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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敬事房传来消息,玄凌在昌昭仪那里安歇,我身着宝莺的宫女服饰,只带着周源抹黑前往锦冷宫。华妃已经得到我要来的消息,燃着一支烛火静静等待。

看着华妃平静的面容,我有些欣喜她没有了上一次见面时的扭曲疯狂,笑着道:“许久不见,娘娘的气色好了很多。”华妃哼了一声,道:“你捎来的佛经还有那么一点子意思。”我闻言笑道:“佛经能令人摒弃浮躁,安神宁心。我没事的时候,也是常看的。”华妃嗤笑道:“所以湘妃娘娘潜心修佛去了,哪里会管朱宜修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甄嬛那个贱人也能重新回宫。”

我并不在意她话里的讥讽,自顾坐下道:“我今番来见你,就是为的甄嬛。甄嬛因为皇后设计,离宫四年清修,母女分别,家族衰败,仇不共天。她现在虽然对皇后表面恭敬,但心里如何想的,不问而知。”顿了顿,我看着她道:“甄嬛虽曾与你敌对,但请你看在现在同一目的的份上,暂时不要动她。”华妃斜睨着我,讥讽道:“湘妃娘娘果然与她交情深厚,不仅将恩宠拱手相让,还巴巴的跑来我这里为她求情。”

我看着她满脸的讥诮失望,用一种稳操胜券的平静口吻道:“甄嬛肚子里的孩子,是玄清的。”华妃大怔,忽而仰面哈哈大笑。“好,好,好!”她的笑声里有一种长久抑郁的舒畅,连道三个好字,话语里满是赞赏,“本宫原一直瞧不上她,如今才是真的服了。好胆识!”她继续大笑着,笑到最高音处戛然而止,恶意而怨毒的道:“他也有今天!”

我呼吸一滞,不敢置信的望向她,这样兴奋而仇怨的表现,难道华妃她一直是恨着玄凌的?华妃双手俯撑在桌面上,凑上来的脸几乎要挨着我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道:“你知道了?”她的呼吸吐在我的脸上,滑湿而黏腻,犹如一条剧毒的蛇,在用它猩红的蛇信舔舐。直到此时我才深刻的明白,华妃她并没有宁静,她的灵魂一直被仇恨煎熬着,只是,她学会了隐忍。我为我的发现心头惊惧,怔怔道:“什、什么?”

她优雅而妩媚的后退,重新坐下,平淡着说着,仿佛只是在说天气真好一样:“本宫一直深深恨着那个万万人只上的人那,恨不能剥其骨噬其肉。”我被这话里的滔天恨意激的浑身发冷,不自觉的环上自己的双肩。华妃讥笑道:“怎么,怕了?后悔与本宫合作了?可惜,”她喋喋的笑了,“已经晚了!”

我默然不做声,心里几乎被悔意淹没。我即使不爱着玄凌,但也从未有要弑君这样不要命的念头。而华妃,我抬头觑见她眼底幽暗燃烧的冥火,她的仇恨并不是随口说说。

“你以为你当初避重就轻的将责任全部推给皇后,本宫就信了?这五年来,本宫慢慢的慢慢的差人打听,”她艳丽的五官一阵抽搐,形容可怖,“本宫的孩儿,本宫的爱情,本宫的族人!”她的牙齿摩擦的咯咯作响,似乎撕咬着什么一般,从喉咙最深处迸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玄凌!”

我再也压抑不住,豁然起身,后退几步,仓皇转身逃走。华妃的幽幽声音在身后响起:“本宫不管你如何稳坐钓鱼台,不管你如何处置甄嬛,但甄嬛的孩子本宫决不允许你碰!”

