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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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郁坐在办公桌前，飞快地写着文件，只是面色有些虚弱。

虽然已经化了妆，但眼睛下面的一圈青黑却还是盖不住，眼球中几道细微的血丝也显示着她的劳累。

早上起来的时候，她整张脸都是发白的，脑子昏昏沉沉，就跟不是自己的一般。

唉，看来还是要早点睡啊。

薛郁仰头靠上座椅，皱着眉头，闭着眼睛，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薛总监，喝杯咖啡吧。”李小圆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刚刚从咖啡机里取出来的咖啡：“今天看你精神不是很好，昨晚又加班了？”

“嗯，”薛郁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礼貌地朝李小圆道：“谢谢。”

“谢什么呀，咖啡是公司的，又不要钱，我就是随手帮你端过来而已嘛。”李小圆调皮地朝薛郁眨眨眼睛，顺便在薛郁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可薛郁似乎并没有觉得她刚刚那句话有多么好玩。依旧是礼貌却疏离的表情：“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情还不能找薛总监说说话啦？”李小圆佯作生气撅起嘴巴，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表道：“现在可是休息时间，也就你还在这里工作了，咱们部门真有这么多的工作要做？”

“嗯，昨天他们交给我的文件还没有修改完。”薛郁看了一眼word文档剩下的页数，苦笑一声，瞬间觉得人生艰难。

“这些事情你可以再交给他们去修改嘛，”李小圆不平道：“你是总监，只负责把任务安排下去就好了，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嘛。”

“道理是这样的没错，可文件交了上来，叫他们一遍遍返工都还是老样子，我总不能就放任这样吧，好歹关系到公司的利益。”薛郁摇了摇头。

大约是分公司天高皇帝远，聘来的总裁并不像本家那边手段高超，下面的一众职员，工作能力更不算出众，做事情拖拖拉拉，还常常抱着能少花时间就少花时间糊弄了事的态度。

跟一盘散沙似的，搞得她现在工作量剧增。

李小圆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只好叹了一口气：“那你也要注意身体才行啊，以后好歹早点儿休息，我瞧着你现在的状态，起码两天没睡足了吧。”

薛郁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没说话。

这两天工作量虽然大，但要是放在以前，也不至于会劳累到当下这种程度，只是现在每天要去俞霜家做饭，还要和俞霜说话聊天加深友谊，时间就有些不够了。

昨天她抱着煤老板回到家，都已经八点多钟了，洗个澡，收拾收拾东西，再坐在书桌前加班，等到猛然醒悟该睡觉的时候，墙上的表都指到凌晨两点了。

其实如果跟俞霜说明情况，依照俞霜的性格，肯定不会再让她来忙活了。

但薛郁就是不想说出来，哪怕自己这样下去真的会很辛苦很焦头烂额，却还是想多和俞霜相处一会儿。

尤其是随着两人关系逐渐加深，俞霜表现出一种越来越依赖她信任她的微妙情感。

李小圆下面又说了什么薛郁没听清，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李小圆已经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了。

“真的好烦啊，我妈最近一直在忙着给我安排相亲，”李小圆皱着脸抱怨：“我今年才二十四岁啊，还想再自在自在呢。”

“长辈的想法确实和我们不大一样，”薛郁微笑道：“不过他们考虑的也有道理，早些开始相亲，选择的余地就多一些，别将来和我一样成了剩女。当然啦，恋爱这种事情还是要看自己的意思，觉得不合适就想办法说清楚，相信你妈也能理解的。”

尽管她对这些话题并不感兴趣，但常年在办公室的气氛中浸泡，薛郁也知道怎么才能把话说得好听。

就是说一些温柔动听正能量但又空洞的没什么意义的话。

就像现在许多标榜“人文关怀”的社交软件和网站上的一个普遍现象一般。

某人发了长长一段话，各种苦恼焦虑，甚至已经到了难以生活的地步。

可你去看看评论区，真正愿意给出有价值的建议或者是和楼主深入谈心的人，寥寥无几。

而占了压倒性数量的，都是排着队盖楼的“加油。”

看似温暖，但评论者实则是在用这几乎没什么重量的两个字去掩盖自己内心的冷漠和麻木。

因为屏幕两端的人都知道，当事人不会因为一句简简单单又缥缈无形的“加油”而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安慰，也不会因此告别绝望和痛苦。

