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幻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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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的闪身避在了旁边桃花树后,景末离只隔着繁密花枝看向那边的梵音，十年如一瞬，隔着的已是无涯苍茫,梵音是净华仙尊看重的弟子，在仙界自然颇有盛名,这一月来无意的他也听说了不少关于梵音的事。

听说梵音是净华仙尊十分疼爱的弟子，从来仙界的第一天就跟随在仙尊身旁聆听教诲,他聪慧无比,天资过人，性情谦和,对每个仙人都很好,不管是菩提弟子还是上清弟子，比他年长的爱护他,比他年幼的也尊敬他。

可他也是仙界第一个想从菩提道改修上清道的仙君，清心沾尘,惹得净华仙尊大怒被罚下仙界；听说那一年菩提碧桃会，梵音意图盗取无忧花,被仙尊察觉,受了重罚后关押在了天牢，仙尊罚他斩断尘缘，禁闭十年思过。

梵音本该安稳的仙道，被自己扰乱,这每一件过错,皆是为了他景末离,梵音愿意为了自己付出所有，可自己不能回报一二，受之有愧,有何颜面去见他？见了又该说什么呢？说自己寡恩薄情，自己无情无义，请他原谅吗？自己本就不值得他原谅的，倒不如不要再去扰了他的清心，让他就此心凉，也许就能放下了。

隔着一片桃花，同在这夜色之下，景末离和梵音都静默着，任着桃花飘落零落一身，任露水渐深，滴在了眉宇心间。看梵音已经驻足许久，而他的唇色也越发的苍白了，景末离终于站不住，他踏出了桃花树，凉风惊落一树桃花。

些许的声响让梵音抬头看来，漫天花雨间，凉凉夜色下，那一人携着万千风华而来，依然是那个景末离，可他再也不是那个栖梧峰上属于他的景末离了。

景末离唇角微弯，露出了礼貌而又有些疏离的笑，“景末离见过梵音上仙。”

梵音眼眸微垂，“末离上仙。”

“来了仙界这么久，还未谢过上仙当时在冥界相助之恩，如你所言，我如今已经飞升到仙界了。”

这一句话，让梵音心里很是苦涩，“这本就是你的福缘。”

“多谢，我想我也会如愿以偿的。”景末离再次微笑，“夜深露冷，上仙还是回去吧，在下告辞。”他率先错过梵音往前走去，风轻卷起零落的桃花瓣，悠悠的随着他远去，漾起一路芳尘。

梵音没有回头去看他，更深露已重，末离自己都没有感觉到露水打湿了发丝，末离已经陪着他站了这么久，也是该回去了。佯装不记得，那就不记得吧，能够亲眼看到末离一切安好，那就好。

感觉到景末离已经离开了桃花林，梵音有些忍不住的伸手撑着旁边的树，一手捂住了心口，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清心锁发作了，没想到还是这么的疼啊。

前往无天幻霄的时候很快就到了，西宁宫这边前去的有两个上仙和八个天仙，除了末离，另外一个上仙名为谢俞，已有千年修行，剑眉星目很是爽朗，个子比景末离还要高上不少，一见景末离就拍着肩膀打招呼，一脸看着小辈成才心里很是安慰的样子。

瀚辰带着东昇宫的仙君们到的时候，就看到谢俞一副兄弟好的样子揽着景末离肩膀，平日里也是挺拔玉立的末离被他揽在怀里，愣是显得有些小鸟依人，忍不住是偷偷笑了几下。

南泽宫那边也来了两个上仙，天仙里果然有凤昭仪和碧淩帝姬。北烈宫的仙君们也很快到来，景末离特意留意了一下，那个逐阳果然来了，都说这冤家路窄，不报仇的话他就不是景末离了。

逐阳早就知晓仙界来了个景末离，一直避而未见，此次一来他就看到了景末离，之前还是小小半仙的人，竟然一跃就成为了西宁宫的上仙，还真是好运气。注意到景末离的目光，逐阳有些不甘示弱的瞪了瞪眼回望了过去。景末离一挑眉，微微一笑，很是礼貌的略一点头，逐阳一皱眉收回了目光。

四方仙宫的都到了，凌霄宫和昭宸宫的很快也来了，只属于两宫的仙君不多，一宫也就来了五个，都是上仙们带着两个天仙去幻霄里长长见识，昭宸宫来的是幕珑上仙，景末离见过一次。而代表凌霄宫来的是梵音，他头戴着罩着轻纱的帷帽，直遮住了上半身，一众仙人里景末离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幕珑上仙看了看各处仙人，“既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出发吧。”他和梵音两个分别手持令符，施法打开了界门，随即大家纷纷踏步进入幻霄界门，眼前一片清风迎来，刹那间已是两个世界。