周源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看着我踉跄推门出来,及时的扶了我一把。我将身体大半重量交给他,让他扶着我快快离开此地。出了永巷,沁凉的夜风迎面吹来,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才察觉内衫已经被冷汗洇湿。

一路沉寂的赶回景春殿,周源道:“娘娘打算怎么处理?”我知道他指的是华妃,苦笑道:“她知道本宫许多阴私之事。旁的不提,只消说本宫与她时常暗中联系一事,就能令皇上厌恶本宫。”周源沉默一刻,道:“那么,娘娘是要敷衍她?”

我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当年我使华妃活下来,为的就是她手中的握着的宫中人脉,和她对皇后的仇恨。如今她手中的人脉我大多接掌过来,虽然皇后还稳稳的做着中宫,但是比起被逼着与她弑君,我宁愿前面努力作废,一切从头再来。

周源看我眼神,已经明白我的所思,道:“请娘娘谨慎,她未必对咱们没有防备之心。”我瘫坐在床上,一夜心惊肉跳后,长久处尊养优的身体有些酸软无力。“本宫明白,累你与本宫奔波一夜,你先下去歇息吧。”周源答应着,躬身退下,顺手将门关上。

我仰倒床上,伸手捂住眉眼,“与虎谋皮啊。”当年我为了获得力量,明知前路艰险还要与华妃合作。这几年不与华妃见面,她也还算安静,几乎使我忘了她的危险性,以致遭到今日的当头一棒。

她知道我掩藏最深的秘密——刻意使妃嫔怀孕,又漠视着她们被以各种手段陷害小月,藉此收集皇后的罪证。也因这个秘密她把我捆上她的大船,我疏远不得她,敷衍不了她,不得不使我动了杀机。为了保密,只有死人的嘴是最严实的。然而,想杀她又是何其的困难!否则也不至以她当年结怨之深,树敌之多,进入冷宫后也能活这么长久。

我拥被静坐了一夜,脑中种种想法,继而种种不妥。东方黎明之色渐起,我胸口卡着一股闷气,思虑过渡的头脑有些晕眩。眼看着到宝哥儿起身的时间了,我唤来喜儿,吩咐她备好热水沐浴。

才净身出来,匀面上妆,宝哥儿已经进来了。他打了个千儿道:“儿子给母妃请安。”我伸手扶道:“快起来,昨夜睡的可好?宝哥儿道:“儿子睡的很好,倒是母妃,”他上前几步,盯着我泛着血丝的眼角,“没有睡好?”

我拿热帕子捂住眼,道:“昨儿想着要把你的夏衫赶出来,睡得晚了些。”宝哥儿听我答得敷衍,并不追问,接着话道:“儿子的衣裳自有菊清她们做,母妃给儿子绣个荷包也就是了,很不必做那些费神的大件。”

我应下,牵了他的手一起去用早膳。我因着他从小常待在太后那里,怕母子关系生疏,所以喜欢做一些亲密的动作,例如牵手之类。宝哥儿有点儿尴尬的脸红,却老实的任我牵着。用完膳,我亲自取了他的书,一册一册的装好,道:“太后虽然身体康复了,但老人家觉浅,稍有动静就容易醒来。你去了姬宁宫,切莫进去打搅她,在外面磕了头就去上书房吧。”

宝哥儿点头道:“儿子明白。”我为他整了整衣裳,笑道:“去吧。”宝哥儿道:“儿子告退。”宝哥儿转身出了景春殿,吩咐小宁子1道:“你去寻菊清,让她跟喜儿姑姑打听一下母妃昨日遇见什么人,什么事。”小宁子哎了一声,飞快的跑了。

等他上课中场歇息的时候,小宁子跟他耳语道:“菊清姑姑说湘妃娘娘昨日只去了姬宁宫和仪元殿,回来的时候神色尚好。但是好像夜里出去了一个多时辰,回来后,就打发走了所有伺候的人,不晓得娘娘神色怎样。”

