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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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放假，难得连庄朝这个高三学生都能在家休息一天。经过之前的风波，常女士很怕庄朝的招事儿体质卷土重来，不错眼的盯着两个儿子都老老实实在家禁足，绝对不能让他们再干出外出见网友的混账事。

她好不容易把工作上的事情交接清楚，终于腾出手来收拾这两个不服管教的混小子，顺便把搬家过来的东西规制清楚。

难得庄玙这两天知情识趣，竟再没有追着城中村的事情多问一句，庄朝暗自松了口气，也自然而然做出一副乖乖少年的样子讨常女士欢心，一天下来指东绝不往西，常女士更是早就被庄玙哄得高高兴兴，偏要绷着绝不轻易给他俩好脸。

来b市之前，家里的东西也算经历了一番大动荡，能扔能卖的早已就近处理，即便是这样，一家四口的零零碎碎依然不少。好在经过每日细水长流的拾掇，目前也就剩些四季衣物被褥还需进一步理顺。

庄玙本身就在帮忙，顺手就拆开了一个不大的包裹，他满面疑惑的捞出一件十分小巧的衣裳，奇怪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小的衣服，没人能穿的着了吧？我还当咱们搬家前这些东西都送出去了呢。”

常女士一把夺过那件衣服，不给庄玙细细打量的机会，“一边去，这是你哥哥小时候的衣服，别在这给我添乱。”

虽然只是一晃而过，可庄玙看的分明，那件衣服像是两三岁的孩子穿的，十几年过去，衣料摸起来舒适顺滑，整件衣服做工精致，袖口可能还印染着什么暗纹，只可惜被拿走的太快，他没来得及看个清楚。

庄朝听到他们说话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见了那件衣服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走过来很自然的将那件衣服拿过叠好，又随手塞回常女士手中，“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常女士不知为什么有点尴尬，她揉揉鼻子冲庄玙说道：“忙了半天累死我了，去给我烧壶开水，再沏个昨天你爸爸拿回来的龙井茶来让我尝尝。”

面对这再明显不过的支人接口，庄玙也只好默默顺从，继而十分狗腿的说道：“绿茶多刮胃，我给妈妈泡杯红茶来吧，上次不是说喝着挺香？”

赶走了庄玙，庄朝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这是那个时候的衣服吧，想不到妈你还留着。”

常女士将衣服妥帖收好，“终归是条线索，这衣服可不是寻常人家能穿的，说不定哪天冲着这件衣服你就能找到自己的家人了。”

庄朝有时候很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好多时候他们在哭着的时候不一定伤心，同样笑着的时候也不代表高兴，就好比常女士现在。

她挂着一贯慈爱清浅的微笑，但庄朝心里明白她并不开心。

好在他现在已经很善于应对这样的局面，“唔，不需要的，我现在已经有家人了。”他盯着常女士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我现在有爸妈，有弟弟，我有家人的。”

常女士看着眼前朝气俊朗的少年，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用手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当然，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会陪着你，帮你解决遇到的各种事情。这东西就是帮你留个念想而已，万一你将来需要它一直都在。”

她还记得当初第一眼见到庄朝时的样子，瘦瘦小小的孩子，说不上来具体是几岁，带着一种神游天外的疏离感，在孤儿院的一堆孩子里也算的上特别。

别的孩子跟着玩一阵会撒娇黏人，会试图亲近你，只有他，乖乖的坐在角落里，既不说话也不看人，就好像对这些事情没有半点兴趣。

常女士拿着玩具去逗弄他，得到的回应只是非常冷漠的一个对视，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悄悄将她带到一边，“常女士，您想好要收养哪个孩子了吗？”

“我看角落里的那个小帅哥酷酷的也不理人，他是不喜欢我吗？”

“哦，您说小双啊，您也知道，我们这里男孩子更容易被收养一些，更何况是长得精致可爱的男孩子。可小双性格比较冷漠，不太亲人，他是个好孩子，从来也不淘气，但确实没人愿意收养这样的孩子。

之前是好心人发现他被遗弃在路上，报警后送到我们这里来的，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外面遇到些什么，反正不爱说话，对外界反应不太大。好多人就担心他智力会不会……”

工作人员没有说下去，但常女士心里清楚，一般人家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要是什么问题都没有是不可能被遗弃的。

“真的没有人来找过他？”

“真没有，他都来了我们这一年了，至今也没有什么人找过来，警察那备了案，当时来这的衣服我们都还留着呢。当然，您不收养他我完全理解，可小双其实很聪明，很多特别难的问题……”

“我决定收养他了。”

