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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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带到研究室后，庄朝和广川就陷在了无穷无尽的回忆，陈述、签字、重复，这样繁琐的手续里。短时间的两次灵物谋杀案，对于一向平静的b市来说还是过于刺激了，谁都不敢疏忽。

庄朝内心将那位萧清队长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一片不急不躁，他将手里最后一份谈话记录签好了字，递还给工作人员，“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工作人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大概是相貌出众的妖族见得还少，闻言接过记录册，脸上禁不住红了一片。

更何况庄朝实在是过分好看了，他上衣早已破的不成样子，只好随便披了一条休息室的毛毯，这样落魄的形象反倒衬得他眉眼间的冷峻少了几分，更像个邻家初长成的酷酷少年，很帅的那种。

“唔，我们这里都结束了，还得等下你朋友，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

“不必了，谢谢。”

广川在隔壁屋子，算算时间应该也快要出来了。庄朝心里其实有点没谱，他这次马脚露的太多，一会儿还不知道该怎么敷衍庄玙那个小混蛋，更何况还有庄父和常女士的连环十八问，想想就让人头疼，这会儿简直不敢回家。

人类是善于撒谎的动物，自己和他们混得久了，别的没学到，谎言却是越说越大，简直收不住。

离开研究室办事处时已经将近夜晚，万家灯火在眼前或近或远的闪烁着，庄朝不由得停了停脚步。广川伸手一把勾住庄朝的脖子，“小帅哥，这么晚一个人啊，要是跟家里不好交代也可以住到哥哥我那里啊。”

庄朝毫不留情的甩开那只手，“别在这嬉皮笑脸的，你瞒我那事还生着气呢。”

“哪那么大气性呀，这不是一听说传出消息的孔雀鸟没了命我就立马去查看了嘛。”

“所以之前说灵物跨境批次死亡什么的都是在忽悠我？”

“怎么会，那可是确有其事，顺便拿来忽悠你。”

庄朝盯着面前马路上络绎不绝的车辆和行人，临近饭点，每个人类都带着一身在外拼搏的疲惫，脚步匆匆的赶向自己家中，赶向远处那些闪烁的灯光里，那里或许正有人等着他们归来。

“你说咱们是不是能想个什么办法了解更多的消息？”

广川难得严肃的看了他一眼，“了解什么？就凭着一句模棱两可的传言既没有出处，也没有时间地点，线索还掐断到一桩奇怪的谋杀案里。庄朝，我劝你还是忘了这件事的好，安生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庄朝抬起头来，这个角度显得个子高高的大男孩有一点模糊的忧郁气质，像是经历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沧桑，他叹了口气，“哎！可是我真的好想回去啊！”

广川什么都没说，只是走上前去，默默拍了拍他的肩头。

打开家门之前，那个心心念念要回秘境的顾双消失了，出现在门口的又成了平凡的高三学生庄朝，他有关心他的养父养母和从小就十分粘人难缠的弟弟。

门一打开，庄朝就被闻声而来的常女士一把搂在怀里，这是个保护姿态过于明显的姿势，随即常女士将庄朝上上下下检查个遍，又狠狠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背上，一点都不疼。

“你们兄弟俩是要气死我吗？随便旷课还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有没有考虑过我和你爸爸的感受？要不是警察正好路过，你们打算怎么办？嗯？”

常女士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那双一贯纵容慈爱的眼睛中盛满了心急和泪水。庄朝内心涌上深深的歉疚，他看着屋子里被教训的怂眉怂眼的庄玙和同样面带担忧的庄父，觉得自己可真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

他轻轻的抱了抱常女士，“对不起，妈妈，我以后不会这样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我又要继续对你说谎了……

谎话说得太多连自己都忍不住信上三分，对研究室说是到城中村与同为灵物的广川见面；对庄父庄母以及庄玙说到城中村与一个叫广川的网友见面；对广川说到城中村与花妖见面……

都是假话，本质上并无区别。

至于他真的要在城中村见面的那位，实际上却又没能真的见到。他记得自己离开那里时还暗自留心寻找，最后确实在一棵不显眼的杨树上看到了系着的银色丝带，看来对方如约来过，只是不曾相遇。