宝哥儿知道后妃之间多有不可言说的秘密,虽然不清楚母妃昨夜做了什么,但是她疲乏的神色定是与此有关。

我尚不知宝哥儿在打听我的事情,勉力忍着昏涨的额头,与映月结伴去凤仪宫请安。请安之时,玄凌竟也在场。因着清河王想要出京周游,玄凌在宫里办了一场送别宴。这样的家宴,以我的位份,必是要出席的。

头脑昏沉的厉害,勉强支撑着与众位妃嫔打着机锋。忽然听到端妃向我道:“本宫有些醉酒,湘妃也被酒色晕红了俏脸,你可愿意与本宫一道出去醒醒酒?”我略怔,我与端妃虽然宫殿毗邻,却很少往来,她怎么特意唤我出去?然而她的面子我不能不给,强打起精神,笑道:“是。”

太液池遍的柳荫下,盛夏的熏风中夹缠着丝丝水汽,带来一丝清凉。端妃牵着我的手徐徐走着,看着满池的荷花,有感叹道:“当年的菀贵嫔春风得意,生辰之际,皇上费尽心思使这满池荷花竞相开放。这般殊荣,终也有出宫四年的清修。”我笑道:“如今身怀龙裔回宫,也算是莫大的荣耀。”

端妃浅笑着摇了摇头,道:“华妃一夜白头,菀容华也家败骨肉分离。除了她们,又有多少红颜瞬间凋零。丽贵嫔、襄妃、瑞嫔、福嫔、傅如吟。”我听她一个一个的数着,这些人或死或失宠,心里也漫上一丝感伤道:“好花不常在,这后宫里有那一朵花能经久不败呢?”

端妃轻笑着道:“妹妹错了,本宫倒真的知道这宫里有一朵常开不败的花。”我奇道:“哦?是谁?妹妹倒不曾发觉。”端妃似笑非笑的睼着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愕然,笑道:“原来姐姐是在打趣妹妹呢。”

端妃扶着垂柳细枝,转过话题道:“你一向得宠而不专宠,掌一宫宫权而不贪权,端起威仪而不盛气凌人。你有了皇子,却也不断他人希望。三皇子、诗蕊帝姬、明贵嫔的胎,个个都是你精心护着。太后看重你,皇上喜爱你,其他嫔妃们对你也多尊敬。本宫偶尔会想着,在这纷争倾轧的后宫里,怎么有人不使心计不耍手段,却能轻易得到这么多?于是本宫便留神观察,几年下来,几乎真要信了你是个格外幸运的女子。”

我背脊一凉,竟想不到有人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里一直探查着我。“然而,那年昌昭仪在仪元殿告发安大人之时,你从容应对,不仅为你父亲洗刷了清名,还让昌昭仪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宫便知道,这样一个临危不乱的女子,怎么会没有城府?于是,愈加仔细的留意,”她赞叹一声道:“妹妹使计,天衣无缝。”

我不奇怪她怎么知道胡蕴蓉告发我父亲的事,她入宫近二十年,经营的根基深不可测,她若不知道我才要奇怪。然而,被人当面分析自己,着实令人难堪,勉强笑道:“姐姐说什么,妹妹听不明白。”

端妃继续道:“让本宫摸到点头绪的,是你在傅如吟得宠时的表现。”她看向我的眼神里,有着洞悉的清明,“你既然可以分傅如吟的宠,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给傅如吟独大的机会?为什么你分了她的宠爱后,又将皇上推给他人?本宫直到看到了傅如吟的结局,才明白了你的用意——捧杀。将她捧得高高的,宠冠六宫,迅速晋升。然后在她最得意时,给她一盆凉水,逼她狗急跳墙。最后由太后出手处置了她。”

我瞳孔急遽收缩,端妃竟看的明明白白。“妹妹借着傅如吟收买了后宫人心,获得太后看重,连皇上也对妹妹更加喜爱。一箭三雕,却没有人知道你在其中的推手。”

我脑中急速运转,大大方方承认道:“妹妹一点小手段,让姐姐见笑了。”端妃见我承认,眼中掠过一丝赞赏之色,“那么,三皇子、明贵嫔、徐婉仪的胎,你尽心维护,用意是否是用他们分担后宫落在二皇子身上的视线?”