这下换成工作人员觉得意外，同时又隐隐有些高兴，“您决定了？您要知道，对这样不爱说话的孩子，我们并不知道他之前经历过什么，相处起来要有更大的耐心。”

“我明白。”

有时候一句承诺，代表的责任之重并非是做出承诺时便可以确切明晰的。随后的几年里，庄朝同庄家人共同见证了庄玙的出生，庄家人和庄朝一块面对了三天两头被请进派出所的麻烦，热热闹闹竟也过了十几年光阴，他们真的成了毫无血脉牵引的亲人。

庄朝的头发被常女士揉成了一个造型别致的鸟窝，他个子太高，为了配合，还很无奈的稍稍弯下身来，方便对方伸出魔爪，庄玙端着茶盘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光景。

他不厚道的笑出声来，“妈，别□□我哥了，快来歇歇，我给你揉揉肩膀，刚刚不是还说酸疼来着。”

常女士依言坐到沙发上，真心实意的感叹道，“哎，小玙啊，你说你哪都好，就是为啥是个男孩子啊，要是换成个姑娘该多好。”

庄玙哭笑不得，“也就亲妈能说出这种话来，当初没舍得把我卖了换个女孩儿回来，这会儿后悔也没用，晚了，我可是赖定咱家不走了。”

常女士笑着指了指他的脑门，庄朝看着这一幕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大概是放假在家休息的好，第二天庄玙难得起了个早，春天真的是来了，即便是早晨空气中也飘荡着融融的暖意，一眼望去，树木都冒出了细嫩的幼芽，看起来充满蓬勃生机。

庄朝站在楼口等待，顺便将楼前屋后查了个仔细，又随手掐断了几缕蔓延而来的邪气，确保周围干干净净，庄玙才慌张张穿好鞋子跑了出来。

开学日哪哪都十分拥挤，三中作为重点学校，学生里也少不了身世显赫的，节后开学，门口被各路豪车挤了个水泄不通，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这是在办什么大型车展。

校内保安一路维持秩序，好歹才让学生顺顺当当都进了校。他俩刚进门内，就听到原本半开的学校大门“嘀嘀”一响，竟是完全敞开了。

开进门的是一辆炫目之极的银色跑车，先不说它为什么能开进学校里来，它酷炫的造型就从上到下都写满了“招摇”二字。这对于朴实治学的校园来说，实在是太过不和时宜。

学生们忍不住扭头看去，先是看到一双只穿着薄薄一层黑色丝袜的秀美长腿，以及脚上精巧别致的十厘米高跟鞋，紧接着是一个戴了繁复大沿遮阳帽的脑袋和烫成大波浪的头发，之后是盖住了半边脸的巨大墨镜，最后是形状优美、颜色饱满的两片红唇。

如此风情，美人未露全容已经让人觉得必然是个美人。

周围学生窃窃私语，无非是这人谁？她怎么能把车开到学校里来？

紧接着，车门的另外一边打开，一个穿着三中校服的小男生拎着自己的书包走了下来。“我去，这不会是我们班那个赵胖子吧？”庄玙吃惊的看着走下跑车的男孩，“我倒是听说他们家好像和学校有什么关系，这么硬气的吗？”

庄朝眼看着小男孩躲过大美女给他递水壶的手，一言不发的向教室的方向走去，他身上没有开着豪车上学的富家子弟那种骄奢放纵的神色，倒像是羞怯的抬不起头来，生怕别人知道他是被这辆车载过来的。

有点意思……

大美女坦坦荡荡，毫不在意别人的视线，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靠在车上，完全无视了校内墙上“不准吸烟”的醒目标语，以及周围学生愤怒的瞪视，悠悠然点起了一支细长的女烟，似乎在等人。

她等得人很快就到了，来人和庄父年龄仿佛，却已经隐隐有了中年发福和头顶显秃的预兆，他一路脚步匆匆，看到停在院子里的车像是吃了一惊，脚下更是快了几分。

“姑奶奶，我就让你帮忙送个孩子，怎么把这个车开到学校院里来了？”

美□□雅的吐出一个烟圈，“人家帮忙你还挑三拣四，你跟你儿子一样难伺候，哼。”

见此情景，很难让人往什么正当关系上去联想，看向二人的眼光不免多了些别样味道，那中年男子脸色发青，三步两步就要带人离开。

突然他好像看到什么而顿住了脚，随即飞快的向教学楼的方向跑了过来，“前面的小同学你等一下。”

庄朝和庄玙没有琢磨人私事的兴趣，见赵胖子下了车就也跟着往教学楼走去，直到庄朝的肩膀被人一把扣住。他满面疑惑的扭过头来，就见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男子带着惊疑不定的目光盯着他。

“你，你难道是？顾双？”