“嘭嘭”，敲门声打断了庄朝的思绪，他扭头一看，庄玙正双手抱臂站在门口，满身挂着我不好惹的气场。

庄朝看见他就来气，要不是他随便往自己手机上安装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今天的事情又怎么会这么不好收场。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庄玙就先伸手制止了他，“哥，别拿你那套见网友的说辞糊弄我，明明是你先去那，你朋友联系不上你才去找你的，就像我一样。”

庄朝把手机扔到他面前，“少说废话，别管你装了什么东西，给我删了。天天数你心眼多，玩什么捉迷藏游戏呢？再有像今天这样危险的事情，我怎么跟爸妈交代？”

“啧，我都被训了半个下午，再说了，还不是因为你总招危险的事，我也会担心你的呀。你要是出了事不照样没法跟爸妈交代？”

庄朝板起脸来，“知道我容易招事干嘛不离我远点？还上赶着往我身边凑。”

这是个挺奇怪的事实，庄朝在庄家的成长经历总结起来实在是波澜壮阔，从被收养起，犯罪分子简直就像是扎了堆的往他身边凑。偷盗、抢劫、拐卖、下毒统统见识了个遍，虽然没怎么出过大事，也算是个活生生的柯南体质。

常女士后来开过玩笑，说那时候天天下班到派出所接自己儿子，比到幼儿园去的还勤。可只有庄朝自己清楚，在这些数不清的事件里十有八九都要和灵物沾上关系，要不是自己身强力大，很多次都不能保证继续生存下去。

这样的事情到庄朝被收养的第七个年头戛然而止，谁也说不清他是转了运还是怎样，总之，在那之后，一切风平浪静，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事件，直到今天。

庄玙不情不愿的拿过庄朝的手机，犹犹豫豫的不肯删。“咱妈不是说你这个招事的体质早好了吗？还跟我们吹嘘是她当年斋戒七日，净手焚香，亲自到庙里给你求了个什么护身符，才保佑你平安长大来着。”

“哦，那你让咱妈再斋戒七日，净手焚香，到庙里也给你求一个什么护身符呗，看看你好奇心这么重，能不能次次都保你命大。”

庄玙边认命的删掉定位程序，边继续唠叨，“说起来好像我五六岁之后咱家过得还是比较太平的，可惜我好像那两年生了场什么病吧，病了应该挺久，总之那之前的事情好多都记不太清，不然也能回味回味当时的惊险刺激。”

庄朝看着摆弄手机的庄玙，好像穿过十几年的空间和时间，又看到了当时跟在自己屁股后头路都走不稳的小屁孩，一摇三晃的叫着“哥哥、哥哥……”

那时候多可爱，给颗糖就能打发，哪像现在这么难缠。“我那时候也还不到十岁，好多事记得也不太清楚，再说了，都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情，跟坏人遇见的次数越多，危险就越大，你应该庆幸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总有一些奇怪的时候，比如现在，庄玙觉得庄朝说话办事的语气不像是一个大自己三四岁的哥哥，反倒有种高高在上的悲悯意味。

他故作轻松，“那确实挺可怕的，你最近不会又把运气转回来了吧？护身符到底还灵不灵？要不要再去庙里拜拜？”

庄朝一把拿回手机，“可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吧，我要写作业了，要不然明天让我们老班发现我旷课加不写作业，护身符都救不了我的命。”同样翘课的庄玙脑子中也一下浮现起了自家班主任那张严酷不徇私情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赶走了问东问西的庄玙，庄朝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就是怕牵扯到他，自己才会经不起风吹草动，急急忙忙的联系了那个人，没想到还是把庄玙牵扯了进来。

在人类中呆的太久，除了撒谎，庄朝居然又添了多疑和健忘的坏毛病，明明八年前的事情是自己亲手做的了断，可这样回忆起来，庄朝好像又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妥当。

当时的资料是不是真的完全销毁？相关人等有没有漏网之鱼？而最关键的，所谓灵物批次死亡的事件是不是旧人旧事死灰复燃？正所谓关心则乱，他突然什么都不确定了。

还好八年前庄玙年纪还小，经过那一场大病，基本上什么都不记得，就连庄父庄母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说到底，自己欠这一家的实在太多。

偏偏秘境有了再次开启的消息……

一时间诸多线索交织在脑海里，庄朝颓然的靠在椅子上，发现自己好像除了按部就班生活什么也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