我点头,道:“是,大周只有两位皇子太少了,尤其其中一个是嫡子一个是庶子,而庶子的母妃又算是宠妃。本宫不得不为本宫的予泽打算。”端妃道:“昔日的华妃明着以势压人,后来的菀贵嫔使计也多有痕迹。本宫原先看着她们两位,以为是女子中最钟灵毓秀的,却不论是华妃亦或是菀贵嫔,都不及你多矣。”

我摸不明白她与我说这些的用意,脑子嗡嗡作响,也容不得我细细揣测,开门见山道:“端妃姐姐拉本宫出来,就是为了说破本宫的心机?”端妃道:“不,本宫有句话要问你,有个事要与你商量。”我道:“端妃姐姐请问。”端妃道:“乾元十四年,皇后害你差点一尸两命之仇,你可忘了?”

我眨了眨眼,道:“八年来,一刻不敢或忘。”端妃听我诚实说出,微松了一口气,绽开笑颜道:“本宫看你前些日子与敬妃过往从密,可最近自菀容华回宫,却与她生分不少。本宫不明白为何如此,但本宫知道你与她相交,看重的是她手中协理宫务之权。那么,你既与她生分,你看本宫如何?”

我惊愕的抬首看她,问道:“妹妹不明白,请姐姐明示。”端妃脸上首次蒙上阴霾,道:“本宫既想与你结盟,自然也不会瞒你。你可听说过本宫一身顽疾的由来?”我点头。端妃续道:“那碗红花虽然是慕容世兰强灌本宫,然一切起因,却是那碗落胎药。”她顿了顿,咬牙道:“那药,是皇后亲手配置,却借着本宫的手送出。毁我生育之仇,叫我如何敢忘!”

我默然,拉住她的手,有一种由同病相怜生气的同仇敌忾。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的:“姐姐为何选择妹妹?菀容华出宫前,姐姐与菀容华合作默契。如今她回宫,有前次合作的经验,自然更默契些。”

端妃坦诚道:“本宫也是思量许久才来找你。菀容华虽然回宫,皇上也依然宠爱她。但是,太后不喜她,后宫敌视她,她的处境并不好,制肘颇多。你却不同,你在后宫经营十载,有明贵嫔、顺贵嫔跟随,有二皇子、三皇子和诗蕊帝姬亲近。且论起宠爱,你并不下与她。再者,”她目光里盛满慈爱,“本宫只有良玉一个孩子,她是帝姬,现在在宫里有本宫护着,将来出嫁了,本宫却鞭长莫及。不得不趁早为她寻一个可以依靠的兄弟。三皇子太小,大皇子是嫡长子,也只有二皇子与良玉年龄相近,现在能玩到一处。”

我有些迟疑,我本不打算沾手协理宫权,那么与端妃敬妃其中之一交好,就很必要。我原先选定的是敬妃,但是甄嬛回宫后,敬妃因着胧月的关系,迟早会被甄嬛笼去。而端妃……一则她心思深沉,我看不透。二则碍着华妃……

我踌躇着要拒绝,端妃道:“你若是因为华妃,却没有必要拒绝本宫。”我骇然,紧紧的盯着她,失色道:“你知道?!”端妃轻轻颔首,“乾元十六年你长杨宫频频整顿,短短时日之内,就变得铁桶一般。我有些惊讶你的能力,曾私下查过,你重用的人里,有几个曾经是华妃的暗子。”她扫了一眼我紧张握紧的拳头,安慰道:“你放心,那几个暗子是我偶然间发觉,其他人并不知晓。”

我微微放松,问道:“你不介意?”端妃道:“起初是介意的。因此前几日我去了锦冷宫,看见曾经恣意张扬的宠妃,容颜枯槁,华发早生,日日活在悔恨之中,心中戚戚,却也放下了。虽然是她亲手灌本宫红花,但穷凶极恶的人却不是她,而且她也为她的作为付出了代价。”

