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归朝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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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江…江夫人！”

蓝景仪吃惊的叫出声，原来江澄那紫电抽向莫玄羽的瞬间，云枳挡在了他身前。

江澄一看云枳的动作，却是想收回收不及，只能暗暗用力偏转了几分，却还是结结实实抽上了云枳的手臂。

暗紫色衣袖瞬间开始渗出血水，云枳倒也不在意，看了一眼江澄，转身朝地上那人走去。

她伸手，看着“莫玄羽”。

被莫玄羽献舍重生的魏无羡却是一愣，带着点小心翼翼，借着云枳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莫公子，抱歉！”

云枳盯着他的眼睛，虽然隔着面具，可是她却知道眼前人极有可能是谁。从袖中拿出备着的伤药，塞到他手中，不容他拒绝。

“云枳！你这是干什么？！！”

江澄在她背后，有些不敢置信，却又生气她贸然动作，压着声音冷冷的问。

“对啊！这江夫人怎么会替那个莫玄羽挡鞭子？”

“她不是被食魂天女吞了魂魄吧！”

“我看啊，说不定这江夫人真的疯了……”

…………

在场的修士们也都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着眼前的一幕。

云枳也不急着理会江澄，只将“莫玄羽”带到蓝忘机身边，才转身看着江澄。

“江澄，走吧！”

说罢拉着江澄要下山，可江澄却皱着眉头，盯着云枳，又盯着那个被紫电打了一鞭的人。

他几乎都要认定这人就是魏无羡，可手中紫电又明明白白告诉他，不是。紫电绝不会骗他，更不会出差错。

那为何云枳要挡？

他站着不动，只是看着云枳，似乎想要一个解释。

“若他是，你要取了他的命吗？”

云枳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冷冷的问。

“江澄，你真的想要他的命吗？”

江澄抿着嘴，一言不发。

气氛一度凝结。

其他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有几个知情者，深吸几口气，似乎是给自己鼓劲似的，站了出来。

“江宗主您可能不怎么注意这些，有所不知啊，这个莫玄羽呢，是那个兰陵金氏的……咳，曾经是金家的一名外姓门生。但因为灵力低微，修行也不努力，再加上有那个……骚扰同修，就被赶出了兰陵金氏。听说还疯了？依我看，多半是他修正道不成，心中忿忿，就走了邪路。倒不一定是那个……夷陵老祖夺舍上身。”

他的话倒是让江澄转移了注意力。

“哪个那个？”

江澄听不懂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

“断袖之癖嘛……”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因为现在极度安静，被在场所有人听见了。

“怎么看也不是吧……而且笛子吹得这么难听……学也学得这么蹩脚，东施效颦就是这样了。”

又有一人站出来吐槽着。

莫玄羽这人怕是槽点其多，一旦有人开了口，接二连三都有人出来说着他们之前听到关于这个金氏私生子的八卦。

原先安静的氛围被打破，江澄越听越觉得自己可能感觉错了。魏无羡再怎么样，也不会沦落至此。

身旁的云枳却暗暗皱了皱眉，她刚接下了江澄打过去的紫电，虽然只是伤在手臂，可不知为何现下，浑身有些虚软。

她心里有点慌，下意识紧抓着江澄的袖子，整个人靠了过去。

“云枳？”

江澄感觉她靠过来，连忙伸手轻轻揽住她，看过去心里也是一惊。云枳的额头浮出些细细密密的小汗珠，脸色煞白。

云枳咬了咬嘴唇，强撑着自己。身边嘈杂极了，本来细碎的话语，此刻被耳朵放大，不知是怎么的，她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

“怎么了？”

蓝忘机也注意到云枳这边的异常，轻步走过来，靠近两人。

江澄看了看他，侧了一下身子。

蓝忘机看着云枳，伸手去探她的脉搏，沉思了一会儿，罕见的皱起眉头。

那脉象有些虚浮，寸口位置隐约有些滑动。这隐约像是……

他望着江澄，又缓了一下。

“应无大碍，但江宗主还是先行带夫人回莲花坞，找大夫详看。”

金凌也注意到了舅舅这边的情况，马上窜了出来，轻轻拉着云枳的袖子，小声的问。

“舅母，你还好吗？”

他眼中全是担忧和焦虑，云枳看着他，强牵出一抹笑，对他摇摇头。

“许是刚刚奔来的急，此刻有些脱力，没事。”

云枳靠着江澄休息了一下，此刻有些力气，柔声安慰金凌。

“我们先回去。”

江澄早就忘了现在的情况，满心都在云枳身上，小心的拿衣袖擦了擦她头上的汗珠，语气也不自觉放软。

“好。”

话音一落，江澄一把将云枳抱起来，带着金凌和云梦弟子们先一步下山了。

“江夫人怎么了？”

