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洞内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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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恒其实暗中尝试过几次——妖兽状态下的他根本无法说话,不管想说什么，在开口后都会成为猫叫声。不管自己如何想压低声音，那音色在他听来都太过甜腻,以至于他能不出声就不出声。

这就导致，很多时候他的判断无法很好地传达给孟枫。

就比如,在看到探灵盘羊受伤的时候，江月恒就明白方才宁西寨发生的崩坏,必然与它有关。

“鬼槐”听起来是植物,实际上更像是一种阵法,只是有具体的模样。它是完全的人工产物，是心术不正的修士研究出来的邪法。鬼槐的形成需要足够的尸气与阵法,然后将施术者的灵骨放入阵眼以形成共生关系。鬼槐的成型时间很长，长到可以慢慢困住并吞噬阵法范围内的生命。

这头探灵盘羊是丹鼎门门主的心尖宠，天赋比寻常探灵盘羊还要更加强大。宁西山的妖修渐渐不见踪迹,而它毫发无伤，基本可以推测它知道如何通过灵气的流动躲避鬼槐的吞噬。然后短时间内，它受伤了。

那么，它很可能是找到了阵眼,但无法出去。它带孟枫去的那个地方,大概就是阵眼之一。它希望孟枫能像那些人类一样打开通道，但孟枫没理解它的意思并主动回到宁西寨。恐怕它意识到孟枫也无法帮它后，自己动手了,导致宁西寨地面崩坏，而它也受伤了。

不过看这个伤势,它应该是在受伤的第一瞬间就逃离了，所以伤口是一次成型的。然后过来这边遇上孟枫，还被治疗后,它亲昵的举动反而招来了江月恒的不爽，于是它迅速离开。江月恒意识到它很可能是要做点事情将功补过之后，便迅速跟过来。

总归这种事不能指望孟枫，他似乎学不会正确地理解“暗示”，脑子里都不知道装了什么，每天的思维都很跳脱。

事实正如江月恒所猜测的那般，探灵盘羊指出了一个被巨石挡住的洞口，他轻松解决掉阻碍后，孟枫就来了——然后他妖兽形态下都能三两下爬上来的高度，他愣是要把金雕王叫出来，又白白头疼一遭。

其实关于这点，孟枫若是知道江月恒的想法的话，必然要喊冤。盘羊本身就生活在山地环境，猫更是攀爬高手，这点坡度还有诸多借力点的山壁，对它们来说如履平地，但对孟枫这种小菜鸡来说，难如登天。

总之，孟枫进入洞穴之后，就看到了大量的，有关鬼槐的资料。

而这些相关设定，他本人用到的时候，总结为了两个字——“秘法”。

“鬼槐与其说是植物不如说是一个一旦成型就难以破坏的共生阵法。将一截肋骨抽出制成灵骨，在鬼槐成型前置于阵眼之中，便可在成型后与鬼槐形成共生关系。鬼槐所吞噬的灵力皆会反哺到共生者身上，因此共生者需要不断为鬼槐寻找养料。以妖兽修士的尸体为最佳。同时，鬼槐自己也会一直释放灵气，吸引妖兽自投罗网。”

之后便是冗长的资料，详细讲了要培养鬼槐要如何选址，如何制作灵骨，又如何布置阵法云云，似乎是有个人临时把这些资料刻在了这里。孟枫一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资料会在岩壁上，直到他看到了后面的“遗嘱”部分。

江月恒却是一进来直奔最后。草草扫了一眼墙上的内容后，果不其然，在洞穴的深处见到了一具不成型的尸骨。

布偶猫摇摇头。他看到过的这种人太多了，反而内心没什么波动。

孟枫看到了“遗嘱”部分。说是“遗嘱”不如说是某个修士自述的心路历程。

修士出身不低，他的父母资质很高，但是作为儿子的他却资质平平，一开始靠着父母提供的资源，他勉强能赶上同龄人的进度，但是随着日子渐长，渐渐地，所有人都因为他的平庸而放弃了他。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修士努力修炼，收效总是不够理想，渐渐地，成为了他的心结。

而后，他将人生的一切失意，都归咎到自己的天资不足之上。

在他看来，只要能拥有过人的天资，他的失败人生就能得到扭转。

然而常人想要改换天资，不是代价极高，便是歪门邪道。将低劣的资质提升到还能看的程度的方法，有，但修士想要的，是将平庸的资质提升到极品天资的地步。如果没有特殊的气运，这样的机遇等于不存在。

时间一长，意识到无法从正道寻求变强的修士，渐渐地，开始尝试歪门邪道。也因此他被其他修士敌视，被父母驱逐并且断绝关系。修士崩溃了，他渐渐失去一切，但越是这样，他越是将改变天资视作自己的救命稻草。