与端妃回到宴上之后,我今日心绪大起大落,原本休息不足,思虑过多,方才又与端妃说话费了不少心力,再也支撑不住,向玄凌告罪,借口醉酒先告退回宫。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脑中走马观花一般轮番回忆着华妃的喜怒无常,端妃对我的深刻剖白,华妃对玄凌的恨意,端妃递出结盟的橄榄枝,头疼欲裂。

小顺子传话回来,说太后留宝哥儿宿在姬宁宫,我懒懒的应下,倒在床上身上无力的很。迷糊到深夜,映月的贴身大宫女松烟焦急的来寻我:“三皇子起了高热,娘娘急的手足无措,派奴婢来求湘娘娘救命!”

我立刻起身,顾不得梳洗,胡乱穿上外衣,问道:“太医请来没有?”松烟道:“已经去请了。”到了长春宫,只看见温实初眉头纠结,脸色凝重。我裹紧披风,忙忙走入屏风后面问道:“温太医,三皇子病情如何?”

温实初道:“三皇子烧的厉害,需用重药。然三皇子年幼,微臣恐怕三皇子经受不住啊。”映月嘤咛一声,抱着予沵啜泣出声。我凝眉道:“别无他法?”温实初低头作揖道:“微臣学艺不精。”

我探手试了试予沵的额头,果然烫的厉害,他难受的竭力哭嚎。我立刻吩咐道:“你先开药。小钱子和松烟去禀报皇后和皇上,小德子,你去太医院把太医都给本宫请来。映月,你将予沵抱得太紧了。”众人纷纷行动起来。

喜儿拿来我的衣物,我避入更衣室将易容整理妥当,出来时,予沵已经哭不出来了。我看映月摇摇欲坠的模样,连忙伸手将予沵抱过来。甫一接手,就被手上的温度吓到,竟然又高了几分。“温太医,快过来!”

温实初看予沵状态不对,探手试道:“不好,更热了。”他看着我道:“娘娘,必须尽早下决断,三皇子在不能等了。”我朝大门外忘了一眼,皇上和皇后都还未至。我咬一咬牙,道:“喜儿,拿酒来!”

我吩咐人管好门窗,将予沵的衣物褪尽。拿帕子沾湿用水稀释过的酒,一遍一遍的为他擦身。

先用稀释过的酒水擦身,再以温热的白水净身,一遍一遍重复的做着。太医们赶来时,我的胳膊已经酸胀不堪。温实初探手诊过脉,喜道:“温度降了不少。”映月闻言,扑过来抚摸,果然降了。喜得她抢过我手中的纱帕要为予沵继续擦拭。

章弥拦住她道:“顺娘娘不可,方才湘妃娘娘使用酒水为三皇子降温已是非常之法。酒水对幼儿肌肤刺激性非常大,如今已经降了温,却是不能再用。”许太医和温实初也在旁边附和。我揉了揉酸胀的胳膊,道:“你们快开出药方,去抓药,煎药。喜儿去端来温水,较予沵的体温稍高一点就好,切记不要滚水。”喜儿复述一遍,急急的下去了。

映月接替了我的工作,用温热的水一遍一遍为予沵擦拭。我端坐在床边,看着温实初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就是不提笔书写药方。心里焦急,却不敢出声催促打乱他们的思路。好容易他们开好了药方,端砚和小德子一起急匆匆的赶去太医院抓药。

忽然外面传来内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皇后娘娘驾到!”我拖起疲累的身子,带着众人迎接。玄凌随口道:“免礼。”一面往里面走着,一面问道:“予沵怎么样了?”我匆匆向皇后行了礼,快速道:“方才高热不止,现下才降了一点。太医们已经开出药方,就等抓药熬药了。”