魏无羡扶着自己胸口，走近蓝忘机，自然扶上他的肩问道。

蓝忘机微微侧头看向扶在自己肩上的手，眼眸中是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像是喜脉。”

他一向说话都是简短直接，却不知自己这一句话把魏无羡惊着了。

“什么！！！！”

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此刻，魏无羡站在蓝忘机，手从后面搭在他肩上，整个人因为紫电那一鞭子，有些虚。又因为潜意识里对蓝忘机很熟悉，他也没强撑着自己。所以在别人眼里，倒像是“柔若无骨”缠上蓝氏的含光君似的。

加上之前的传闻，众人的脸色一时间有点有趣。

“莫玄羽，你离含光君远一点，别拿你那腌臜心思去玷污人家。”

人群中有好事者故意去挑。

“哦～”

魏无羡意味深长的转了下眼眶，心生一计。

“我啊～最喜欢含光君这样的人。如此赤诚心意，怎能这样说我。”

他说完，嘴角带着笑，期待感满满盯着面前的如玉公子。他知道蓝忘机此人，则是最不能忍受这种轻佻无聊的玩笑。被恶心到之后，他绝对会主动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如此甚是安全。

谁知，蓝忘机听了这句，转过身来。

他面无表情道：“这可是你说的。”

魏无羡：“嗯？”

蓝忘机回头，不失礼仪，却不容置喙。

“这个人，我带回蓝家了。”

魏无羡：“……”

魏无羡：“……啊？”

——————————

云梦莲花坞。

“大夫，如何？”

江澄坐在床边，目光紧盯着为云枳诊脉之人。

那大夫，再三诊脉，摸了摸胡子，斟酌片刻回复道。

“夫人脉象平和，应无大碍。不过，脉象中隐约有滑动之兆……”

“滑动之兆？”

江澄皱着眉头不解其意。

“江宗主不必忧心，这是喜事啊！滑动之兆可是喜脉，只不过可能月份尚浅，老夫也不是很确定，待夫人好生修养几日，老夫再登门。”

大夫笑着起身，朝着江澄抱拳恭喜。

“喜脉！！！！！”

江澄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哪里还有往日阴沉稳重的宗主形象。恍若一个毛头小子，嘴角咧得要到耳朵根，整个人恨不得抱住大夫。

大夫到底是见过世面，没被江宗主这一嗓子吓到，了然的笑笑先告退了。

“云枳，你听到了吗？我要当爹了？！！！！”

江澄勉强维持到大夫出门，转身就抱住云枳，高兴的要命。

他要当爹了！他们江家要迎来新的生命了！！

什么魏无羡，什么莫玄羽，此刻他统统都抛到脑后。他现在整个人被一个巨大的喜悦包裹，像是踩在云朵上，他现在只觉得晕乎乎的，有种不真切感。

江澄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云枳还是平平的肚子。

“呀！”

云枳也有点懵，但是显然比江澄清醒一点。

她轻轻打开作乱的手，笑着说。

“你没听大夫说，还不能确定吗？你高兴这么早，就不怕到头来一场空吗？”

“怎么会！”

江澄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云枳的肚子移到云枳脸上，带着点不可言说的神秘微笑，凑到云枳耳边轻轻呢喃。

“上月那日……”

还没继续说下去，嘴巴就被云枳用手捂住了。她脸上尽是羞恼，耳垂红红的，像是要滴血似的。

“江澄！！！！”

她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转过身，不去理他。

江澄笑着看着云枳，伸出双臂搂住她。他把脑袋放在云枳肩上，就这样牢牢的抓着自己的小确幸。

他真的很开心。

可能别人不太清楚，他心里无比期待着这一天。父母亲族的死，就像是一道铁钩，钩在他血肉里，骨髓中。只要念起，勾连着这个钩子，让他痛，让他疯。

他知云枳顾念金凌。

同样，他也不曾提起。

他是身在悬崖边缘之人，不敢奢望。曾以为有云枳陪伴已是最大宽限，只敢牢牢握住伸过来的手。

他即将要有骨肉至亲，在他爱人肚中。

像是多年桎梏突然迎来一丝松动，这是喜讯，未尝不是对他的宽恕。

他抱着云枳，恍然间觉得可以前行。

“我要当父亲了……”

江澄在云枳耳边一遍遍的呢喃。

云枳心里突然有些心酸，她转身回应那个拥抱。眼前人不是江宗主，他是那个站在院中看着自己的少年，是与自己命运相连的同路人。

她知道他从来没有一天轻松过。

她知道他心里始终有一块空落落。

可她不知道他如此期待一个血脉，一个传承。

云枳微微湿了眼眶。

心头是蔓延的苦涩，她紧紧抱着那个少年。

“对不起，迟到了。”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对不起……”

然而。

房中人并未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少年，神色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