眼前云雾迷蒙散去，他们站在一座高峰之上，身处阵法之中，四周山峰耸立，一片大好山河尽现眼底，幕珑上仙开口道，“此处是定心峰，旁边是留仙峰，回程的时候就到留仙峰整休。大家分散到幻霄里行走，若有危难之处，就互相通讯，老规矩，还是分成四队，东南西北各一处，三天后在寂月林那边汇合。”

瀚辰微笑着，“那幕珑上仙可和我一起走？”

幕珑点头，“行，就和你们一处吧。那梵音上仙？”他转头问梵音，梵音神色平静，目光落到了景末离身上，又很快的转到了谢俞身上，“不知谢俞上仙、末离上仙，可一起同行？”

谢俞大咧咧的点头，“欢迎欢迎，就一起走吧。”景末离微垂眼眸，并未拒绝。

队伍四散而去，看凤昭仪要离开了，景末离连忙疾走了几步过去，碧淩帝姬看到他立马得体微笑，甜甜的唤了一声，“末离上仙。”

景末离点了点头，靠近凤昭仪，拿出了一把很是古朴玲珑的匕首和锦囊，“这三□□事要小心，莫要逞强，这把匕首带着防身，这些药也带着，以防万一。”

“多谢末离哥哥。”凤昭仪接过匕首锦囊收了起来，嘱咐道，“那哥哥也要小心些。”

“就不要担心我了，照顾好自己。”景末离伸手摸了摸凤昭仪的头，看到碧淩帝姬在一旁眼巴巴的，他微一笑，“还请帝姬多照顾我这妹妹。”

碧淩帝姬双眼都亮了，“上仙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昭仪。”

“多谢。”景末离微笑着返回了自己的队伍。

碧淩帝姬一下子搂住了凤昭仪，“末离上仙是你哥哥？”

凤昭仪点头，“对呀，他是我的哥哥。”

“也是，你们都是凤凰。”碧淩帝姬展颜笑着，“真好。”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可要好好的照顾这未来的小姑子啊。

谢俞上仙看景末离和这南泱的女天仙这般亲近，一咧嘴，“想不到末离上仙来仙界不久，竟然已经有了红颜知己了。”

景末离笑看了他一下，目送着凤昭仪他们离开，“她是我妹妹。”

“亲妹妹？”

“对。”归奚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没有差别。

“真好，我也想要一个妹妹。”谢俞上仙很是羡慕。

一旁的梵音并未说话，想来那个女子就是凤归奚的妹妹凤昭仪了，既然来了仙界，末离定是会好好疼爱这个妹妹。西宁宫和凌霄宫的仙君一起往西方飞去，离了定心峰，在一片山林里落了下来，从这里一路向西就可以到汇合的寂月林。

一日行走，一路采摘各种奇花异草，遇到小灵兽什么的若有看中的也就捉住，驯服之后大多是仙君们的好帮手。景末离一路沉默，梵音也是不言语，连着笼纱都不曾掀起，谢俞上仙护着剩下的十个天仙，是尽心尽力，嘱咐这个嘱咐那个，是这个，就怕他们年轻气盛的伤着。

白日尽，夜幕临，谢俞上仙取出了府邸仙器，在空气上化出了一处宫殿，宫殿里面十分齐全，住个三四十人也不成问题，自是一个仙君择了一处房屋居住。景末离在房间里洗去了一身尘土，换了一身衣裳，正做着喝茶，谢俞上仙就过来了。

看景末离悠哉的喝茶，谢俞上仙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末离上仙，你和梵音上仙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平常都是别人说他没眼色，可今日连他都察觉到末离和梵音之间的僵硬了。

景末离给他倒了一杯茶，“没有，我才刚飞升，哪里能有什么过节。”

“那你们一整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谢俞上仙有些无语，这末离平日里温温润润很好相处，听说对仙娥都是温柔得很，今日这样还真是一点也不符合这个听说，转而想起了另外一些事，“虽然梵音上仙之前犯了错，不过他一直都是很好的，你也不必如此，那些菩提道的仙人不能理解，我们修上清道的理应理解的。”谢俞上仙以为末离是因为仙界的传闻而对梵音有成见。

“不是。”就算所有人都不理解梵音，末离自己是最能理解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啊？”谢俞上仙不懂这话的意思。

“我出去走走。”景末离站了起来，出了宫殿。

这里的天空无星无月，唯有云彩绚烂发光，宛如飘带一样盘旋在夜色里，山林静谧，不时流萤飞舞，彩蝶扇动着闪闪的大翅膀在花丛里徘徊。

在山林里挑了一棵树，景末离轻轻一跃坐在了树枝上，这一整天都是闷着，还真是难受，看梵音默默清冷更胜从前，他也就更觉得愧疚，他这一辈子只能欠着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