我也这么认为。咱们就写在报告上，报告给公社书记吧。”

她又叮嘱了一下建国和张秀英：“以后别弄那么多人来家里讲故事了，要是总有人去公社里举报你们，影响也不好。”

建国和张秀英赶紧连连点头：“我们以前也不知道会有人举报，以后一定注意。”

公社干部和村支书走了后，小雨很是惴惴不安，她觉得这次的事情都是她惹出来的。她要是不给小娃们讲故事，就不会出这个事儿，差点给爹带来了大麻烦。

她低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故事会惹麻烦。”

建国拍拍她的头，说：“说啥呢，这跟你没关系，不知道是谁想使坏。”

桂琴说：“会不会是陈茉莉？上次来咱家要小雨就是她撺掇侯三干的，没干成，记恨在心吧？”

这回是冤枉了陈茉莉和顾慧芝了。顾慧芝是讨厌小雨，可是她还在琢磨着，还没想出办法，正在跟她的两个小跟班商量着呢。

刘萍和刘向前迷惑不解：“慧芝，你说小雨心眼儿多，是个害人精。我们没看到她害人啊，她给大家讲故事不是也挺好的么？”

顾慧芝不屑地说道：“那是她的阴谋，她故意给大家讲故事，把大家吸引到她家里去。然后得个好人缘，以后干坏事就没有人怀疑她了。”

刘萍说：“慧芝，小雨那么小，哪能有那么坏的心思啊。”

顾慧芝说：“哼！你们别被她表面现象给迷惑了，她就爱出风头。肯定没安好心思。”

刘萍和刘向前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明白：“慧芝，你真的看到她做什么坏事了么？”

顾慧芝不耐烦起来：“人家做坏事还那么容易让别人看见么？你们俩以后给我盯着点她，看到她做什么，赶快来告诉我。以后你们就是不写作业，我检查作业的时候也不会告诉老师的。”

刘向前高兴起来：“好，我听你的。以后我会看着杜小雨的，她要是干啥坏事，马上就来告诉你。”

顾慧芝给他们俩一人一颗糖块，两个人高高兴兴地接受了任务。

昨天杜家还在为家里天天来听故事的人太多而烦恼。今天就得告诉乡亲们晚上不要来杜家了。江文明和建国挨家挨户的去打了招呼。听说有人去公社里告了状，很多人都气愤不已，最近娃迷上了听故事，既不闯祸，也不哭闹，乖多了。怎么就有这么不开眼的人要去告黑状，实在可恶。村民们私下里也在议论，猜测着是哪个黑心肝的人做了这个事儿。

杜家这回可清静了，小雨很是自责。觉得是自己的过错给家里惹了麻烦，特别是给爹这个生产队长惹了麻烦。幸好公社来的两个干部明白事理，并没有上纲上线的追究，不然不知道要带来多少的麻烦事儿。

兰香和建国一直安慰她，心里把告黑状的人都骂了几百遍。

家里的小娃们还惦记着没讲完的葫芦兄弟，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他们求完爹娘，又去求爷奶，想让小雨把故事讲完。孩子们一再保证自己听完，绝不外传。耐不住这些小娃的苦苦哀求。

张秀英和老杜头儿商量了一下，让娃听故事总比调皮捣蛋好。他们自己也实在想听好听的故事，于是又来找小雨。只有杜家人参加的家庭故事会又在晚上偷偷开张了。

经过这一次教训，杜小雨倒是吃一堑长一智，她知道了什么样的故事不会给家里惹麻烦，从此行事也更加小心谨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