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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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俞霜看到薛郁的时候，心中总是不可避免地出现面膜这两个魔鬼般的字眼，可偏偏这种事情说出来反而更加尴尬，只好万分难受地在心里憋着。

搞得现在俞霜根本不敢去看薛郁的脸，仿佛那白净透亮的皮肤，那秀气淡雅的五官，都被一张白色的大面膜盖住似的。

好在薛郁表现的十分自然，该做菜做菜，该聊天聊天，就跟那天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般。

渐渐的，俞霜习惯下来，越发在薛郁面前放松，甚至多次主动打招呼。

这在以前是不曾有过的。

*

，

“我和大家说过的数学竞赛的事情，希望各位同学认真考虑，踊跃参加啊。”

某次课堂测验后，教授在一片哀鸿遍野中命学委收齐测验纸，一边整理教案一边抛下这么一句话。说话的过程中，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俞霜。

俞霜淡定地收测验，表示毫无压力。

把测验交给教授的时候，教授问她：“你报名了吗？”

“没有。”俞霜回答道。

教授把一摞纸接过来：“为什么不报名？”

“不想报。”俞霜解释完，转身想要走。

教授叫住了她：“别走，待会儿跟我去趟办公室。”

俞霜皱眉：“我们待会儿还有别的课。”

教授“呵呵”假笑，拿出手机翻出一张截图：“我有你们的课表。”

俞霜：“……”有一个认真到这种程度的高数老师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两人一老一少，一前一后的走着，教授一边走一边同俞霜说话。

教授：“为什么不想报呢？这比赛是全国的，拿了奖还能加绩点。”

俞霜思考了片刻：“我想追求一些别的东西。”她总不能说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些绩点也能成功拿到奖学金。啧啧，那样太不谦虚，简直是找揍。

“哈哈，”教授笑了起来，不知道猜没猜到俞霜的想法：“那你想追求什么呢？大学生空闲的时间还是挺多的。”

俞霜：“……”

她真的没有想到教授会问的那么直接。

不过心中也着实有些郁闷。

我追求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呢？再说报这个比赛的也不少吧，何苦老抓着我不放。

她一郁闷，就不想说话，低着头默默地走，等到教授再次问她的时候，才闷声道：“这比赛是自愿的。”

意思是你没资格强制我报名。

“俞霜同学，你知道吗，教室里是有监控的。”教授突然很慈祥地笑了起来。

俞霜皱眉，想不清楚他突然转换话题什么意思。

教授：“摄像头就装在教室的最后面。”

俞霜眼睛睁大了。

教授：“你上课一直坐在最后一排。”

俞霜彻底反应过来。

原来这个人在威胁她。

自从下定决心要培养看纪录片的爱好，俞霜对手机的依赖性大大增强，把一起空余的时间都用来看视频，这些空余的时间自然包括高数课。

书上的东西她看一遍就会了，没必要听。

不用说，摄像头肯定把她上课玩手机的全过程高清□□地记录下来了。

“你怎么可以用这件事情来威胁我呢？”俞霜简直震惊了：“我就是不参加了怎么着？”

她想不到这个教授一大把年纪了，平日里看着也怪严肃的，居然能想出这种卑鄙的手段。简直是大开眼界。

不过，人总是有着一定程度的逆反心理。一件事情，你越是逼着他去做，他反而越是不乐意。

俞霜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原先对数学竞赛只是不想参加，现在已经到坚决不会参加的程度了。

大概向往民主自由是少年人的通性吧。

“不能怎么着，”教授遗憾地叹了口气，摸摸鼻子道：“啧啧，我记得咱们的成绩是怎么算的来着，平时成绩百分之四十，期末考试百分之六十。”

俞霜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教授：“所有的课都没有听过，上课违反校规玩手机，看在咱们师生一场的份上我不上报学校给你处分，但是这平时成绩就算作零分吧。不过也没什么，你好好努力一下，期末考个一百分，最后还是能及格的。”

俞霜：“……”

“额……那个，我刚刚说不想参加是因为没有自信，害怕自己不能胜任，”俞霜艰难地打脸道：“我现在觉得自己可以了，马上就去报名。”

少年人总是要学会长大。

教授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嘛，这样多好，自信一些，你一定行的。”说完还鼓励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俞霜：“……”

看不出来这个教授严肃的外表下居然如此戏精。

大概中戏和北影比农大更适合他。

尽管十分不情愿，俞霜最终还是答应了参加大学生数学竞赛。

对此，她感到十分遗憾和无奈，因为这样一来以后培养兴趣爱好的时间就会少很多。

俞霜转身要走，教授又叫住了她：“跟我去趟办公室。”

俞霜莫名其妙：“难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教授挑挑眉：“看你填报名表。”

俞霜：“……”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我都答应了难不成还会反悔？

农大整体占地面积不大，数学系属于理学院，教授的办公室就是那一排长廊中小小的一间。

在一楼，抬头从窗户望过去，可以望见外面茂盛的花草树木。

一楼有好处，背阴，夏天无论怎么都很凉快，而且窗外就有美丽的景致，抬头望一望不失为工作之余放松的好方法。

可坏处也多，n市偏潮湿，夏季多虫，到夜里不免有老鼠蟑螂之类的乱爬，一楼肯定首当其冲。再者前段时间下大暴雨，好几次水都积到了脚踝上面，农大房子太有年代，一楼的半面墙都是湿的。

不过，最令俞霜吃惊的是另一件事——办公室居然意外的干净整洁。

桌椅柜子上不见一丝灰尘，地板打扫的干干净净，窗台上摆着一溜儿的花草盆栽，在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显得生机勃勃。甚至一面墙上，居然挂着一张很大的油画。