玄凌赶到映月身边,探手试了额头,惊道:“怎么这么烫!”映月手上不停,满心都是予沵,几乎没有察觉到玄凌过来。我见状道:“温太医,你是最了解情况的,你向皇上禀报。”温实初应了一声,向玄凌仔细述说了情形,道:“方才湘妃娘娘使用稀释过的酒水为三皇子擦拭,才使得热度降了一些。”

皇后惊呼道:“酒水?!”我不等她将后续的话说完,就地一跪,道:“方才情况危急,予沵的高热不但不止还继续攀升。予沵两岁稚儿哪里能耐得住那样的高热?无耐之下,臣妾斗胆将酒水一碗兑三碗的稀释后,为予沵擦拭。但酒水毕竟伤身,请皇上降罪!”

温实初磕头道:“方才真真情形危殆,一般退烧的药,药性太烈,而改善药方,又需仔细斟酌。三皇子高热不断攀升,实在等待不及,微臣等束手无措,只有采用湘妃娘娘的法子,才能挽回一二。”

皇后斥道:“湘妃你实在糊涂,那酒水辛辣,予沵稚儿如何受得住?高热不断,你大可以用温水慢慢擦拭,总比酒水安全稳妥。”我嘴唇动了动,吞下辩解,直接叩首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未能赶到,长春宫就臣妾位分最高,不得不下了决断。请皇上降罪。”

映月将手上的活计交给喜儿,跪到我身后,哭道:“皇上明鉴,用温水固然有用,然而见效缓慢。皇儿高热一直攀升,如何能慢慢的来?湘妃娘娘用酒水擦一遍,再用温水擦一遍。这样不间断擦拭了小半个时辰才使皇儿降温。而降温之后,湘妃娘娘就使人退了酒水,只以温水擦拭。”

玄凌的目光不由飘向了章弥。章弥顶着我们所有人的目光,跪趴下道:“三皇子情况紧急,只得采用非常之法。”此时,端砚推门进来道:“娘娘,药煎好了。”映月露出喜色,不由看向玄凌。玄凌点头,她连忙起来端着药碗,慢慢喂给予沵。

玄凌看着予沵将药吞下,扶起我道:“你素来将予沵和诗蕊视作自己的孩子一般,朕信你的一片慈母之心。”我眼眶微湿,握紧玄凌的手,起身道:“都是臣妾该做的。只要予沵降了高热,便是贬了臣妾的位分,臣妾也甘之如饴。”玄凌握了握我的手,权作无声的安慰。

皇后见太医都没有附和她,也收声静默着。我们都在等待予沵身体的下一步变化。一个半时辰过去,温实初和章弥许太医相继探了予沵的脉象,道:“三皇子的高热降了。”玄凌大喜,伸手试了使,道:“降了,真的降了。”怜惜的摸了摸他通红的小脸,予沵在睡梦中哼唧了下,继续睡着。

我听到玄凌喜悦的声音,露出笑容,想往那边去。抬起脚来,却绵软无力,一个踉跄向前栽去。喜儿惊呼一声:“主子!”赶来支撑着我。我灵光一闪,合眼倒在她怀里,晕迷过去。

玄凌几步踏来,将我从喜儿怀中接走,向太医道:“还不快来替湘妃诊治!”有丝帕搭在我手腕上,继而是三根手指,温实初的声音响起:“湘妃娘娘是思虑过甚,心力交瘁之下又休憩不足,疲累不堪才致使昏迷。”玄凌喝问道:“湘妃怎么会休憩不足?!”喜儿的声音带着委屈,“娘娘夜夜燃着蜡烛等到三更才安歇……”

我假装晕迷,却真的瞌睡来袭,迷糊中听到喜儿为我抱屈,说我夜夜燃着蜡烛等待玄凌驾临。心下好笑,喜儿你怎么把你主子说的这样哀怨缠绵?明明没有人抢被子,我一人睡得很香甜。然而我却说不出一个字,速速的被周公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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