然后他偶然间看到了有关鬼槐的记载。迷茫的心就像是受到蛊惑一般，拼尽全力去研究培育鬼槐之法。

刻在岩壁上的，是他四处收集，整理，并自行验证后筛选出的资料。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后，他终于炼制出了作为核心的鬼槐之种，选好了培育的地方。

一般来说，到了这种程度，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然而此时的修士已经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修为不高的他，已经垂垂老矣，即将油尽灯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修士来到了这里，将他花费了大半生整理的鬼槐资料都刻在墙上，然后并没有去布阵。

他想起了父母，想起了曾经的亲友，想到自己几乎抛弃了一切最终追求的不过是这么一个邪物。他最初想要的，不过是大家对他的赞许，是不辜负父母的期待罢了，然而他却在这条路上越走越歪，越走越远。

他研究了大半生，躲藏了大半生，东奔西走，看遍人间冷暖，直至风烛残年，才恍惚地想起初心。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将培育鬼槐的一切准备都已经布置好，命运的改变也许只需要一瞬间的事。但他还是选择收手了。

至于为什么要将鬼槐的信息全部刻在岩壁上，也是因为它们让自己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是他后半生人生的证明。

【就这么籍籍无名地死去，也好过后人提一句都嫌脏口吧。】

孟枫看完了全部，安静了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

写得挺好，补完得挺不错，就是网文写手能一眼看出这就是“工具人”。甚至有点剧情出现bug然后临时写出来打补丁的感觉。身为长篇写手，这样的“人生经历”他几乎是信手拈来的，所以孟枫看完之后，并没有“感动”或者“唏嘘”的情绪。

当你把某个桥段或者某个剧情拆散重组无数次之后，看到类似的文字表述，实际上已经很难影响感情了，何况这玩意还带着他的写作风格。而且孟枫还知道，鬼槐还不至于到“遗臭万年”的程度。它就是一个中后期出现的地区boss。不至于“后人提一句都嫌脏口”，那是关底boss的待遇。

总而言之就是，孟枫觉得这段表述充满了工具人风格，思考一下现状后，很容易明白在岩壁上刻自传的人已经死了，但是他为某个后来者提供了全套设备还带教程，于是后人真的搞出了鬼槐，然后被主角处理掉。

然后在原本的剧情里，完全没有他的出现，因为整个宁西山区域都被算入“鬼槐侵占的地区”。

孟枫看完，点评完后，便看到布偶猫已经进入了深处，似乎打算和探灵盘羊一起出来。

“月球，不要走太远。”孟枫立刻道，“里面说不定会有……”

孟枫小跑着要去抱布偶猫，但是当里边的画面映入眼帘的时候，他还是怔住了。

洞穴的里端是一具散乱的白骨，看分布的形状像是白骨化后遭到外力冲击所以散作一团，这山洞里不可能有什么外来的冲击，很可能是那个捡漏的后人来到这里并踹了他一脚，导致白骨四散，崩碎一片，隐约还能看见挂在骨头边的残布。

“……尸体。”

孟枫瞬间腿软，跌坐在地上。

看到文字和看到现场的冲击并不一样，虽然心中已经有了“里边可能有那个工具人的尸体”的预设，但是真的看到这副画面，看到那勉强能凑出人形的白骨，本质是现代良民的他，瞬间失去了力气。

布偶猫见他跌坐下来，立刻跳过来，然后被孟枫一把抓住，紧紧抱在怀里。

“月……月球……不用怕，不就，不就是白骨嘛，又不会诈尸又不会爬起来拿弓箭糊你一脸，放轻松放轻松。”

大约是过于紧张，孟枫笑得非常僵硬，几乎是倒着走出山洞的。

理智上他知道这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白骨化了的尸体，搞不好呆在这已经几十几百年了。然而真的亲眼目睹“死亡”，还是有些刺激的。

江月恒发现了不对。

他方才就有在观察。孟枫在看岩壁上的文字的时候，那个眼神和姿态，完全和他平日表现出来的不一样。

在浏览那些文字的时候，孟枫似乎带着一种洞察一切和审视的态度，就好像不是在看一个人的生平，而是在观察一个作品。甚至看完之后，情绪也毫无波动。他是见多了这样的情况所以内心平静无波澜，但一看就是原先生活在和平地带的孟枫，不该有这样的“熟视无睹”。

有那么一瞬间，江月恒觉得，孟枫像是把他自己摘离了这个世界，以另一个视角在观察着。

孟枫他有一个奇怪的独立空间，在那空间里他能为所欲为甚至御空而行。

如他自己所说，就像……神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孟枫：死人啊！嘤嘤嘤好可怕

小玉子：请正视你自己为了恶趣味玩死无数角色的事实（拔刀.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