非常美丽的风景画。

啧啧，和他不修边幅的外表给人的第一感觉不大一样。

教授今天已经让她吃惊了太多次。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填报名表。”教授递给她一张表，一支笔，喊俞霜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填写：“待会儿还要填一张电子版的，就用你桌子上那台电脑填吧，教务网上有邮箱，发过去就行了。”

俞霜一边填报名表，一边听教授介绍比赛：“你们是非数学专业的，竞赛题目主要是高等数学和线性代数，我知道现在对你们来说有点儿早，毕竟才入学没多久，很多内容还没学。别人早有打算参加比赛的，十一假自学了不少，这样就挺有优势。对了，你们班两个同学，一个是你们班长高海航，一个好像叫李欣，是个女生，前几天就问过我不少东西。你要是有人家一半积极就好了。”

俞霜一边填表一边心想我本来就不打算参加，你硬把我拉了进来还指望我提前积极，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教授你逻辑有待提高啊。

教授又道：“既然报名参加了，那就好好准备一下吧，别想着交上一张卷子糊弄过去就完事了。”

“我知道的。”俞霜的表情有些认真。

的确，她虽然对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兴趣，也从未想过拼尽全力，可凡是交给她的那些必须要做的任务，还是会花些心思搞一番——即使是敷衍也要认真地敷衍，这是俞霜的原则。要不然她也没办法在高中时期就是一个学霸。

一个人至少要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负得起责任。

“那就好，”教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从桌子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上面印着几个大字——大学生数学竞赛指导。

“回去后别只想着把课本上的基础内容看了就能过关，竞赛指导也记得看看，以后学校数学协会大概还会搞一些辅导课程，挺有用，能去尽量去。”教授交代完，便让俞霜回去了。

*

晚上回家的时候，俞霜买了一捆葱。

很大一捆，足足有二十多根。

其实她原本也没有打算买葱。只是在去超市的路上，经过一个小集市，俞霜骑着单车从旁边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一对母女在那边摆摊。

母女俩穿的有点儿土气，皮肤偏黑，看着像是乡下来的，俩人面前摆了小山似的一堆葱，一捆一捆地用稻草绳捆好了，身后还有一辆很破旧的机动三轮车，也堆满了葱。

看样子像是农民把田里的葱拉来城市卖的。

买葱的人不多，女儿低头在玩母亲的手机，母亲闲着没事，便从围裙里摸出了一块糖，垂眼看了看，是颗大白兔，便没吃，把糖放回去，又摸出了一颗包装很劣质的水果糖，撕开放进嘴里。

玩手机的女儿抬起了头：“妈妈，我也要吃糖。”

妇女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然后从围裙中掏出一块糖。

只一摸，便摸出了大白兔。

她拨开糖纸，将奶糖塞进女儿嘴里。

俞霜不知道为何突然走不动了。

小女孩眼神好，一下子便看到了俞霜：“姐姐，你要买葱吗？”

母亲忙在旁边热情道：“我家的葱可好了，你瞧瞧这一棵棵长得多壮，这样的葱吃起来味道好。”说完还拿起一根葱，剥去表皮，指指葱叶，教给俞霜如何判断一根葱是不是好葱。

她们说话带口音，听着像是北边来的。

于是，在被妇女强行普及了一番关于葱的常识后，俞霜略懵逼地买了一大捆。

临走前，妇女十分豪爽地为她抹去了三毛钱的零头，说是这姑娘长得水灵灵的跟小葱似的，讨人喜欢。要是自家女儿长大后也能跟俞霜一样好看，她得高兴的烧香。

小姑娘在旁边乐呵呵地说：“姐姐你要是吃着葱好吃，下次再来买呀。”说完思考了一下，又严肃地补充：“不过可要快点儿才行，等这些葱卖完了我们就回家，你就找不到了。”

妇女哈哈大笑，摸摸女儿的头：“闺女真聪明，还学会做生意了。”

俞霜突然觉得这二十几根葱似乎也不算多。

*

“怎么今天买了这么多葱？”

晚上，薛郁来俞霜家里做饭，一进门便看到了门口的那一大捆葱，表情有些诧异。

她知道俞霜是南方来的，口味清淡，因此就算做菜时加葱姜蒜这些调味料，也尽量少加一些。

“下午放学看见菜市场有卖的，价格挺便宜，就多买了点儿。”俞霜道。

她说的都是实话，母女卖的葱的确比超市的价格便宜许多。

薛郁点点头：“没错，菜市场的菜普遍会便宜些，而且也新鲜。你很会买东西啊。”还笑着冲俞霜竖了个大拇指。

突然被夸，俞霜有点儿不好意思。

“不过，”薛郁又道：“这捆大葱好是好，就是味儿太足，挺刺激的，北方人爱吃，恐怕你吃不惯呢。以后买葱还是去超市买那种细细的小葱吧，好看，味道也清。”

“那这些葱该怎么办呢？”俞霜皱了皱眉头。她脑海中闪过那对母女朴实又快乐的脸庞。

虽然薛郁说的很有道理，但她确实不想将这些葱丢掉。

“没事，我晚上给你烙葱油饼，”薛郁笑了笑：“用这种葱刚好合适。以前我跟我爸学过，烙出来特别香，我一顿能吃两个呢。”

俞霜松了一口气。心中又更加佩服起薛郁了。

如果仔细来算，加上以前“饭做多了”的时候，俞霜那么久都没见薛郁做过几次重复的菜式，就好像这世界上没什么吃的是她不会做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