大家都是相互没关系的人，我知道了你的苦恼，但也仅仅是知道了而已，反正过个两分钟，等我看了别的信息，就会把它忘掉。

那我就说一句无功无过的漂亮话吧。

“哈哈哈，薛总监你可真会安慰人。”李小圆的心思显然没有那么细腻，她笑了起来：“不过有一点你可说错了，薛总监怎么能叫剩女呢？也就是自己不想结婚罢了，要真去婚恋市场走一圈，想娶你的得从这里排到美国。”

说完后，她又问道：“对啦，薛总监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人呢？”眼睛里还闪着八卦的颜色。

“这问题我还真没好好考虑过，”薛郁微笑着答道。

她没有说谎，因为自己性取向的缘故，将来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牵扯到婚姻，都肯定要比寻常人辛苦很多，毕竟这社会对同志的容忍度并没有年轻一代想的那么高。

更何况，或许是性格原因，她并没有真正的对谁产生过要在一起的好感。

大概以后也会自己一个人生活吧。

“咦——我可不信。”李小圆一脸坏笑：“没事的。薛总监你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去乱说。这真没什么的，谁长那么大没喜欢过几个人啊。”

薛郁拧不过她，想了想，答道：“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处得来的吧。”

“薛总监你太狡猾了，处得来这种说法，不是和什么都没说一样吗？”李小圆把失望写在了脸上，不过她看到薛郁一脸诚实，也大约猜到对方说的是真话，没有再刨根问底。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呢？”薛郁也认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令同事不满意，便急忙表现出一丝好奇地样子，笑着反问李小圆。

“我啊，我喜欢长得好看的，有品位的，性格温柔的，而且特别有责任感的。”李小圆露出了憧憬的眼神，可那憧憬转瞬即逝，她痛心道：“可这些条件都具备的人也不多吧……薛总监你是不知道，我妈给我找的那些相亲对象有多么不靠谱，要么一脸痘痘眼睛小的跟绿豆似的，要么直男品味西装外套配牛仔裤，要么大男子主义的要命。唉，可怕的是我妈居然觉得那些人不错！”

“哈哈，没事的，慢慢挑嘛，你这么可爱，一定会找到合适的。”

等到薛郁再次说完一句无关痛痒的“人文关怀”，休息时间也结束了。

李小圆有些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

*

“前两天我给你的那本资料看的怎么样了？还有教材，都提前看了吗？”下了高数课，教授又把俞霜喊进了他的办公室，关心她的备战进度。

“看的差不多了，我感觉比赛之前看完没有问题。”俞霜如实回答。

“哟，还挺有自信，这样不错，不过年轻人可不要太自负了才好。”教授仿佛是被她刚刚那句话莫名戳到笑点，笑了起来，片刻后正了正表情问道：“这就是你不去参加数学协会的培训的理由？”

“我觉得没必要。”俞霜答道。

一来是这些东西真的不难，就算不去专门培训，她也能轻松掌握；二来是数学协会的培训都安排在晚上，她可不想浪费和薛郁共进晚餐的美好时光来听那些人讲数学题。

“你听都不听怎么就知道没有必要呢？数学协会水平不低，对竞赛的题目也有一定把握。”教授对俞霜的自负有点儿生气：“你们班的高海航和李欣都去了，我问过他们，感觉收获还挺大的。”

“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尽管知道这句话会火上浇油，但俞霜还是说了出来。

她想不通为什么教授执意要把她跟李欣和高海航扯在一起。俞霜从不觉得自己和那两个人是同一个世界的。

两人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教授叹了一口气，从文件夹里拿出来一份试卷：“算了，你要是真不想去就不去了吧，先把这份试卷做了吧，是他们昨天讲的。”

俞霜见好就收，知道人家教授一个，愿意对她让步至此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他是真的关心自己。于是也没说什么，接过试卷在对面的桌子上坐下，静静地做了起来。

办公室里只有教授敲击键盘的声音，以及俞霜几乎不可闻的演算声。

*

“那么快就做完了？”教授看着俞霜递过来的卷子，表情有些吃惊。

他有留意过电脑显示屏上的时间，距离他把卷子拿给俞霜，不过才四十分钟。

俞霜的速度比他想的还要快。

“大概是这些题目还算基础吧，要是再复杂一些，可能就没那么快了。”俞霜耸耸肩。

教授：“……”

他没好意思说就是这些还算基础的题，把昨天参加培训的人难了个半死不活，等协会的人讲完就已经晚上十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